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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病房的門在後合上,駱湛朝著唐染走去。

孩已經索著坐回到病床邊。聽見腳步聲後，猶豫了下,向裡麵挪了一點距離。

然後唐染拍了拍旁左側讓出來的空：「駱駱，你來坐這裡吧。」

「被家院長看到，我會挨罵的。」駱湛這樣說著，還是依唐染的話,走到孩旁坐了下來。

唐染眼角彎彎：「你不要怕,如果他罵你,那我會替你擋住的。」

「你替我擋，我讓你挨罵？」駱湛好笑地問。

唐染思索兩秒,搖頭：「家院長不會罵我的。最近兩天,連醫院裡最兇的那個護士長都不會和我大聲說話，們特別怕我緒波。」

「……」

「駱駱,你怎麼不說話了？」

駱湛輕嘆了聲,抬起右手，繞過孩，從後了頭頂：「明知道這樣,為什麼還要和你的新司機攤牌？」

唐染微怔。

須臾後,孩低了低頭：「你知道啦。」

駱湛：「他不是那麼沒有分寸的人。如果不是你主問,那他不會在這種時候跟你談這件事的。」

唐染：「那你為什麼還要怪他啊。」

駱湛側下視線：「你聽見了？」

唐染：「這個病房的隔音效果沒有特別好。而且我對聲音比較敏,駱駱你知道的。」

「嗯。」駱湛坦然地說,「剛剛最開始沒有想到，後來纔想通的。」

唐染彎下眼角：「駱駱後悔了嗎？」

駱湛輕嗤：「有什麼好後悔的，都是我的心裡話。我看他不爽很久了。」

唐染低下頭去,輕笑起來：「哦。」

駱湛等了一會兒，又側過頭去觀察孩的神：「你不生氣我明明知道，卻沒有告訴你嗎？」

唐染仰了仰臉，搖頭：「為什麼要氣這個？」

駱湛一時語塞。

唐染再次笑起來：「駱駱明明是因為我才對他再三謙讓的。一定也是因為我，才一直忍著那些話和脾氣沒有發出來的。如果不是為了我瞞，你本來會自在很多——既然這樣，那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呢。」

駱湛過了幾秒纔回神：「聽你這樣說，我都要被說服自己一點沒犯錯了。」

「駱駱本來就沒錯。」

「那，你生他的氣嗎？」

「……」

孩的音笑停下來。

駱湛說：「如果你不想提，那我們就不談這個。」

「其實，也沒什麼。」唐染轉過臉，「駱駱沒必要擔心的。這件事我已經想很久了，各種各樣的結果都猜過。雖然真正的這個答案讓我意外，但也沒有不能接。」

唐染停下兩秒，又小聲說：「我好像接得還快的。」

駱湛無奈又好笑：「你確定不是因為還沒醒過神嗎？」

小姑娘癟了癟：「我才沒那麼獃頭獃腦的。」

「……」駱湛心底那點不安徹底淡了，他眼神也放鬆下來，「既然這樣，那為什麼不想見他呢。」

唐染說：「不是不想見，隻是不知道該怎麼相。」

「不是已經認識這麼久了？」

「不太一樣。」唐染猶豫地停住，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他有說自己是不知道我的存在，我能理解，也覺得他沒什麼過錯，因為我相信他如果知道，那不會扔下我不管的——駱駱你說對麼？」

「嗯。」駱湛想起什麼，眼神深沉地黯下去，「如果記得……那誰也不會放開你的。」

唐染未察：「所以我覺得他沒什麼錯，但他好像不是這樣覺得。他的緒波比我大多了，而且是很痛苦又自責地道歉，我不太習慣這樣……」

駱湛聽懂了。

他無奈地笑起來：「所以，你其實是讓他出去冷靜一下的？」

唐染想了想，點頭：「我覺得我們還是等手後，再慢慢相比較好。」

「是，」駱湛忍不住低下頭去，語氣近乎寵溺地了孩的長發，「小姑娘怎麼那麼聰明呢。」

「……」唐染被得臉都紅了，但還是乖乖的，一不地任頭頂那隻爪子「.」著。

等「暴行」結束，駱湛稍稍正：「既然你的緒沒問題，那我要護士進來了。」

「護士？」唐染茫然抬頭。

駱湛說：「嗯，剛剛是有位護士跟我一起過來，要給你上最後一遍眼膏順便待點注意事項的。」

唐染愣愣地問：「那剛剛怎麼不進來？」

駱湛似笑非笑地說：「剛剛？不是以為你緒不好，和藍景謙一起被你罰在門外清醒一下了嗎？」

唐染：「……」

反應過來，唐染臉都紅了：「我我我不知道有別人在，以為隻有你回來了的！」

「好了好了，沒事，我幫你進來。不會怪你的。」

「不會怪我嗎？」

「嗯。」駱湛起，不捨得地輕點了下孩鼻尖，趁唐染本能往後躲，他笑起來，「我們小姑娘這麼可，誰捨得怪？」

「……」

唐染臉紅得快燒起來，不理他了。

護士傍晚來給唐染上過最後一次前的眼藥，和小姑娘待幾句後，為難地看向病床邊的駱湛。

駱湛察覺，目從唐染上挪回來：「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確實需要家屬的輔助。」

駱湛問：「什麼事？」

「額，我不確定您能不能做……」

「我可以。」駱湛說完，纔再問一遍，「是什麼事？」

護士上下打量了駱湛一遍，遲疑開口：「您會，紮辮子嗎？」

駱湛：「……？」

護士指了指茫然無辜地坐在病床邊的唐染：「為了方便手，病人的頭髮需要紮起來，而且一定要紮在兩邊，這樣才能避免影響仰臥姿勢。」

坐在床邊的唐染舉了舉手：「護士姐姐，我自己也可以的。」

護士轉過去，為難地說：「你自己還是不好判斷位置。算了，還是我來——」

「我來吧。」

「？」護士轉頭。

小爺綳著一張俊臉，語氣嚴肅：「我可以。」

「……」

護士把兩隻發圈遞了過去。

駱湛鄭重接過。

隻剩下兩人的病房裡。

唐染坐在病床中間，駱湛則站在床邊。他艱難而笨拙地給唐染攏起被他均分為兩份的其中一半的長發，左右手替將順的髮攏到一起，但每次總有那麼一撮不很聽話的網之魚。

小爺長了二十多年，頭一回遇見自己不擅長的事，越戰越勇，鉚足了勁和這半邊頭髮杠上了。

等好不容易完一半任務，駱湛長鬆了口氣。

「好了，你試試。」

「嗯。」唐染抬手，在頭頂了。

駱湛驕傲又不安地問：「怎麼樣？」

唐染忍住笑：「駱駱很棒。」

駱湛欣起，換去另一旁：「那就好，我們繼續。」

「嗯。」

等駱湛和另一邊的長發鬥爭完，前最後一點準備也宣告結束。

病房裡陷莫名的沉默。

唐染最先打破：「駱駱，現在幾點了？」

駱湛：「五點四十。」

「啊，」唐染輕聲說，「還有一個小時多些，我就該手了。」

駱湛一時失語。

唐染也安靜了幾秒，然後突然開口：「家院長是不是也說，我可能會再也沒辦法從手室裡出來了？」

「——！」

駱湛的瞳孔都在這一秒驀地收。

等這片刻的空白過去，他聲音沉啞：「染染，不要胡說。」

「可護士姐姐說了，再小的手也是有生命風險的。」

「那種事不可能發生。」駱湛斬釘截鐵。

唐染默然。

駱湛終究還是不忍心。

他輕嘆了聲，撐著孩的病床，微微俯到麵前：「染染，你不要怕。眼.角.移植可以說是所有移植手裡功率最高的了。家院長又是國際眼科手的權威專家，有他出馬，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我……我隻是擔心……」唐染低頭，聲音也輕下去，「我還有話，想和駱駱說。」

駱湛眼神一，聲音更加溫輕和：「我會聽的。等我們小姑娘從裡麵出來，我什麼都聽你的。」

唐染抬頭。

第一次不掩飾地在駱湛麵前出脆弱的讓人心疼的表：「我可不可以，現在說？」

「……」

駱湛意識一恍，幾乎口答應。

但在話出口前的最後一秒，他還是住了。

駱湛嘆聲：「我也有很多話想告訴你，但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可以去說。現在是手前，緒穩定很重要。等手結束，我陪你說再久都沒關係，好麼？」

唐染輕咬著下，貝齒在艷紅的瓣上下淡淡的白痕。

過了好一會兒，點頭。

「好。」

半小時後。

唐染躺在手室長廊外的擔架床上。

一路從病房推來這裡，駱湛始終跟在擔架床邊上，陪著醫護人員一起把唐染送到手室外。

「門後邊再走一段就是無菌室，病人家屬隻能到這裡了。」擔架床邊的護士對駱湛和跟在後麵的藍景謙說。

駱湛問：「我能和再說幾句話嗎？」

「可以，不過請儘快。」

「好。」

駱湛回到擔架床旁，輕握住孩一側的手。唐染的手指冰涼，攥在掌心像冰塊似的。

駱湛擔心地問：「染染，你沒事嗎？」

躺在病床上的孩已經戴上無菌眼包，的似乎比平常要淡許多。

在聽見駱湛的話後，的瓣輕了，聲音有些努力藏了卻藏不住的抖意。

「駱駱，我怕。」

「……」

駱湛的心猛地了一下。

他很想說「別怕」，想說「會沒事的」，想說「我一定會在外麵等你出來的」……可是這些話他都說不出口。

他不能那麼自私，隻為了自己以為的想要的，就忽視的恐懼，把一個人孤零零地送進那個冷冰冰的手室裡。

駱湛單手按著冰涼的床欄，另一隻手地握著唐染的手，他朝著躺在病床上的孩俯，像是要吻在孩的耳朵上。

「染染如果害怕，那我就帶你走，好不好？」

床旁的醫護人員還有唐世新驚愕地向駱湛。

駱湛卻誰都沒看。

「染染隻要告訴我，你想離開這裡嗎？」

唐染被嚇得涼冰冰的手指在駱湛的掌心裡慢慢回暖。

下那些恐懼，慢慢搖了搖頭。

「我不走。」

儘管聲音餘猶在，但裡麵更多的卻是沒有半點搖的堅決。

駱湛一怔。

他垂眼向擔架床上臉發白的唐染，上的這件病號服寬寬鬆鬆，愈發襯得孩羸弱蒼白。鎖骨和纖細的頸下，淡藍的管微微搏。

看起來那麼弱易折。

但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來得堅定——

「我想……想親眼看見駱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