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來到山頂,視野開闊起來。
向後山穀一看,翠竹綠樹環繞之中,果有個大湖。
湖東南有出口,一水如帶,蜿蜒東去。
江明輝指著那水流去的方向對清啞道:“順著這水路,下去通往臨湖州州府。我去過的。前面有個渡口,村裡有人在這擺渡。”
郭大貴問:“你還去了臨湖州?”
江明輝點頭道:“噯。我家的竹做得好,一般人家嫌貴,買的,城裡那些大戶就很喜歡。我前些日子往湖州和臨湖州都去了,找了幾個貨棧,出的貨就多了些。”
清啞聞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一個鄉下年,能有這份遠見很不錯了。
江明輝仿佛看出的贊,欣喜不已。
他道:“下去吧。前面有個山,很好玩。我帶你去。”
郭大貴一聽忙問:“怎麼好玩?”
江明輝道:“我以前不想讀書,就地跑到這邊來,躲在山裡,我爹找一天一夜也找不著。我帶了吃的,也不怕——”正說著,瞥見清啞愕然的目,似不信他能做出這樣的事,遂不好意思,聲音低了下去——“我小時候很淘氣的。我爹說,我看著斯文,其實比我兩個哥哥加起來還難管。我哥哥淘氣,打一頓,罵幾句就算了;我每回都弄得家裡飛狗跳……”
清啞無聲笑起來。
郭大貴更是哈哈大笑,震得頭頂樹梢上鳥兒“撲棱棱”飛起。
說笑間,三人覺得悉親近許多。
在半山腰,他們從一大樹旁的口鑽。
清啞進去一看,所謂好玩的地方,也就是一普通的石而已,對於遊覽過桂林七星崖和湖南黃龍等著名溶的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麼。但是,郭大貴長這麼大連山也沒爬過一座,見了這自然驚奇,到看,到竄,也不害怕。
江明輝則小心引著清啞,帶到一頂開天窗的石壁附近。
那兒有一小池水,清洌洌的。
他在一石坑旁蹲下。
石坑堆了許多細沙,他手在細沙裡索,很快掏出幾個黃亮亮、瑩潤剔的野柿子。
“看,焐了。”他欣喜地向清啞展示。
清啞眼睛一亮,還沒吃,已經覺得很有趣了。
“你放的?”郭大貴不知從哪鑽出來,大聲問。
“噯。我小時候摘了柿子,就收在這,過幾天就了。”江明輝將柿子放在清啞手上,接著又在沙子裡掏。
“這沙子不是這裡長的吧?”郭大貴問。
“不是,是我從山前河灘背來的。”江明輝道。
說話間,他又出好幾個柿子,小心遞給清啞。
郭大貴見了手,也手去。
江明輝剛要叮囑他,卻已經晚了,就聽“哎喲”一聲,他抓了一手黃糊糊出來,還沾滿了沙子。
江明輝笑道:“我才要跟你說,柿子焐了很的,拿的時候手要輕些,不能。你一把抓,那還不爛了。”
說著看向清啞,見小心托著,覺得好聰明。
郭大貴轉去洗手,笑道:“我哪曉得。這東西我沒吃過。”
江明輝掏了一堆柿子出來,才去水裡清洗。
洗的時候也很小心,只抹去柿子皮上那層白霜。
洗幹淨一個,親自手撕掉表面一層薄皮,然後遞給清啞,看著聲道:“就這樣撕。吃裡面的瓤子,籽要吐掉。”
清啞對他微笑點頭致謝,接了過去。
輕輕一吸,的,酸甜可口。只是卻不多,一個柿子幾顆籽,吐掉也不剩什麼了。跟吃過的大柿子比,個頭太小,許多。但是,卻覺得很好吃。
當下,江明輝將柿子全洗了,三人坐在石頭上吃,一面說話。
“好吃!沒想到山上還有這東西。”郭大貴總算認可了這地方。
“我小時候每年都要埋許多。”江明輝道。
“現在你還幹這事?你不是在鎮上開鋪子嗎?”郭大貴很疑。
“嗯,是上次回家來,我一個人在山上玩,看見柿子想起來,就摘了過來埋了。”江明輝說著臉發紅,不敢看清啞。
他上次回家來,滿腔愫無人訴,跑到山上發呆、轉。因看見柿子,忙摘了送進來埋進沙裡,想著要是能跟清啞親事了,他就把這柿子帶給吃。果然今天就吃上了。
說起小時候的勾當,郭大貴不免又滔滔不絕起來。
這一刻,他覺得江明輝真不錯,比張福田強多了。
看看一旁坐著的小妹,神也很輕松,心想這門親應該能。
因此,他言語間不覺對江明輝親許多。
江明輝面對他兄妹也親切隨意,沒了之前的客氣小心。
因見日從頂斜照下來,已經過午了,他忙道:“回去吧,要吃飯了。”又問清啞,“小妹,你了吧?坐了那麼久的船,還爬了山,你不大走路的,可累了?”
清啞覺得神還好,便搖頭。
江明輝道:“那也要回去了,還要翻山呢。”
三人遂出來,找路回去。
因見清啞看山腳那湖,江明輝道:“等吃了飯咱們再來,我跟陳叔借船,咱們撐船去湖上玩。湖那邊山上也有好玩的地方呢。”
郭大貴笑道:“吃了飯我們要走了,哪有工夫跟你來。”
江明輝聽了心裡一沉,很不安地看向清啞。
那天他娘回來,原說郭家已經答應了親事。誰知第二天蔡姐姐卻趕回來告訴說,郭家要上門相看。今日郭家人來,他一見清啞神舉止,便知這是的意思。
是清啞要相看他。
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答應這門親。
現在相看了,會答應嗎?
要是不答應呢?
江明輝心裡恐慌起來。
他投前帶路,心不在焉地想這事。
世人都要親,他兩個哥哥都先後親了,他也看過村裡不人親、出嫁,心裡不免對未來人生有些憧憬。
以前這憧憬沒有清晰的影像,現在卻不同,只要他一暢想,便會自將清啞那安靜的影代腦中:和拜堂親,和朝夕相守,他主外主,兩人生兒育、相親相……
正想著,忽聽後郭大貴問:“從這往臨湖州府城要走多久?”
江明輝便回道:“要坐一天一夜的船。”
郭大貴道:“那麼遠!”
江明輝沉默不語。
又走了一段,他忽道:“我將來要把竹賣到湖州和臨湖州各個地方去。”
郭大貴聽了呵呵笑,半誇半諷道:“有志氣!你就吹吧。”
江明輝堅定道:“竹子和梅蘭並稱‘四君子’,用竹子做的東西很清雅,不比金玉差。湖州有許多綢世家,將來,也會出一個竹世家。世人一提起竹,就能想到竹塢的江家!”
郭大貴大笑起來,大聲道:“好!”
又回頭對清啞眨眨眼道:“小妹你聽,他志氣高不高?”
清啞沒言語,卻也沒笑。
知道,年這是在向明心志!
江明輝回頭,和清啞目相,神一振。
他轉繼續走,一面又問郭大貴:“大貴,你想娶什麼樣的媳婦?”
郭大貴被問得愣住了,半響才道:“這個……我沒想好。”
他眼珠一轉,反問道:“你呢,想娶什麼樣的媳婦?”
問出這句話,他便做好了聽這家夥沒臉沒皮地誇小妹的準備,又暗暗期盼他別說的太骨,讓小妹聽了面上下不來。
江明輝幽幽道:“我本來也沒想好。家裡幫尋了好些人家,我也見了不閨,有些長得很好看,人也能幹賢惠,可我心裡老覺得別扭。我爹罵我,說我不安分。有一天,我忽然就知道了。我的媳婦,也不用多說話,我看一眼,就曉得想什麼。這就是我要找的媳婦。”
看一眼,就曉得想什麼!
清啞心一,腳下頓住。
沒想到年會以這樣樸實的言語表達自己的。
這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另類詮釋!
在“父母之命,妁之言”的年代,他一個鄉下年有這樣的期盼,足見是個在意心靈和流的人,不是為了娶親而娶親。
抬頭看向他,他也轉看過來。
那時他們已經到了山頂上,正要下前山。
郭大貴問道:“那你說我小妹現在想什麼?”
江明輝沒回答,只看著清啞叮囑道:“小妹,下山路,要當心些。我在前面走,你扶著你哥,跟著我。”
清啞點點頭。
江明輝這才轉頭,挑緩坡往山下走去。
郭大貴忙牽起妹妹手,跟在他後。
他一面小心翼翼下山,一面低聲對道:“別聽他哄!”
這做哥哥的心理真有些矛盾:一方面希妹妹說個好人家,把親事定了,一方面又生恐江明輝甜言語哄騙,就像張福田,之前看著也好,後來卻做出那等醜事。
清啞挽著他胳膊,聞言對他笑笑。
下山路確實很,一心不敢二用。
到半山腰,忽見下面來了幾個人,卻是郭勤等人找來了。
當頭一個二十左右的青年,將郭儉架在肩上叉坐著。
這就是郭大全的小舅子,大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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