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還是長寧出面,說是宮中有急事, 才把眾人勸了回去睡。
但是有些人卻是沒這麼好哄的。
有些人好哄, 不過是不想管閑事, 只要與他的利益無關,管你究竟來了誰呢, 回去蒙頭睡大覺了。但有些既不好騙又想管閑事的, 就沒這麼好說話了。
趙長淮打量著兄長的神,心想著方才那群人, 雖然穿的皆是統一短袍,沒有制式。但對他這樣時常混跡皇宮的人來說, 自然看得出是錦衛。深更半夜的,錦衛為什麼會出?
能讓錦衛出的, 還能有誰?
這樣一想就很分明了, 同時一讓人齒冷的寒意升起。
若來人是皇上,他想見誰不能傳詔,為什麼要深夜親自來訪。
究竟是為了什麼事?
但是看趙長寧語調平靜,就知道要瞞別人,他這個弟弟跟一貫不算是親的,恐怕更不會說給他聽。趙長淮只看了幾眼,就道:“宮中有急事,長兄既不是首輔, 也不是京衛,更不是宗人府的員,為何會闖趙府, 愚弟倒是好奇了。”
“既然是急事,又怎麼好說給二弟聽。時候不早了,二弟還是回去歇息吧。”長寧只是微笑。
趙長淮微微一嘆:“也沒別的意思,只是長兄若是有事,盡管來告訴我一聲就行了。”
說完微微屈,帶著人退下了。
長寧眼睛微瞇,覺得趙長淮早知道的份了,但這并沒有什麼關系。兩人算是一繩上的螞蚱,趙長淮為了自己的前程也會保守的,否則趙家以后就再難在場上立足了。
更何況現在肚子里有朱明熾的孩子,朱明熾無論如何也會護周全的。
趙長淮才思敏捷,心機深沉,如果非份特殊,恐怕才智不能與之相比。
“是個人。”回屋坐下后微微一笑,覺得有些了,正準備拿桌上的山楂糕吃,顧嬤嬤就笑道,“您如今可不能吃這個了!”說著就把桌上的山楂糕端起來,外頭的丫頭端走。
長寧一愣:“這山楂糕……”
顧嬤嬤卻笑得很慈祥,語氣溫和:“您坐下來,奴婢慢慢跟您說什麼是吃得的,什麼吃不得。”示意的肚子,“都是為了它呢。您以前是趙家的大爺,但現在您也是要做母親的人了。”
是的,現在有孩子,很多東西都是有忌的。
長寧突然有種陌生,隨后心里又有一種無措的溫。
朱明熾回到皇宮后,連夜吩咐開庫房,將一百、兩百年的人參,各撿了十株包起來,盤口這麼大的靈芝也是五朵,鹿茸,白燕窩、燕窩各是五盒,讓天亮就送去趙府。另外還讓乃子府挑五個白凈,懷孕待產的母,送去他京城中的私宅,等孩子一出世立刻就有娘可用。再讓上林苑來人,將那宅子好生修葺一番,添點景致,免得人住著覺得煩悶。
劉胡有點糊涂。走的時候還怒氣沖天的,怎麼回來了又是賞東西又是修院子的。他是多賊的人,想來估計是“那位”的胎無事,皇上要得子了,才龍大悅。等上林苑的人離開,他立刻過去跪下了說:“奴婢恭喜陛下!”
朱明熾坐在龍椅上,道:“你就知道是什麼事了?”
劉胡笑著說:“便是不知道,皇上高興奴婢就高興。”
“行了,有樁差事給你。”朱明熾淡淡道,“去今天在外頭當差的鎮進來。”
劉胡躬出去,不一會兒錦衛鎮就進來了。
鎮給朱明熾下跪行禮,朱明熾道:“今天趙長寧出去,是不是在外頭遇到了宋貴妃。”
“陛下圣明,趙大人的確遇到了貴妃娘娘。”鎮單膝跪著,猶豫了一下,“還對趙大人說了些話……”
朱明熾淡淡道:“說了些什麼,你一一說給朕聽。”
鎮便大致復述了宋氏的話,朱明熾聽了一會兒,隨即道:“劉胡,擺駕坤寧宮。”
坤寧宮便是宋氏的住。
宋氏半夜都沒睡著,躺在潞稠被褥里翻來覆去許久,才勉強閉上眼。直到守夜的宮小跑進來,擎著一盞燭臺打了簾子,把醒了。“娘娘,您快起來,皇上過來了!”
宋氏聽到皇上二字,一骨碌就直起來。“皇上……?怎麼會這個時候來!”這會兒子最不濟也是丑時了。
“也不知道!”宮的臉上卻是喜氣,“皇上可從未留宿過哪個嬪妃那里,次輔大人前不久不是才叮囑您,要抓機會誕下龍子嗎?您要是有了龍子,還愁沒個依靠嗎。奴婢扶您起來梳洗吧。”
宋氏聽著也是一喜,因是尚書的兒,嫡出的小姐,打小想求娶的人就如過江之鯽,當初知道被許配給朱明熾的時候,又知道是章若瑾不肯嫁,所以才頂上時,心里當真不舒服不愿意。
那個時候太子的位置坐得很牢固,這些兄弟以后只能分封到外地做王,要是跟太子好的,母家雄厚的,如三皇子那種,還能有個好封地。要是不寵的,封到那窮山惡水,邊疆沙漠,有什麼盼頭!打小錦玉食的,留在京城里什麼沒有?為什麼要隨他去吃苦?宋大人也知道這個理,可他有什麼辦法,他又不敢違逆圣旨,朱明熾不寵那也是皇子,沒有不想嫁就不嫁的道理。
于是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宋應蓮都無法對朱明熾有好臉。
朱明熾篡位功那一天,父親深夜進宮,凌晨才從宮里回來,抹了把汗跟說:“兒,你日后有福了。”
宋應蓮才知道,朱明熾宮功了!
隨后父親又有些惋惜地嘆氣:“要你不使子,早點嫁給他,此刻恐怕皇后都當了。現在你就是想嫁,也得看他愿不愿意了。”
宋應蓮不高興道:“父親,您這是說什麼呢,兒何曾稀罕一個后位!”
父親看一眼,道:“你還小,才說得出這些話來。等你以后嫁人了,要給別人磕頭了,你才知道那個位置意味著什麼。”
那個時候的確是小,并不在乎什麼皇后不皇后的,后來一進宮就是妃位,沒過幾天朱明熾就封了貴妃。其他嬪妃都位居之下,見到要給請安,不敢冒犯,說話也是小心翼翼的。才明白這個意思,習慣了自己優渥的份,然后心中頓生惶恐。倘若有天朱明熾興起娶了皇后,或者再添幾個貴妃,這宮里哪里還有的位置。皇后才是正宮主位,一國之母,們這些妃子,說得不好聽一些,不過是天子的妾室罷了,沒有和倚靠后,說扔一邊就扔了。
不的就開始后悔,當初要是嫁給他,現在就是一國之母了。這個念頭一產生,對這個男人的看法就改變了。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能輕易地決定的恩寵地位,又是如此的英明神武,高大偉岸,怎麼會不喜歡呢。
宋氏走神回來,丫頭已經匆匆給打扮好了,來不及沐浴梳洗,只是涂了茉莉脂,抿了胭脂,描了青黛眉。
宋氏起,出到外間跪下行禮:“臣妾恭迎陛下。”
朱明熾這個時候已經等了半刻鐘了,劉胡已經站在他旁伺候,他喝著茶面不明。當他的目落在宋氏上的時候,看到宋氏穿了件口繡了一枝梅花的抹襦,外面的罩不過是層薄紗。他淡淡道:“你可知朕來找你是為什麼?”
宋氏一愣,抬頭聲道:“臣妾……臣妾不知。陛下前朝事忙,臣妾不敢妄測。”
“不敢?”朱明熾笑著重復,然后說,“朕準你猜。”
宋氏臉更紅,聲音更輕:“臣妾是陛下的妃子,陛下想做什麼,臣妾都會順從的。”
朱明熾巋然不,只往后仰靠:“朕記得當年你與朕定親的時候,百般的不愿。如今是百煉鋼繞指了?”
宋氏聽到這里,大著膽子跪行幾步,手搭在了朱明熾的膝頭,道:“此一時彼一時,臣妾自然是……自然是喜歡陛下的……”
朱明熾冷笑,垂眸看搭在自己膝蓋上的手,只覺得一陣惡心。淡淡問道:“喜歡朕?你是喜歡朕,還是喜歡朕的權勢?”
宋氏一時惶,反應過來后立刻說:“自然是皇上了!臣妾已經嫁給皇上,此生都會伺候皇上……”
話還沒說完,就聽朱明熾冷冷道:“嫁?你有什麼資格用‘嫁’這個字!”宋氏沒料到帝王突然發難,嚇得蒼白,的確說錯了話,一個妃子,有什麼資格用嫁字,不過是一頂轎攆就抬進來伺候這個男人罷了!只有正宮皇后才擔得上這個字!
后宮沒有正宮皇后,無論大臣怎麼進諫不可一日無后,早日立后立儲,才能使國家安定,朱明熾都不為所。
不知道這個男人究竟在想什麼!
“皇上,臣妾……”宋氏想說并非此意,但又能分明看出,朱明熾怒不是因為說了這個字。
“朕告訴你一句話。”朱明熾漠然地道,“朕寵誰都是朕的事,你沒資格,你給朕記住就是了。”
宋氏心想果然是為了趙長寧的事!
勉強笑了笑,聲勸道:“陛下,他不過是個男子而已!您不可為了這麼個下賤之人失了您的一世英名,他枉讀這麼多年的圣賢書,違背人倫,魅君主,想要的不過是權力富貴罷了,用換取前程,此人絕非良善之輩!”
劉胡在旁邊聽得想捂住的!
宋氏也太蠢了,這個時候就應該閉認錯。想勸?皇上也是能勸的?而且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皇上最厭惡別人說趙大人的這個,畢竟當初是他用手段和地位迫趙大人就范的,但是被人罵被人輕賤的,卻永遠都是趙大人。
他日史書工筆,佞臣、臣,以侍君主這些罵名,也會是趙大人的。若真有一日這話在朝堂里傳開,趙大人還會被群臣看不起。畢竟朝臣是讀圣賢書長大的,這樣的事一萬個容不下。
宋氏日常也打點過他,他偶爾還幫著傳話,劉胡倒不是擔心栽了,而是擔心自己被扯進去。
劉胡當即在心里決定,以后離這位貴妃娘娘有多遠是多遠,銀子賺得再多,也得有命花不是。
朱明熾眼睛微瞇,他再不濟也不會要個貴妃來教訓他,而且還牽涉趙長寧。
對,他就是混蛋,不管自己大臣的意愿,非要要。知道自己這方面對不起他,所以更不容許別人來議論。
“既然你這麼急迫地犯朕,朕就全你。”朱明熾再也不看宋氏,劉胡道,“傳旨曉諭六宮,貶宋貴妃為宋妃,不再住坤寧宮。要是誰再從口中聽到這件事,就給朕移居冷宮!”
劉胡應是,其實他想再問問皇上,那究竟把宋氏安排在哪里,但是見皇上已經整理袖出去了,就知道皇上本不在意這件事。隨便找個空的宮殿將這位扔進去就是了,而且最好是離皇上遠遠的。
宋氏突然愣住了,……皇上竟然為了這個貶?貶都是小,厭棄才是真,不過是礙于父親的面,不好理吧!
“皇上,您聽臣妾說!臣妾不是有心的……”跪著前行,嚇得哭出來,但門口的侍衛將攔住,不要追上去。
抓住門檻死死摳住,久久不說話,眼里全是冰冷。
——
第二天一早,趙府就收到了一批昂貴的補品,都沒在回事過賬,直接是宗人府親自送到了趙長寧這里。
顧嬤嬤一邊記賬,一邊嘆。
一百年的人參,也就是國庫才能拿出十。尋常宦人家,一都求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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