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晚，書房外，一盞宮燈徹夜長明。

今夜是高風當值。

他看了眼書房亮著的燭火，心中忍不住一陣歎息，皇上便是真的忙，也不是這樣的忙法。可終究他即便說了也不頂用。

暗中來了幾個黑影，快步走到高風跟前，低聲彙報著什麼。

高風仔細聽著，越聽眉心皺的越。

那暗衛已經報完，俯首在一旁等著。

良久，高風方纔揮揮手示意暗衛下去，他又在旁邊立了一會兒，方纔朝書房走去。

“叩叩”兩聲叩門聲，裡麵好一陣沉靜後，封卿的聲音方纔傳來：“進來。”聲音沙啞的厲害。

高風一愣，推門而。

燭臺上數盞燭火齊齊亮著，燭淚順著蠟燭落了下來，他開門後，夜風湧，燭火抖了下，屋的亮也晃晃盪的。

一襲白的封卿站在案幾後，手中仍拿著摺子，容蒼白，唯有雙眸有些赤紅，在燭火下帶著幾分人心魄的詭異與絕豔。

“皇上，”高風俯首，頓了下道，“方纔暗衛來報，說是……葉姑娘今日去了花園散心賞花……”

封卿本拿著筆的手一頓，轉瞬已經恢複如常，低低輕應一聲。

“隻是今日，葉姑娘見掌管花園事務的臘梅了，”高風將花園發生的事如數道出，“……葉姑娘似乎冇走幾步便回去了。”

高風聽得仔細，說的詳細，一是因著這是皇上的代，二則是……芍藥屢次三番對他說，小姐在宮裡頭無親無故，要他一定要好好照拂小姐。

封卿的手在聽聞高風的話後徹底頓住，筆上的墨滴砸落在眼前的白紙上，很是刺眼，許久他微微蹙眉：“朕這幾日的確見了柳太尉，那臘梅說得倒也冇錯。”

高風一驚，似冇想到皇上會這般說，他本以為，以皇上對葉姑孃的在意，定不會縱容此事發生的。許久他恭敬行了一禮：“屬下多了，這便出去反省。”

話落，高風轉便要退出書房。

“私下妄議朝政大事，當杖責三十，掌五十，”封卿淡漠的聲音傳來，“掌太過麻煩，將的舌頭拔了吧。”

高風腳步一頓，忙躬道：“是。”

皇上果真並非不在意，隻是他不懂，皇上這般……究竟是在折磨葉姑娘，還是在折磨自個兒。

葉姑娘這段日子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反是皇上……徹夜難眠，已很久冇睡個好覺了。

這夜，掌管花園的臘梅被一道聖上口諭懲戒，杖責三十後，人的後背已跡斑斑，而後又是一聲哀嚎，滿口的。

務府人人自危，嚇得瑟瑟發抖，不知發生何事，隻有白日隨著臘梅一同去花園的知曉，當夜瑟在房中，無一人敢出來。

高風麵無波回了書房，隻是冇想到在回去的路上，到了九華殿的素雲。

“高護衛！”素雲見到他，眼睛一亮，卻又在看到他滿眼的肅殺時一愣，“高護衛去了何？”

高風一怔，繼而收斂了方纔的冷殺之氣，恢複如常：“去務府辦了點兒事，可是葉姑娘出了什麼事？”

“是，”素雲不疑有他，激的雙眼通亮，連連點頭，“姑娘請皇上過去，共進晚膳。”

高風聞言怔愣，隻聽得不可思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難怪素雲這般激了，他忙應道：“你先在此等著，我這便進去稟告皇上。”

“是。”素雲忙應。

高風直到再次敲響書房門，人都是呆愣的。

等到裡麵傳來靜，高風走進去，封卿正蹙眉著他：“以往懲戒了誰，朕記得你都無須回稟。”

他對高風甚是信任，更何況今日不過懲戒一個宮罷了。

高風忙俯首：“屬下前來，並非因懲戒臘梅一事，而是……”說來他仍有些不可置信，“葉姑娘邀皇上前去共進晚膳。”

封卿的手一，這一次不隻是目，整個人都僵立在原，半晌才終於反應過來，微微蹙眉反問道：“什麼？”

“葉姑娘請皇上共進晚膳。”高風著頭皮又道了一遍。

封卿從案幾後走了出來，就在高風以為他會去九華殿時，封卿卻突然走到闌窗旁，安靜看著窗外。

高風不解：“皇上？”

封卿並未作聲，隻是看著九華殿外的燈火，許久微微蹙眉：“便說朕已宿下了。”

高風滿眼訝，冇想到皇上竟會回絕，良久忙應了一聲走出門去。

素雲仍在外麵等著，見到高風出來忙迎上前去。

高風對輕輕搖了搖頭：“素雲姑娘，皇上今日一直批閱奏摺，子疲了，便要宿下了。”

素雲笑容一僵，最終福了福子道了謝，懨懨回了九華殿。

葉非晚正在九華殿，桌上是早已備好的晚膳與酒，一旁的火爐偶爾迸出一點火星，燭臺上的燭火靜靜亮著，很是幽靜。

素雲走了進來，容冇有去時的神采，臉晦暗，小聲道：“姑娘，皇上今日一直忙著批閱奏摺，此刻累了，高護衛說皇上已經宿下了。”

葉非晚目一僵，看著桌上的晚膳，沉寂良久，輕應一聲：“嗯。”話落，迎上素雲的目，笑了下，“將殿門關了，門前的宮燈熄了吧。”

“是。”素雲忙應。

葉非晚又拍了拍邊的空凳，看著門口的小太監及素雲：“既然皇上不來，你們陪著我一塊用膳吧。”

“這可使不得。”素雲忙擺手。

“無礙，省的浪費。”葉非晚將拉了下來，又對那兩個小太監揮揮手，四人坐在桌旁，倒正合適。

晚膳很是盛，葉非晚吃了很多，隻是酒罈裡的酒一滴未。待吃好後，讓殿的人都去歇著，自己將酒罈重新封起，放在酒架上。

而後轉走了出去，將殿外懸著的宮燈熄滅，將殿門口搭在房簷下的長信燈也熄了。

這一夜的九華殿一片昏暗，一盞燈都冇亮著。

書房。

封卿仍站在闌窗前，看著九華殿的方向，下刻雙眸卻驀地。

以往即便與不歡而散，可九華殿殿門口始終懸著一盞宮燈，隻瞧著那燈，便似乎知道在那兒，心也安定了些。

可今日……最後一點亮，也熄滅了。

九華殿一片昏暗，就像……消失的那兩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