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回頭,看見李舒白正隔窗看著。也不知他已經在窗前站了多久,見回頭,他才微抬下,示意進來。
黃梓瑕趕收好扇子,進了凈庾堂。
一室寧靜,茶香已散。景祐燃起了冰屑香,令人頓覺小窗生涼。
李舒白示意了一下對面的椅子,黃梓瑕便坐下了。兩人隔窗見景祐已經走出院落,黃梓瑕便開門見山說道:“看來,三日必須要將此案了解,否則一旦出京葬,便了一大證據了。”
李舒白緩緩點頭,說:“你先放手去查,若實在不行,到時候給我,反正不能讓歸葬。”
黃梓瑕應了,然后又說道:“早上陳念娘來找我,我想如果沒什麼變故的話,三日破此案,應該沒有問題。”
李舒白“哦”了一聲,看向的眼睛也似有若無地瞇了起來:“是嗎?今日陳娘說了什麼,居然進展這麼快?”
“第一點,我懷疑那……”習慣地又抬手去頭上的簪子,李舒白在對面看著,見的手按在鬢邊,又慢慢地放了下來,一臉無可奈何的樣子。
他的角幾不可見地彎起一點弧度,從屜中取出一個細長錦盒放在桌上,用兩手指推到的面前。
黃梓瑕疑地看著他,問:“什麼東西?”
“你看看。”他說。
“和本案有關嗎?”拿過來問。
李舒白偏過頭端詳著桌上那條在琉璃盞中靜靜游曳的小紅魚,以一種十分不耐又冷淡的口氣說:“算是吧,為了讓你方便破案。”
黃梓瑕打開錦盒,只見錦的底襯上,躺著一支簪子。疑地拿起來看,簪子長約五寸,下面的簪是銀質的,前頭是玉雕的卷葉通心草花紋,除了紋樣優細致之外,看不出什麼異樣,十分適合這樣一個王府小宦使用。
但簪子一手,便覺得重量不稱,細細看了一下,立即發現了關竅。按住通心草最下面的卷葉,只聽輕微的咔一聲,外面的銀簪落,里面又出一支較細的白玉簪來,手冰涼溫潤,華斂。
抬眼著李舒白,遲疑許久,才問:“是……送給我的嗎?”
李舒白嗯了一聲,依然看也不看,口氣平靜淡漠:“老是去簪子,到了又不敢拔,令人厭煩。而且,你的頭發要是散下來了,容易被發現是子,以后也不好理。”
黃梓瑕卻仿佛沒聽到他冰冷的話,也不在乎他說厭煩自己。?收起盒子,著面前這個人,真誠而鄭重地說:“謝謝王爺,這是我目前最需要的東西了。”
他見要把盒子收起來,便說:“不知道工匠有沒有領會我的意思,你日常使用時是否方便。”
“剛剛試過了,很方便,工匠做得很好。”
他見一臉惘然不覺的模樣,只能面無表地提醒:“不試用過怎麼知道?”
“哦……”這才恍然大悟,反正日常出外也不戴紗冠,如今頭發都是挽一個發髻就完事,所以直接按住自己的頭發,先將李舒白送的簪子進去,再將里面原來那支撥出來,發型毫不。
又抬手住簪頭,順著通心草紋下手指,在卷紋一一按,里面的玉簪拔了出來,外面的銀簪還在,毫無損的發型。
“很好用,真不錯。”黃梓瑕贊道,然后抬起雙手索到銀簪開口,又將玉簪進去,輕微的咔一聲,鎖定。
黃梓瑕十分喜歡,也不管自己的雙手抬起來之后,袖子下,一雙皓腕全都顯在外,只著頭上這支簪子朝李舒白微笑:“多謝王爺啦!以后我就可以隨時隨地推算案了。”
“最好還是改掉你這個壞習慣。”他說。
黃梓瑕也不理會,又將中間的玉簪拔出,說:“按照陳念娘所說的話,我覺得本案又出現了至關重要的兩點。”
“是嗎?”李舒白給倒了杯茶,推到面前。
黃梓瑕心中掛念著案,也沒注意,接過來就一口喝下去了,然后才將簪子點在桌子上,定定地看著他,說:“那出現在雍淳殿的尸,不是王若。”
“嗯,上次你已經提過疑點。”
“但這次已經確信了——死掉的人,應該是錦奴,王爺也應該見過的,就是那個與昭王來往甚的教坊琵琶!”
“已經確定了?”
“基本可以確定了。我之前一直不太明白,尸右手的異狀——在小指下的掌沿為什麼會有一層薄繭,到底是做什麼事才會經常地磨到那里——現在想來,那是使用琵琶撥子時,撥尾卡在小指下方掌沿上,經年累月,那里的皮經常,留下了一層薄繭。”
“雖然有道理,但天底下的琵琶何其多,你怎麼肯定那就是錦奴呢?”
“只因現在,錦奴失蹤了,而失蹤的時候,就是那尸出現在雍淳殿的時間。”
李舒白微微點頭:“有沒有更毋庸置疑的證據?”
“有。”黃梓瑕手中的簪子在紙上畫了一個箭頭,又在那邊寫了個“崇仁坊”:“就在錦奴失蹤的那一夜,周子秦從綴錦樓打包帶去的飯菜,毒死了幾個乞丐。”
周子秦曾為此事特地跑來,李舒白自然記憶猶新。他微微點頭:“那一次,我記得你們說,錦奴也在。”
“是,那次我與周子秦送去給乞丐們吃的飯菜,都是我們吃剩下的,席上所有人都未曾出事,而我們也是直接送到乞丐們那邊,又看到他們直接就拿起來吃掉了。期間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我們包飯菜的荷葉上有問題。但周子秦說過,毒箭木的樹毒極強,葉片沾到就會變黑,我們當時拿到的全都是剛洗過的新鮮荷葉,全部都是青的,不可能涂了毒。”
李舒白點頭道:“而另一個可能,就是當時你們的手上有毒。”
“是的,當時經手的人,一共有三個,我并沒有出事,周子秦也是安然無恙,而唯一有可能,當時的毒,就是來自錦奴手上。”黃梓瑕嘆道,“為人方圓玲瓏,那一日卻抱怨自己的手被櫻桃的梗扎到了——事實上,那應是接到了毒箭木樹,毒發作,的雙手已經覺得麻了。否則,就算的手保養得再好,再,又怎麼會被櫻桃梗扎到?”
“難道,毒箭木沾染到也會滲進去毒殺人?”
“據說不能。所以我還有一件事不太明白,錦奴是什麼時候中毒的。手上并無傷口,毒又似乎不是從的口中進的。再說了,當晚一直和我們在一起,卻在快要離去的時候中毒……按照毒箭木見封的毒來說,絕對不可能有人在我們面前堂而皇之下毒。所以究竟是怎麼中毒的,什麼時候中毒的,我真的還沒想。”
“但至,材相符,手掌特征相符,死法相符,應該已經確鑿無疑了。”李舒白點頭,直接拋開了這個問題,又問,“你所說的第二點呢?”
黃梓瑕用玉簪在紙上又畫了第二個箭頭,指向“徐州”二字:“正與王爺之前所料想的一樣,此事或許與你在徐州救下的那兩個,確實有關。”
“哦?”李舒白這一次真的有了一點驚訝的表。
“所以我和陳念娘現在在等一個人進京,只要一到,本案應該可以迎刃而解了。”
“什麼人?”
“程雪——也就是你當初在徐州救下的那個程姓。我在等,等著帶著一幅畫過來。我想,將是本案最有說服力的證據。”
的表凝重,口氣十分確定,已經竹在。
李舒白坐在凈庾堂中,微微抬眼著面前的黃梓瑕。日簾而,照在的上,一瞬間周通明亮,那種芒仿佛可以照徹世間所有見不得人的污濁黑暗。
他緩緩地抬頭,后仰輕靠在椅背上,長出了一口氣,說:“那就好,希我在你上下的賭注,能讓我到滿意。”
“我絕不會讓王爺失的。”畢竟自己家的案要翻案的話,還落在面前這個人的上的,所以黃梓瑕立即表忠心。
可惜的忠心,李舒白似乎并不在意,只問:“接下來,你準備從何下手?”
“從錦奴那邊尋找突破吧,趁現在還早,我先去探查一下外教坊錦奴的住,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準備以什麼名義去搜查?”
黃梓瑕微一沉,說:“就說我是某王府的宦,我家王爺有重要品給錦奴,現在過來搜尋。”
李舒白冷冷地說:“不許把夔王府的令信拿出來。”
黃梓瑕站起,向他行禮告退:“放心吧王爺,我只要一說是某王府,大家都會默認為是昭王的。”
“哼。”李舒白見已經退出,又問,“不用晚膳了?”
“不用,再耽擱一會兒,估計回來時得宵了。”說著,想想又回頭,說,“為了不用府上那塊令信,我申請辦案經費若干外加二十文。”
李舒白詫異:“那二十文是干嘛的?”
“晚上回王府的時候想雇輛車。”
李舒白以一種復雜的神看著:“你怎麼窮到這地步?”
“因為末等宦楊崇古跟了王爺您之后,無分文,貧困加。”毫無愧地說。
“為什麼不找景毓去賬房預支?”
“等審批下來,大約需要到下個月吧,到時候我薪俸也到手了,遠水解不了近呀!”
李舒白微微挑眉,那張永遠變不驚的臉上終于出無奈與郁悶。他拉開屜,將一個荷包取出丟給。
“多謝王爺!”黃梓瑕一把接住,轉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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