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徐徐出了皇宮，行過道，到了集市。

葉非晚仍靠著轎壁，封卿正斜倚在膝上，雙眸輕閉著，呼吸均勻而細。

瞇了瞇眸。

封卿是個戒備心很強的人，而今竟然也能在跟前沉睡了。

卻也冇有醒他，隻安靜靠著轎壁，任由馬車一搖一晃朝前走去。

轎窗外，抱著糖葫蘆的小販正低聲吆喝賣著，聲音傳進馬車，越發襯的馬車裡分外幽靜。

葉非晚不覺手掀開轎簾，朝外睨了一眼。

一串串糖葫蘆正在紮起的麥秸上，晶瑩剔的糖包裹著鮮紅的雪紅果，看著便令人食指大，不由多看了幾眼。

“又想吃了？”膝上，男聲突然傳來，仍帶著剛剛甦醒的喑啞。

葉非晚掀著轎簾的手一，轎簾倏地落了下來，低頭，正進一雙深邃的眉目之中，如一口古井，幽深漆黑，似能將一切吸其中。

迎著的目，封卿突然低笑一聲，他手，蒼白而修長的指尖劃過的臉頰，落在的眉眼上，聲音添了幾分歡愉：“我喜歡你這樣看著我。”

就好像他是的唯一一般，的眼中，除了他再無旁人。

葉非晚睫微，細微的刷過封卿的指尖，不由朝後躲了躲：“為何？”淡淡問道。

以前，他不喜歡這樣看他，因為的喜歡天下皆知，他也知道，可正因為知道，所以纔會厭煩。

封卿不語，良久坐起來，上白袍服撲簌散開，袂與葉非晚的糾纏在一起，二人都穿著白，一時之間竟分不出誰是誰的一般。

“高風。”他微微揚聲。

“主子？”高風的聲音立刻響在馬車外。

“停馬。”封卿整了整襟，坐起來，看了眼邊的子，而後未用馬凳，率先跳下馬車，轉對葉非晚出手來。

一旁高風及幾個手下匆忙低頭看，隻是心底難掩詫異。

皇上親自攙人下馬車，實屬罕見。

然下瞬，眾人更為驚訝。

葉非晚垂眸，冇看到封卿出的手，撐著馬車便躍了下去，襬拂之間，白如起一層清波。

封卿的手僵了下，卻很快若無其事的收回，走到葉非晚邊，徑自抓過的手，攥在自己手心。

葉非晚一頓，轉頭朝封卿去，後者卻一派若無其事的模樣，牽著便朝賣糖葫蘆的攤販走去。

直到站定在攤販跟前，封卿手裡拿著兩串糖葫蘆，葉非晚才終於反應過來。

明明姿頎長矜貴、樣貌生的極為好看，卻拿著糖葫蘆的封卿，格外引人注目，周遭已有過往行人朝著他來。

封卿卻神如常，將一串糖葫蘆遞給葉非晚。

葉非晚看了眼，並未接過。

“你先拿著，我好拿銀兩。”封卿聲音低了些。

葉非晚輕怔，看了眼一旁正等著的小販，最終將糖葫蘆接了過來。

封卿撿了塊碎銀給小販。

小販笑著接過，一邊找著餘銀，一邊道：“這位公子和夫人關係真好，郎才貌、伉儷深的。”

葉非晚凝眉。

封卿卻突然道：“餘銀便不用找了。”

小販大喜過：“多謝公子。”似生怕他反悔一般，抱著糖葫蘆便朝遠走去。

封卿低笑一聲，轉頭看向側的子，溫聲道：“你吃的，不吃？”

吃的……

葉非晚睫輕了下，方纔有一瞬，真的覺得與封卿就像一對尋常夫妻，可很快卻又清醒過來：“那小販不錯隨口一句恭維罷了，你也當真。”

“為何不當真？”封卿看著，“我們本就是……”

“封卿。”葉非晚飛快打斷了他。

封卿餘下的話斷在邊，著不語。

葉非晚目朝他手中的糖葫蘆了一眼：“我記得你以往不吃這些小玩意兒的。”

封卿一滯，著，最終咬下一顆雪紅果，糖沾在他的角，亮晶晶的，他隻飛快舐去：“現在吃了。”

葉非晚凝著他的作，怔愣在原。

街角一陣飄香，是炒栗子的味道。

封卿順手抓過的手：“我記得你吃炒栗子，剛巧今日吃個夠。”

葉非晚垂眸，看了眼他攥著自己的大手，這一次並未多言。

許是天氣晴朗，今日集市上好玩、好吃的東西不，待得回到馬車上，或是主、或是被，已拿了不東西。

“還想去哪兒？”封卿坐在馬車上，聲音仍有幾分餘歡。

葉非晚想了下：“我想回原來的靖元王府看一下。”

封卿容僵滯，抬眸看著，最終道：“好。”

馬車徐徐而行，這一次馬車甚是安靜，葉非晚靠著轎壁。

靖元王府本就是此行的目的，可是，方纔在集市上的封卿那般陌生，陌生的讓人窩心，甚至有些嫉妒那個曾忘記前世的自己了。

那個殘缺的，得到了完整的曾經最想要的東西。

“籲——”馬車外，高風勒韁繩低呼一聲。

葉非晚朝外看去，已到靖元王府附近，可離著正門仍有一段距離。

高風跟在封卿邊甚久，從不會犯這種錯誤。

“王爺……”高風為難的聲音傳來。

葉非晚掀開轎簾朝外看去，一輛海棠紅的馬車正停在前方，一人站在馬車下，穿著件白大氅，狐貍絨領包裹著那張被凍得微紅的小臉，很是俏。

馬車上，寫著個“曲”字。

葉非晚看著那個“曲”，恍惚了一下，未曾想隻是出宮一趟，竟如此有緣。

封卿也看到了，隻掃了一眼前方的人影，飛快轉看向邊人，聲音極快：“我未曾約前來……”像是解釋。

葉非晚頷首：“似乎有話同你說。”

封卿一滯。

葉非晚又道：“我先進去府中了。”

話落，人已率先下了馬車，朝王府正門走去。隻在經過曲煙側時，在著，於是也頷首回了一禮。

心中很是平靜。

葉非晚走進王府中。

在皇宮裡待得久了，如今看著王府竟覺得有些仄起來，可此明明還是同以往一般。

前庭，後院，分毫未變，隻是蒙了一層寒冬的積雪，裹了一層素白。

葉非晚靜靜看著，腳步卻徑自去了冷院。

這裡也未曾改變，那棵歪脖子樹仍在，隻是滿院的蕭瑟。

輕了下樹乾，方纔走進屋。昏暗的房屋倒是仍有幾分整潔，裡屋的床榻依舊如以往。

頓住，良久如著魔般走上前去，安靜躺在床榻上。

前世，便是這般。

不知多久，門外一陣慌的腳步聲傳來，封卿僵立在門口，看著床榻上的子，窗外闌窗打碎的照在上，有一瞬竟如回到了前世，再無靜的躺在冷院床榻上的模樣。

他腳步怔怔上前，指尖不由自主輕著的發：“非晚……”

葉非晚睫輕，緩緩睜開眼，一眼看儘封卿的眸中。

那雙眼裡，帶著還未曾收斂起的驚惶與濃重的滄桑，如隔著前世朝來。

“封卿，原來我們都活了這麼久，”啟，聲音如幽歎，而後坐起子，著他笑了笑，“這場戲碼，該結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