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玩意?
聞朝滿頭霧水, 心說這到底是怎麼樣一種劇發展,他千躲萬躲,居然還是躲不過要為魔尊?
但是這為魔尊的方式,未免過於奇特。
他把玄境的笛子和信放回儲戒, 問道:“他們還說什麼彆的了?”
那弟子想了想:“彆的……彆的冇說什麼, 就說要迎走魔尊, 還說希可以和平解決, 因為魔界不想和我們扶雲派宣戰, 千年前青崖仙尊曾與魔界立下過約定,兩邊互不相犯, 隻要我們出魔尊,他們就立刻走人。”
“居然還記著那個約定嗎,”晏臨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手指輕輕敲在椅扶手上, “魔族尚記得與本座的約定, 那些扶雲派庇廕的仙門,卻隻想著來找本座的麻煩。本座自詡待他們不薄, 什麼時候魔界來犯,什麼時候妖族侵, 也從未讓他們出過力。”
他倚在椅裡,忽然到一種深深的疲憊, 雖然在境裡用法時就已經料到了這個結局,可當它真實發生, 依然讓人難以接。
聞朝聽出他語氣裡的倦意, 心猛地竄起一火。
他知道淩絕閣為什麼要帶頭來找麻煩——如果說扶雲派是仙門第一大派, 那麼淩絕閣就是第二, 幾千年來永遠被扶雲派著一頭, 自然是不甘心的。
青崖仙尊進了太虛境這件事,可能是為數不多的能夠黑他一番的理由,隻要反對他的聲音足夠多,真能將他趕下神壇也說不定。
就算趕不,也能以此為由敲扶雲派一筆,趁機索要一點資源。
晏臨又問:“淩絕閣的那些東西,可有提到風鳴的事?”
“當然有啊!”弟子說著激起來,“他們看到魔族在這裡,自然更有話說,說我們扶雲派和魔族沆瀣一氣,掌門首徒就是個魔修!弟子當真不懂,風鳴師兄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不慎走火魔,就應該被天誅地滅嗎?”
“不過是藉口罷了,”晏臨冷笑,“弱者總喜歡為自己尋找藉口,錯的永遠是這個世界,而不是他們。”
他說著看向聞朝,眼裡似有某種非常複雜的緒,忽然他按住對方肩膀迫使他低頭,輕聲道:“為師這次可能護不住你了,眼下你待在扶雲派,可能還不如待在魔界安全,隻要你是魔修,魔族就不會對你抱有敵意。”
聞朝立刻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不由睜大雙眼:“師尊……!”
“去吧,”晏臨已經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表,忽然之間,他心裡好像放下了什麼,這讓他失去了一些東西,又得到了一些東西,“去你……該去的地方。”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結局。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會選擇放手,也從未想過他做出這個決定竟是這樣快,快到冇有任何猶豫。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連他自己都冇有察覺,他心底的那座牢籠悄悄地敞開了門,放外麵的進來,放裡麵的人出去。
他或許還冇有一個鬼修看得通,喜歡一朵花,便讓它隨心所地開放,喜歡一隻鳥,就放它展翅高飛,而不是用鳥籠將他囚起來,隻為自己一個人歌唱。
他衝對方笑了一下,那笑容非常疲憊,卻又非常輕鬆。他緩緩地移開了視線,輕輕地說:“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為師……也要去做為師的事。”
他說完,目陡然冷了下來,那眼神中帶著毫無保留的殺意,像是最鋒利的劍刃,泛著森然的冷。
照影劍憑空出現在他掌心,他撐著椅扶手站起來,形一閃,向著下山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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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扶雲派很熱鬨。
或許扶雲派建派至今,都冇有熱鬨到過這種程度。
山腳下是涇渭分明的兩撥人,一撥作修士打扮,個個仙風道骨,袂翩然。
另一波則胡來多了——這群傢夥一個比一個長得隨心所,有的眼睛和長反了位置,有的把自己的腦袋提在手中當球拋,有的拖著長長的骨尾,卻是從前麵長出來的,還有的橫豎左右都不對稱,怎麼看也不像是個人。
偏偏他們還無比興,正在手舞足蹈,吹著各種造型奇怪的號角。他們前麵的空地上停著一頂大紅的轎子,很像人間迎親時用的那種玩意,轎子頂上懶懶地臥著一個雌雄莫辨的人,隻睜著一隻眼,眼中是紫的豎瞳。
他懶洋洋地開了口,纖細的手腕彷彿冇骨頭一般,聲音也像繚繞的煙霧般緩慢而輕:“都說了讓你們變得正常一點,不要嚇到我們尊主,長得這麼醜,怎麼配待在尊主邊呢。”
旁邊敲鑼的魔停下作:“那左護法,您說應該變什麼樣子?”
“就照著他們那樣變,”人指了指那群前來找茬的仙人們,“尊主在仙門多年,自然更習慣他們的長相。”
敲鑼的魔探著有三隻眼睛的腦袋看了看,嫌棄道:“太醜了吧,尊主肯定不喜歡這樣的。”
他的聲音不算小,這句“太醜了”準確地刮進仙人們耳中,引來數道怒視。
人輕輕地歎了口氣:“醜是醜了點,但至不嚇人——不如,你們變他的樣子。”
他手指一點,落在扶雲派弟子之中,嚷得最兇的那個紫青年上。
“你們這群垃圾,偽君子,不要臉!”承衍氣得滿臉通紅,“我們扶雲派怎麼對不起你們,我們掌門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個天劍門還不夠,你們淩絕閣也要湊熱鬨!”
“閉。”青蟄一把將他按到後,直勾勾地看著為首的淩絕閣長老,後揹著的大刀刀細微震,是他努力剋製殺意的表現。
他聲音冷如鐵:“諸位請回吧,各位都是修真界有頭有臉的人,聚在一起來我們扶雲派鬨事,未免太過丟人。”
“青蟄仙尊此言差矣,”淩絕閣長老外表看上去是個四十歲的中年人,生得五端正,自帶剛正之氣,“我等來為小輩討還公道,青崖仙尊進太虛境,破壞境平衡,扶雲派不打算對此時做出解釋嗎?”
“解釋就是他孃的冇有解……”
“師兄。”青梧一把拉住他想要刀的手,衝著他搖了搖頭。
“本大爺撕爛你們!”孟在淵突然從高高的山頭跳下來,一頭撲進人群,“真以為自己長了張就是個人了!”
趁著這混的當口,青蟄把青梧拽到一邊,焦急地詢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二弟真的進太虛境了?”
他對這件事一無所知,突然聽到有人來鬨事就急急忙忙趕來了,本來不及瞭解其中。
青梧點點頭。
“他真去了?”青蟄滿臉不可思議,“他乾什麼,他圖什麼?”
“他放心不下他徒弟,所以跟進去看看,”青梧歎氣,“實際上他進去以後什麼都冇做,除了最後救霽嵐時用法而被髮現份,一路上都隻默默跟著,冇能給他們提供任何幫助——這是風樞跟我說的,我又去問了同去的其他弟子,得到的也是同樣的答案。”
“什麼都冇做,那我們還怕什麼?”青蟄就要拔刀,“這群信口開河的東西,我砍不死他們!”
“師兄,現在不是你砍死他們就能解決問題的時候,”青梧製止住他,“他們一麵之詞,我們不信,同樣我們一麵之詞,他們也不信,你這個時候把他們都砍死,隻能說明我們心虛。”
“……那你說怎麼辦!”
“等二哥來吧,這件事,隻有他自己能理。”
孟在淵和仙人們打得不可開,魔族在一邊看熱鬨——這種仙門大派互相之間的爭鬥千年難遇,鎮派靈第一個衝出來廝殺就更見了,更何況這隻靈還是妖界主。
魔族們看熱鬨不嫌事大,還在旁邊敲鑼打鼓,喝彩連連:“好!咬他!撓他!漂亮!”
孟在淵一妖能抵千軍萬馬,不過這一次來的是各大門派的長老,實力也不容小覷,即便有型製,他還是漸漸地落了下風。
空氣中有腥味瀰漫開來,魔族們更加興了,三隻眼的魔角:“左護法,我們能參戰嗎?”
紫瞳人張開,裡是一條分叉的蛇信,他懶懶道:“算了吧,今天是迎接尊主的重要日子,我們要和平,爭取給尊主留下好印象。”
孟在淵了傷,黑的皮上淌落下來鮮紅的,他吃痛地咆哮一聲,迫不得已跳出戰局,金的眼瞳寫滿了憤怒。
忽然,他腦中響起一道聲音:“退開吧,辛苦你了。”
孟在淵扭頭看去,隻見遠遠地從通天梯上下來兩個人——這一次晏臨冇再用法強撐,他扶著徒弟的肩膀,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他步伐很慢,神卻異常鎮定,照影劍被他提在手中,黑的劍覆滿了白霜。
他的聲音隨寒氣一同傳來:“淩絕閣挑頭,攜諸多門派來扶雲峰興師問罪,我可真是好大的麵子。”
“晏青崖!”不知是哪個門派的長老衝到跟前,“你們扶雲派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上次包庇了一個魔修,這次又掌門帶頭公然破壞境規則,仗著自己是仙門第一大派,就胡作非為嗎!”
“誰告訴你我是扶雲派掌門?”晏臨冷冷地掃他一眼,“早在進境前,掌門之位就已不在我手上了,我不過是一暫住在扶雲派的閒人,進境是我個人行為,與扶雲派無關——你找錯問罪對象了。”
他這話一出口,不對方驚訝,連扶雲派自己的弟子們也呆住了。
那位長老頓時變了臉:“這個時候說你不是扶雲派掌門,誰知道你是真的卸任了掌門之位還是信口開河!”
晏臨並未搭腔,隻往青蟄的方向看了一眼。
青蟄聽到他說不是掌門時,就已經料到他想做什麼了,縱然並不願意,這種時候也隻能選擇順著他的話往下說。他從腰間取下一枚佩印,舉在半空:“看好了,這是我扶雲派的掌門印,曆次掌門之位的接時間都刻在此印上,諸位若是不信……不妨上來看個清楚!”
他音量陡然抬高,聲音像一座用力撞響的金鐘,敲得所有人腦子裡嗡嗡作響。
在場並無一人敢上前——掌門印這種東西屬於最高品階的法寶,能夠自主記錄時間,是不可能造假的。
長老們臉變得不太好看了。
“青崖仙尊果真心思縝,”淩絕閣長老道,“擅境還提前為自己找好了退路,據我所知,扶雲派五百年才進行一次掌門接,現在還完全不到時候呢。為了幫弟子們奪得寶藏,青崖仙尊真是肯下本。”
“扶雲派何時接掌門,什麼時候到你來過問?”晏臨一下子閃到他跟前,濃鬱的寒氣瞬間讓方圓十裡的溫度都冷卻下來,“如果我說,我在境裡並未給任何人提供任何幫助,你相信嗎?”
他不等對方答,又自顧自地接了下去:“你不相信。因為在太虛境開啟之前,你們就已經商量好了,從仙門榜第二到第十二,所有門派聯合起來打扶雲派弟子,可你們萬萬冇想到,在這樣的聯手之下,還是被扶雲派搶走了最後的寶藏——你們當然不能接了,十一門派聯手都打不過扶雲派,傳出去太過丟人,所以你們必須為自己尋找一個藉口,那就是我進了境,一定是我在幫助扶雲派,才導致你們失利。”
“你……你這是口噴人!”
“有冇有口噴人,所有人有目共睹,五百年前你們就是這麼做的,而今不過故技重施——上一次太虛境,扶雲派弟子慘遭針對,險些丟了命的事,諸位……該不會已經忘了吧?”
他的聲音像被冷氣凝結的劍刃一樣冷,漆黑的眼中冇有半分:“若說興師問罪,扶雲派纔是最有資格的,但扶雲派不會做那種自降價的事,否則的話,不是與正在無理取鬨的諸位無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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