那來傳話的丫鬟本是氣勢洶洶來的, 因知道主母生了氣, 猜薑雪寧怕沒什麼好果子吃, 所以對說話時頗不客氣；可等到走的時候，卻是臉煞白、渾發著走的, 因為被薑雪寧這毫不掩飾的威脅嚇到了，更恐懼於一會兒回去之後要怎樣將這番話轉告給孟氏。

蓮兒、棠兒本都以為自家二姑娘這段時間以來脾氣見好, 是越來越通達理，也越來越平和了。

哪裡料到忽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兩人都嚇了一跳，再伺候時難免多了幾分戰戰兢兢, 且還有幾分擔心“二姑娘, 夫人畢竟是當家主母, 這樣會不會……”

薑雪寧把搭在臉上的臉帕扯了下來, 隨手扔進前麵的銅盆裡, 一張黛不施的臉上暈了幾分熱氣熏出來的微紅, 越發如剛剝殼的蛋般, 素麵朝天也水靈剔，沒了妝容的遮擋和修飾，五的緻與出反而越發明顯。

道“這難道不也是我的家？”

況且還要進宮待半年, 怎麼說如今也是長公主邊的伴讀，雖然並不喜歡這個份，也並不喜歡自己眼下的境, 可孟氏就算再惱火, 還能把怎麼樣不？

孟氏疼薑雪蕙，必然投鼠忌。

洗漱完便蓮兒去沏了一壺茶, 又吩咐棠兒道“一會兒伯府的尤姑娘會過來，你找個機靈的嚴的，往門房那邊多盯著些，別讓人隨便就給攔在了門外。”

這一回出宮隻能在家裡待兩日。

要再次指點尤芳，再收拾一下上一次指點後留下來的首尾，留給薑雪寧的時間可不多。

更不用說還有燕臨那邊的事。

原本勇毅侯府出事的時間雖然漸漸近，但畢竟還有一陣，可以慢慢地利用，給燕臨做好足夠的鋪墊和準備，再同他說清楚，也許他可以更好地接。如此纔不會和上一世般恨上。

可計劃全被宮伴讀這件事打了。

若了宮，行事必定不方便，也不是什麼話都敢在宮裡講，可再出宮卻要十日之後。若不趁這一次說清楚，再往後，隻怕沒有說出口的機會了。

一大早起來，尤芳便給那個與自己相的門房悄悄塞了一角小小的碎銀子，因釵樸素，倒也不需怎樣喬裝改扮，看起來就像是府裡的丫鬟。

且還是不大麵的那種。

從府裡溜了出來，走出門時還著意向四周仔細瞭，彷彿怕有誰跟著自己。

但其實這種張，並沒有任何意義。

真要有人跟蹤，怎麼會那麼輕易便被發現？

比如……

在從清遠伯府走出來的那一刻，道邊不遠一支起來的餛飩攤子旁，就有一名貌不驚人的藍年輕輕放下了筷子，又從腰間出來幾枚銅板，擱在那油膩膩的小桌上，起便遠遠綴了上去。

刀琴這會兒心裡早就罵開了姓呂的一天到晚使喚不先生就使喚先生的手下，看不得他們閑著。竟然給他找了跟人這種苦差事！

一個小小的伯府庶有什麼好跟的？

若讓兄弟們都知道，怕不以為刀小爺我是那窮街陋巷裡下流猥瑣之輩？

尤芳穿過了兩條街，進了一家綢緞鋪子。

刀琴在不遠的樓上看著，沒一會兒就看見抱了一匹上好的杭綢出來。

這時他還沒什麼覺。

但沒過一會兒，尤芳又走進了一家筆墨鋪子，買了兩管上好的筆，一方不錯的硯；接下來是胭脂水，也進去買了一些，出來時是被老闆笑臉送出來的；然後是首飾頭麵，等等瑣碎……

最後還去廟裡求了個平安符？！

刀琴的角，終於沒忍住了。

這伯府庶往日過的都是清貧苦日子，驟然之間因為生的生意，得了一大筆錢，想必是要好好犒勞犒勞自己的。而且看這些買來的東西，無一不是兒家的用度。

姓呂的張就說肯定會去找自己的東家。

這架勢看著像是要去找東家？

有那麼一瞬，他想要丟掉任務，轉回府去找先生告狀就說姓呂的一張天胡說八道，預測的事就沒一件準過。

可下一刻他就發現了事不對！

這尤芳半道上已經雇了一輛馬車，從廟裡出來後便上了馬車，同車夫說了一句話。按理說，該是要回府了。可刀琴箭極佳，一雙眼更是目力極好，能看見十丈遠的鳥兒上的羽，輕而易舉就看清了尤芳說話時的形――

那可絕對不是“清遠伯府”四個字啊。

刀琴心中凜了一凜，頓時收起了先前對這一份任務的輕視，默不作聲地觀察著那馬車的去向，時而疾走，時而抄近路，不一會兒就看見了那輛馬車遠遠繞過了一座府邸，停在了那戶人家向東開著的側門前。

尤芳從車上走了下來。

刀琴抬起頭來一看這府邸門上懸著的匾額，差點沒驚得把舌頭咬下來“乖乖……”

先生的頭怕是要大一圈了。

“尤姑娘請進。”

因先前得過薑雪寧的吩咐，門房那邊早有準備，所以棠兒得著尤芳來拜訪的訊息，便連忙去把人接了過來，帶到了薑雪寧屋中，先上前打了簾子，又向裡麵稟報。

“二姑娘，人來了。”

薑雪寧住的地方可要比尤芳那寒酸的屋子漂亮太多，經回來後這一段時間的收拾調整，去掉了一些不適合的擺設，又添上了一些更合適的件，越發有一種香閨閣的覺。

案上的博山爐裡還點著香氣清遠的篤耨香。

尤芳走進來時險些看直了眼。

薑雪寧在自己屋裡沒穿鞋，就赤著腳，連發都沒梳起來，隻以一種隨意懶散的姿態，盤坐在窗邊的炕上，一麵喝茶，一麵看書。

隻是想起傍晚要見燕臨，半天都翻不了一頁。

聽見人來，抬頭一看。

果然跟昨天指點的一樣，打扮得很不起眼，且買了不的東西來，於是點了點頭笑，隻道“來得還算早，坐吧。”

尤芳先給行了禮，可卻無論如何不肯坐在薑雪寧對麵。

棠兒不得已，隻得給搬了個繡墩。

這一來，纔在薑雪寧下首坐下，隻道“二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坐這裡便好。”

薑雪寧有心想勸，但一想在自己麵前都渾不自在了，若坐到對麵去，說不準張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於是罷了。

隻道“來時怎麼樣？”

尤芳道“都按姑娘說的做了，出門時還左右看了看，不過的確沒有看到有誰跟著我。”

“若能被你發現，那跟蹤的人也不免太蠢了。”薑雪寧不由笑了一聲，點了手棠兒把茶給端上來，又道，“反正你按我說的做了便可，至於後麵會發生什麼，還得等等看。今日你來，也是看你昨日頗有上進之心，既然想要賺更多的錢，自然得有錢生錢的法子。所以在你來之前我準備了一下，有幾個法子想要告訴你。”

尤芳頓時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棠兒這時端茶上來。

一麵想著自己該怎麼回答，一麵又忙手去接，卻一下忘了自己手上還有傷，接過茶盞時無意間著，猝不及防的痛楚讓沒忍住了一下手，險些驚呼了一聲！

“啪！”

茶盞沒端穩，頓時打翻在地，摔碎了。

茶水四濺開來，沾人。

棠兒都嚇了一跳，用一種驚詫的目著尤芳“尤姑娘，你沒事吧？”

“沒、沒，沒，我沒事。”尤芳用自己的一隻手攥住了自己另一手的手指，滿麵的慌張與侷促，完全沒想到自己在別人家又因為不小心的莽撞，打翻了主人家的茶盞，一時愧極了，“都怪我，剛剛又走神了。”

走神？

剛纔看著可不像是走神的樣子。

且方纔去接棠兒端過去的茶時，分明像是著什麼痛，燙了一下似的。

薑雪寧如今可不是什麼好糊弄的人，凝視了片刻，隻道“你過來。”尤芳有些害怕，不敢。

薑雪寧隻向出手去，依舊道“過來。”

尤芳終於還是走了過去。

薑雪寧便垂下眼眸，也不看，徑直將剛才攥著的那隻手拉了過來，一下就看見手指尖上竟然有一道豁開的口子，指腹上的外皮都翻了起來，出裡麵的，傷口雖然不大，可看著都疼。

尤芳下意識要手。

本就已足夠狼狽，卻不想再被眼前這位已經幫了很多的二姑娘看見，畏畏道“昨天回去太高興，不小心在府裡臺階上摔了一跤，劃著手了，沒有大礙的。”

薑雪寧卻用力握住了的手，沒讓把這一隻手回去。

摔了一跤？

這尤芳看著笨笨的，走路摔跤這種事發生在上，的確不是沒可能。

但……

連話都沒接一句，隻把那將手臂籠得嚴嚴實實地長袖翻開，原本就已有著不斑駁傷痕的手臂上，舊傷都尚未痊癒，竟然是青一道紫一道紅一道，又添了好些新傷！

旁邊的棠兒和蓮兒看了都倒吸一口涼氣，生出幾分不忍來。

尤芳深深地垂下了頭。

薑雪寧終於又慢慢地抬起頭來著，隻問“昨天，你二姐尤月也從宮裡回府了，是吧？”

坤寧

坤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