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清啞端著洗好的魚走上來。
江明輝也跟著一塊,雙雙一對璧人,閃眾人目。
經過江大娘邊時,清啞深深看了一眼。
江大娘心中更加不痛快了。
雖說不嫌棄清啞話,但這見面招呼也不打一個,跟個啞有什麼區別?更人膈應的是,那一雙眼睛直看進人心裡,人渾不自在。
可是江明輝卻跟在邊聲細語。
兒子被迷住了!
江大娘著二人背影在心中下斷語。
這時那阮氏又道:“娘,能開席了。正屋擺一桌,給爹他們坐;娘陪親家大娘在大哥屋裡開席,那安靜自在,好說話;我們屋裡擺一小桌,給娃們吃,隨他們吵去。先上做好的大菜和冷菜,讓爹他們喝酒。熱菜隨炒隨上,吃熱的才有味。魚讓小妹做……”
一行說,吳氏一行點頭,又弄個柴爐子燉湯。
阮氏一一應了,和蔡氏洗了東西回屋安排。
吳氏又對客人招呼道:“親家母,親家二嬸,三嬸,大娘,咱們先進屋去喝點甜酒,讓們小輩忙去。”
江大娘見吳氏這般有婆婆威嚴,又羨又妒。
因笑道:“還是親家兩個兒媳會說話,甜,討人喜。我家那兩個跟木頭一樣,就曉得悶頭做事,公婆跟前不會討好賣乖的。我們家都是男人管男人的事,人做人的活,哪懂這些個彎彎繞!”
吳氏立即接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家清啞從來不說話的,一心就曉得做事,可對了親家胃口了。親家,往後你可別嫌棄不甜,不會哄人人。”
江大娘心中一堵,強笑道:“哪能呢!”
當下眾人回屋坐席不提。
且說江明輝,和清啞走上坡後,低聲對道:“當娘的都是這樣。”
清啞沒吭聲。
他又道:“你別怕,其實我娘很疼兒的。”
清啞依然不出聲。
江明輝將聲音又低一分,道:“我是小兒子,將來我們……住鎮上,不跟他們在一塊,逢年過節回家探就行了。等幾年,生意好了,我還要去府城開鋪子,那時就更遠了。”
清啞不由得停步看向他,眼中淨是驚異。
果然看一眼,就知道在想什麼?
江明輝只是笑,看的目的。
清啞也對他一笑,快步進廚房去了。
先紅燒了鯽魚,又將兩條桂花魚上了蒸籠,才手調理魚片。農家作料只能就地取材,沒有豆,用兩個蛋清勾芡魚片,和薑末小蔥等調拌醃制,放在一旁備用。
紅燒魚和清蒸桂魚都上了桌,才開始熬水煮魚的湯底。
這裡的人吃不慣辛辣重口味的,只用了幾個秋後的紅辣椒,和生薑、蒜子、泡開的幹筍、新鮮蓮子,再加一勺自家做的豆瓣醬,一起下油鍋煸炒。一面炒,一面四下張尋找。看見灶臺角落放著嫂子炸的小半碗油,忙拿了來,剜了兩鏟子在鍋裡。一頓猛翻後,香氣撲鼻。便急忙舀了兩瓢水進鍋,燒開後小火熬了起來。
待加了鹽,湯底熬了,才將魚片下進去。
只略煮一小會,魚片變白,便示意燒火的蔡氏熄了火。
清啞將水煮魚分作三份盛在瓷大碗裡,還剩了一些,另用碗盛了,放在廚房小桌上。剩下的事便不理會了,出去牽了郭巧和郭儉進來,弄了飯喂他們吃。
阮氏一直在旁看著,這時忙和蔡氏端了魚送去堂間。
無論正屋還是東廂,吃了這鮮的魚片,個個口稱贊,連那湯都喝得一滴不剩。
郭家人滿面榮自是不說,江家人也都十分開心。
江大娘想:“郭家閨養得再好,也是便宜江家!”
這麼一想,之前所有的不平不順都煙消雲散,胃口大開。
這頓酒飯直吃到日頭西斜,方才結束。
又坐了會,閑談說笑一氣,看看天不早,江家人才告辭。
郭家人全都出來相送,連清啞也送到水邊。
看著安靜的,江大娘不信邪,心生一念,一定要扭轉這脾,或者當著人,試看敢不敢不給自己面子。
因拉著手笑道:“清啞,我們走了。”
清啞微微一笑,點點頭。
江大娘笑容一頓,瞟了蔡氏一眼,又道:“下回你嫂子回娘家,你記得跟一塊去玩,嬸子殺給你吃。冬天我們那有冬筍,炒最好吃的。”其親切和藹的神仿佛親娘。
清啞,看著再次點頭。
蔡氏笑道:“下回我肯定帶清啞回娘家。”
江大娘一口氣憋在嚨裡出不來。
目一轉,卻發現江明輝正謙恭有禮地跟郭家人挨個打招呼:從嶽父嶽母到幾個舅兄和嫂子,連郭勤等小娃兒都沒下,還著郭儉的小腦袋說,下回來帶玩意兒給他們。
娃們一陣歡呼,覺得小姑換了夫婿就是好。
郭儉期盼地想,下次再換,必定會更好!
兩廂對比之下,江大娘更難以容忍了。
深吸一口氣,指著江明輝笑道:“瞧這娃,都舍不得走了。這門親事可是對他心意了。他呀,一心記掛清啞。那天親事說定了,他爹和他哥哥商量準備聘禮,他任事不管,倒趕著要他哥哥做個什麼‘琴案’,說是給清啞放琴。他兩個哥哥便連夜趕做。兄弟幾個趕了一天一夜呢,才算趕出來了,今兒才帶來了。花這麼大工夫,也不曉得清啞喜不喜歡?”
說著話,眼看著清啞,心想這下該說句話了吧!
清啞聞言看向江明輝,盈盈目流轉,連點頭都忘了。
江明輝被那純淨目,激,不能自,胡對笑道:“沒什麼好謝的。我就是看見你那天拿著琴,我想一般的桌子放琴不合適,我就想幫你做一個。高矮都合適吧?”
清啞點點頭。
那琴案不止合適,還很雅致,真的很喜歡。
的心意,江明輝一目了然。
這相知相的覺真好!
唯有一點憾:今天人太多太,沒能聽彈琴。
他想也不想原因,就覺得一定會彈琴。
想到這,他丟給一個意有所指的眼神。
江大娘看得氣憤,聽得氣悶:
沒什麼好謝的?
人家開口說謝謝了嗎?
怎麼沒聽見!
這個兒子,真是氣死了!
這個兒媳,也氣死了!
放棄努力,丟開清啞的手,和江二嬸等人上船。
這時,清啞卻開口道:“嬸子走好!”
江大娘回頭,著不知該笑還是該怎地。
江明輝落後一步,最後上船。
他湊近清啞邊,小聲道:“過幾天我再來。”
這便是他剛才對清啞使眼的用意了。
他住在鎮上看鋪子,往後來郭家比回家還要近些和方便呢,所以眼下盡管不舍離去,倒也不急,早做好以後的打算了。
清啞點點頭,道:“我等你。”
心裡想到一件事,正要跟他說,只是還沒準備好。
江明輝聽了纏綿,再挪不腳。
那時,船上岸上,江家郭家一幹人都看著他們。
江大娘見清啞只了,也不知說了什麼,兒子竟一副被勾了魂的模樣,氣不打一來,咬牙對江老爹道:“你看看你兒子,真是丟人死了!”
江老爹也覺不妥,遂道:“明輝,還不走!”
江明輝竟然沒聽見,依舊傻傻地看著清啞。
清啞疑地看著他,心想難道還有什麼事?
郭家人見此形,也不好意思,然心裡卻都很歡喜。
郭守業咳嗽一聲,道:“明輝,你爹你呢。”
江明輝這才驚醒,紅了臉,忙道:“噯,就來了。”
趕跳上船,又急忙回轉頭,對岸上笑著揮手。
等船走好遠了,江大娘才沒好氣地對猶著脖子向後張的兒子道:“都看不見了,還招手?我瞧你想待在郭家了。幹脆你當人家上門婿算了。”
江明輝聽了不好意思,才進船艙坐著。
江老爹喝得微醺,乜斜著眼道:“明輝定了好媳婦,當然高興。”
好媳婦?
江大娘想起之前的事,很是不忿。
因道:“清啞別的都還好,就是太木頭了,見了人也不曉得喊一聲。又不是不會說話。他郭家家教好,我就不信娘連這個都沒教。難怪人家背後說。我先還當是那些人嚼舌子,這兩次看,我算是看清了:這不說話的子,跟啞還真沒兩樣!”
江明輝頓時急了,道:“娘,清啞那是文靜本分。”
江大娘道:“文靜本分?見了長輩也不招呼就是文靜本分?”
江明輝強辯道:“了。看人就是招呼!”
江大娘瞪他道:“這真是新鮮,招呼人用眼睛?”
江二嬸笑道:“說起來還真是,我都沒見張口過。”
江明輝忽然想起來,道:“怎麼沒張口?剛才送我們的時候,不是對娘說‘嬸子走好’麼?”
提起這事江大娘更有氣,道:“我說得都幹了,也沒開口;等我一轉,倒開口了。個人就那麼難?跟拿刀殺脖子還要難!”
江明輝低頭,不願再說。
他想不通,娘為何對清啞這般挑剔,明明很好的。
江老爹對老婆子道:“清啞不說話,這是人家生的子,你老挑這個幹什麼?先前說的王家閨能說會道,你又嫌棄人家喳喳的太伶俐,不樂意。現在又說這話。那王家閨會說話有什麼用?有清啞會織錦嗎?不是我說,所有咱們先前相看的閨,都比不過清啞!”
江明輝立即抬頭附和道:“對,對!都比不過。清啞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