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上任許多年了,像他這種芝麻都算不上的小兒,是不必跟外頭那些正兒八經的員一樣三年一任的,他做村長,一做就是半輩子,在他的治理下,村子不說多麼富庶,但絕不是十里八鄉最窮的。
為了讓鄉親們過上好日子,他走訪過不地方,向人家學習致富之法,可惜都以失敗告終,他們村兒最富的是他,其次是羅家,如今變小喬了。他與羅家的富有是相對其他村民的貧寒而言,其實真讓他們拿出手頭的積蓄,本就沒幾兩銀子。
小喬不同,這丫頭是真的有錢,買地就花了五百兩,接著又搭建房子,請了八個師傅,這得多錢?
老秀才說昨兒的焰火不是小喬放的,他不信。
村長找上了羅家。
喬薇今日得閑,搬了把椅子,又搬了個凳子,坐在樹下納涼,時不時讓懷里的俊哥兒一口手上的甜瓜。
村長一眼便看到了喬薇,覺著今日氣不錯:“小喬啊,這麼高興,是不是有什麼大喜事?”
喬薇拿帕子了俊哥兒的哈喇子:“剛過完生辰,又老了一歲,喜從何來?”
村長一怔:“昨兒你生辰?這麼巧,焰火就是你放的吧?”
喬薇一口否認:“當然不是,我一整天都和我干娘他們在一塊兒,不信你去問。”
村長還真去問了。
不是他不信任小喬,而是這事兒吧,實在太玄乎了。
焰火是啥東西啊?按老秀才的說法兒,太子爺出生才放過那麼一回,他們村兒咋也放上了呢?村里一個個窮得響叮當,誰有那閑錢去折騰這種高級樂?就算誰走狗屎運撿了金子,也不知道要買焰火啊,聽都沒聽過呢!
村長很快便從羅家后院兒出來了。
喬薇促狹一笑:“怎麼樣?我沒騙你吧村長?”
“沒。”村長灰頭土臉。
“不就是一點焰火,你至于嗎?”喬薇拿腔拿調地說,一點焰火?興了一整晚好麼?現在黑眼圈還像個大熊貓。
村長在對面坐下,從面前的小凳子上抓了一把瓜子:“我問過老秀才了,老秀才說肯定是什麼大人放的,咱們村兒不拉屎鳥不下蛋的,冷不丁來了個這麼厲害的人,你說我能不結一下嗎?”
喬薇嘟噥道:“人家沒面的意思,不就是不想被人結嗎?”
村長拿眼瞪:“說實話有意思麼?”
喬薇下翹起來的角:“我去地里看看,村長您再坐會兒。”
村長:總覺得這丫頭知道些什麼……
村子六月突現焰火一事,很是被人津津樂道了一陣子,鄉親們逢人就說,講起那漫天的焰火,心頭不自覺地用上一驕傲,而當懂行的人出不可思議的表時,那驕傲更明顯了。
“真的有焰火?”私塾中,一名從鎮上來求學的闊爺問,他是景云的長期顧客之一,因家境富足,出手十分大方,景云對他便也多了幾分關照,乃至于他在私塾的生涯還算滋潤,不像那幾個不聽話的,全都被景云“修理”得很慘,他因此也更崇拜景云,簡直把這個小了自己好幾歲的弟弟當了大佬,他拉過景云的手,“景云,你說,是不是真的有?我不信二狗子的。”
二狗子哼道:“干嘛不信我的?我說了有就有!我們全都看見了!景云看見了,鐵牛也看見了!鐵牛是不是?”
鐵牛素來與二狗子、景云不合,這次也破天荒地站到了二人陣營:“是的我看到了,騙你是小狗!”
焰火在大梁朝是比金子還罕見的東西,富家爺們都只在書上看過、戲文里聽過,卻從未親眼見到過。
這一刻,他們忽然羨慕起村里的孩子,要是他們也住村里就好了,一定也能看見傳說中的焰火。
焰火的事很快傳到了京城,胤王自打被姬冥修重傷之后,連床都下不來,不知多記恨姬冥修,聽說犀牛村有人燃放了一整晚的焰火,他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便猜出了是誰干的。
為討一個人歡心,竟用了上千斤的焰火,真是大手筆啊!
如此一來,景云、舒勢必更喜歡他了。
狡猾的家伙!
他損失了幾十萬兩,屁都沒換來一個,早知如此,他還不如把那一屋子古董賣掉換焰火,起碼還能讓孩子們多看他一眼——
這一日,好不容易有了好轉的胤王,又被氣吐了。
那些天不怕地不怕,就靠一張懟天懟地懟皇帝的史們不久也知道了此事,上奏折將姬冥修罵了個狗淋頭!不好好上朝就算了,居然還在民間放起了焰火!
焰火是能在民間燃放的東西嗎?
皇室想放都沒有呢!
史們最大的樂趣就是懟皇帝,但最近他們不懟皇帝了,改為懟丞相,道姬丞相目無祖制,無視皇威,竟將皇室才有資格燃放的焰火放到了民間,又道焰火乃百不獲一之,丞相何以如此宦囊飽滿?定是素日里阿黨比周、誅求無己,皇帝下令徹查。
皇帝一笑置之。
開什麼玩笑,這群老家伙好不容易不抓他小辮子了,他還想耳子多清凈兩天呢,把姬冥修置了,史解氣了,沒人懟了,又得跑回來懟他,他是閑呢還是傻呢?
史們在朝堂上揮汗如雨,在府中筆疾書,就想把這囂張跋扈的姬丞相懟得七竅生煙,可惜姬冥修不買賬,每日都笑呵呵的,不僅沒與史們一較長短,反而差人送了幾百斤新鮮荔枝到諸位府上。
人家要送都送西瓜送梨子,能下火,他倒好,專挑又大又紅的超甜大荔枝,這是嫌他們不夠上火,確切地說,是嫌他們懟得不夠火候嗎!
史們吐三升!
就在胤王與史們被姬冥修氣得吐倒地之際,山上,喬薇的房子建好了。
歷時整整五十天,一個鄉間小別墅建了,四周圍了棕木柵欄,柵欄上種了艷滴的薔薇,一朵朵迎風招展,宛如婀娜娉婷的。
從正門進去,迎面便是一五間臥室的房子,房后連著一個小院兒,走過小院兒是一排后罩房,統共四間,按喬薇原先的打算,后罩房能用來做廚房、柴房、舍與雜間,不過如今要辦作坊,可能要改一改用了。
穿過后罩房是一個環繞了假山、相對封閉的小園子,園子正中心便是一個混合了深水區與淺水區的漢白玉泳池。
房子的左側是一個大花園兒,右側是一個菜園子,能種些時令的蔬菜。
庫房不在柵欄中,當初在建造時鄭師傅便留了個心眼,恐喬薇生意做大要請人,外人在家里進進出出始終不方便,一個寡婦帶倆孩子,舒又是小姑娘,恐哪個心不正占了母倆便宜,特地將庫房造在了別墅之外,是一個完全獨立的個,且配備了幾間專供食宿的屋子,可以說考慮得十分周全了。
喬薇驗過房子,沒差池就該給工人結算工資了。
最初找人時談定的是大工一百五十文一天,小工一百文一天,鄭師傅不算天數,只算工程,全套工程下來,一共二十兩。
喬薇把工錢裝在三個盒子里,一個是大工的,一個是小工的,一個是鄭師傅自己的。
鄭師傅當著喬薇的面把前面兩個盒子的錢點了一遍,除掉人數后頓覺不對:“工期五十天,大工每人七兩銀子五百錢,小工每人五兩銀子,你怎麼全都多給了?”大工多給了一兩銀子,小工多給了五百文。
喬薇微微一笑:“師傅們辛苦了,這點錢權當是獎金了。”
其實喬薇是認真算過這筆賬的,按照原先的約定,工期是兩到三月,若逢雨季,就得三月,若天氣給力,最短也得兩月。
按六十天算,大工就得九兩銀子,小工得六兩銀子,現在卻分別只花了七兩半的銀子與五兩銀子,加上的獎金,也才八兩半、五兩半,還每人都賺了半兩呢。
知道了喬薇的想法后,鄭師傅不由地笑了:“你咋不說你包了兩頓飯,頓頓都大魚大,全都給吃胖了?我做工這麼多年,頭一回見把做苦力的給喂胖的!”
就是長了膘,怕人說懶沒做事才變胖,都卯足了勁兒地干,結果不到倆月便干完了。
真不知該說這丫頭機靈還是傻人有傻福,總之那句話,將心比心,與人方便也是與己方便,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絕不會虧待了。
“既如此,我就不客氣了,我替他們收下,回頭你喬遷,我們再上門慶賀!”鄭師傅收下了工錢,又打開自己的,發現自己的也多了,是二兩,“小喬,你這太見外了吧?我可不是按天算的,做長做短你都不賺。”
喬薇笑著道:“做長做短無差,質量卻有差啊。”
沒自己建過房子,許多問題都沒有預先考慮到,鄭師傅大可隨便做完了事,反正都是這麼要求的,但鄭師傅不嫌麻煩,一地挑、一地改,用的心都看在眼里,就像他們也會因為幾頓大魚大而賣力干活,也是會因為他們的努力而想多給點工錢的。
鄭師傅不大喜歡客套來客套去的做派,既然小喬執意如此,他收下便是了,大不了日后有了需要他的地方,他再多多上門幫忙:“你這丫頭啊,看著年紀輕,又是個人,眼界卻比男人的還遠。”
喬薇一笑:“在我們家鄉,男人人都是一樣的,念書、工作、養家糊口,男都有份。”
鄭師傅驚掉下:“啊,還有這種地方啊……”
其實就算在喬薇所的地方,也并非每個人都是工作狂,喬薇是個奇葩,總閑不下來,一閑下來便渾不舒坦,到了古代也一樣,經商、種田、帶娃,一樣沒落下,越是轉的像個陀螺,才越覺著踏實。
給師傅們結算完工錢,喬薇把二狗子娘與趙大娘的也結算了,這兩月多虧們給做飯,工人吃能吃飽了有力氣干活,菜是買的不假,可味道做得那樣香,二人亦是花了心思的。
二人除了做飯,也負責工地的日常打掃,不算累,就是時間耗在這兒了,喬薇給開的工錢是九十文一天,與小工差不多。
在喬薇的認知里,廚子的工資都是很高的,喬薇一開始想與大工開一樣的價,差點把羅大娘嚇傻,羅大娘告訴喬薇,人不能比男人多,喬薇問為何,羅大娘半天講不出個子丑寅卯,只道規矩如此。
鄉隨俗,喬薇不好搞得太特殊,只在行價上八十文的基礎上提了十文,只不過別家請人做飯,一次只請一個,喬薇請了倆,一人九十,不僅賺的多,還賺的輕松,趙大娘與二狗子娘甭提多樂了。
“小喬啊,以后還有需要用人的地方,我啊!嫂子不收你錢!”二狗子娘笑容滿面地接過錢袋,一數發現多了四百文,“咋、咋這麼多?”
喬薇笑著點點頭:“都有的,嫂子和大娘就收下吧。”
不到倆月的功夫凈掙了將近五兩銀子,這可是做夢都沒想過的好事,二狗子娘高高興興地收下了。
趙大娘拿到錢,沒立刻收下,而是拿出二兩銀子:“小喬啊,這是之前欠你的銀子。”
喬薇掃了一眼桌上的銀子,道:“神試的報名費只有一兩。”
趙大娘訕訕道:“我知道,但是在京城吃啊住的,都花你的錢,阿生與我說過,京城老貴了,這一兩銀子也不知夠不夠……”
“一碼歸一碼,難道我去你家吃飯,你會收我飯錢?”
“當然不會!”趙大娘說道。
喬薇就道:“這就是了,咱們兩家是親戚,我帶親戚家的孩子出門吃飯,還得那孩子自個兒掏腰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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