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禮之后,管三問董飛卿:“到里面坐坐,書院的章程,我又修改了一些紕,你聽聽?”
董飛卿擺一擺手,“不管。去找葉先生。”
管三非但沒有不悅,反倒笑呵呵的,“那正好。最煩跟你商量什麼事兒,不得你早些做甩手掌柜。”
董飛卿哈哈一樂,“打今兒起,我得在家中消夏,真要撂挑子一陣。你多費心。”
“。”
下午,董飛卿去了外院,和幾名手下閑談。一向如此,得空就會跟手下天南海北地說笑一番。
蔣徽鼓搗了一陣香料,張羅著把正屋、書房重新布置了一番。
其實早在立夏的時候,就該換上夏日的家,可是手頭事不斷,外院的仆人也不得閑,便一直推遲。
忙碌一陣之后,室的坐墊、椅搭、大迎枕都換了清爽的天青,寢室的床掛上純白繡翠竹的薄紗帳,鋪上涼簟,換上用蕎麥皮、茶葉、決明子等做枕芯的藥枕。
藥枕的功效是清腦明目。希自己平時犯幾次迷糊。
書房那邊,在地上鋪了很大一張涼簟,西北角加了一扇落地屏風,屏風后放了一張涼床、一個架——夏日里,喜歡聞著書香、躺在涼床上看書。
董飛卿回來,看到布置一新的居室,頗覺愜意。
晚間,蔣徽把一件需要修補的瓷瓶拿到書房,打發時間之余,也想一下剛布置好的環境。
偏生董飛卿無意間又跟搗,正忙碌的時候,他拿著兩本賬冊走進來,要清算出的數額。
蔣徽便將書桌讓給他,索在地上加了一盞燈,坐在涼簟上忙碌。
董飛卿一面翻閱賬目,一面用心算算出數字,同時記錄下來。
全神貫注地忙碌到中途,筆和昨日一樣,又掉了。
怎麼就不長記呢?拿筆之前應該仔細看看。他在心里數落自己的同時,習慣地甩了甩筆。
此刻的蔣徽已經修補好瓷瓶,正把瓷瓶抱在懷里拭,墨有兩點落到了瓷瓶上,一點落到了純白的夏衫袖口上。
緩緩地轉頭向他。
董飛卿真忘了也在書房,察覺到不善的注視才回過神來,展目看過去,又是抱歉又是好笑:氣鼓鼓的,但因為盤膝坐著,又抱著個大瓷瓶,便一點兒氣勢也無。
對視片刻,蔣徽轉回,用力去瓷瓶上、邊涼簟上的墨點。
“修補好了?”董飛卿沒話找話。
廢話。蔣徽不應聲。
董飛卿放下筆,到涼簟另一邊蹬掉鞋,轉而走到跟前,了的頸子,眼里盡是笑意。
蔣徽把瓷瓶放到一邊,瞪了他一眼。
“在書房里,都是在桌前坐著、站著,誰像你似的往地上跑?”語畢,朗聲笑起來。
“……”蔣徽看著他爽朗的極染力的笑容,不自主地隨之笑起來,“真是拿你沒法子。”
之前一直擔心,他因為董家相關諸事心緒低落。現在看他這樣,放下心來。
“真忘了你也在房里。”他說。
蔣徽扯了扯自己的袖,算了算賬,“明日我就把那些便宜的筆收起來。這件服料子很好的,足夠換好幾十支了。”頭一次覺得,貪小便宜吃了大虧。純白的服染了墨點,基本上洗不干凈。
他坐到邊,又笑起來。
蔣徽抬手,著他線條銳利的下顎。看他這樣高興,是一樁事。“前兩日我還想,以后應該不會有被你氣到的時候了。哪想,今日就跟我來這麼一出。”
董飛卿攬過,“真相敬如賓的話,也沒意思吧?”
蔣徽想一想,“也是。”
他和地道:“惹你生氣的時候,一定不是心的。”
“看出來了。”蔣徽笑道,“我總在想,什麼時候,我也能把你惹得炸。”
“等你到書院當差的時候,我估著不了。”為去書院的學生不了,而且大多數都是男學生。
“那可沒法子。不是說了嗎?我這是夫唱婦隨。”蔣徽明亮的眸子微微瞇了瞇,“再說了,我覺得在書院做事特別好。在外邊的時候總是想,要不要去富貴門庭之中,收個可的小學生。”
“為什麼只是想?”他問。
“只能想想。”蔣徽側頭看著他,“收了學生就要盡責,總不能過完做先生的癮就跑掉。但要是長時間教書,就不能去找你了。”
董飛卿心頭涌著溫的波瀾,“要是這樣喜歡,等到悉了書院的條條框框,形又允許的話,就做教書先生,想做多久做多久。”
“真的?”眸子更為明亮。
“真的。”他沒正形,“我吃飛醋是小事,讓你順心是大事。”管不了,還管不了別人麼?
蔣徽逸出甜的笑容,膩到他懷里,摟住他頸子,親了親他的,“更喜歡你了,這可怎麼辦啊?”
董飛卿眼中閃著喜悅的芒,“你說起好聽的話來,簡直能把人哄得找不著北。”
慧黠一笑,“把你哄高興點兒,我又不吃虧。”
董飛卿托起的下,親吻落下去之前,聲說道:“不用哄,也不會讓你吃虧。”
原本只是想淺嘗輒止,可是,他一向不會來溫輕那一套,親吻很快變燃燒彼此的火焰。
原本這也沒什麼,可懷里的人的手反常的不老實。
他要是在這時候都能心如止水,抵帶來的,那就跟木頭沒什麼區別了。
則在此刻問他:“董飛卿,想我了麼?”
“你說呢?”他反問,拍打一下那只點火的手,“心耍壞,是吧?”
“哪有。”蔣徽挑開他的襟,“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我們會踏踏實實地過日子。”
既然如此,孩子的事就不再是的困擾。想,應該及時讓他明白這一點。
他剛要說話,已吻上他的。
片刻后,室兩盞燈相繼熄滅。
他抱著起,把安置到書案上。
纏綿悱惻的親吻間,無相溶。
整個人藤蔓一般纏住他,闔了眼瞼,與他一起,著這甜蝕骨的生之歡愉。
凝香閣開張前一日,董飛卿陪蔣徽又過去了一趟。
郭媽媽張羅著找好的掌柜、伙計都已如期前來,室陳設一應俱全。
董飛卿看著擺出來的無一不帶香的瓶瓶罐罐、小匣子、紙盒,心知以的手藝,就算不能發筆小財,起碼能確保每年有一筆說得過去的進項。
蔣徽待了掌柜、伙計一番,賞了二人一些銀錢。手藝再好,也需要這兩人盡心盡力地打理鋪子。
第二天,鋪子開張,在門前燃放竹,邱老板、方默和董飛卿另外一些友人,分別帶著親友前來捧場,場面喜氣洋洋熱熱鬧鬧的。
隨后,董飛卿引著眾人去了就近一家酒樓,設宴答謝。
這樣的場合,蔣徽不適合也沒興趣迎來送往,留在家中,窩在放了足夠的冰的室,不知多舒坦。
下午,袁琛狀告陳嫣謀殺親夫的消息傳來。倒不是他行事拖沓:狀紙也要寫得像模像樣,董飛卿、蔣徽不會連這些都替他準備,他只能現學現賣,再與秦樺商量著反復修改。
蔣徽聞訊后,更覺神清氣爽。三個人被這案子纏住,和董飛卿、友松等人需要顧及的事便了很多。
董夫人聽說之后,卻是形一震。在涼爽宜人的室,額頭上卻不斷地沁出冷汗。
曾為陳嫣尋到的那些毒/藥,有沒有可能留了把柄?
拭去額頭上的汗,急聲喚來外院一名管事,吩咐道:“去請黃大夫,讓他抓過來,我這幾日心神不寧,得讓他把把脈。”
管事見語聲急促、神古怪,不敢含糊,立刻稱是而去。
董夫人來到董府之后,因為公婆的緣故,信不過宮里的太醫,平日有個頭疼腦熱,都是請外面的大夫,慢慢的,醫不錯、沉默寡言的黃大夫得到了的信任。
作為當家主母,發落一些棘手的下人的時候,不得用到形形含毒的藥,都是請黃大夫配制出來。
那次陳嫣找準備一些藥,不解,問道:“你自己輕易就能辦到的事,為何偏要找我?”
陳嫣說:“與我相的大夫,只有我娘家常請的兩位。若是他們前腳應下,后腳就告知我雙親,我該如何是好?不相的,就更不能請了。要不然,您給我推薦一位?”
讓推薦,自然不如親自著手。
陳嫣說了一些曾聽過的藥名,“多備下一些,我就不用總麻煩您了。”
答應了。
那些藥,只需讓黃大夫配制一種,別的都是到藥鋪就能買到,或是手邊、府中就有妥當存放著的。
以往從沒覺得這件事會出岔子,然而到如今……
陳嫣近來經歷的一切,給一種詭異的覺。只說袁琛告狀,本是沒可能發生卻偏偏發生了的事——撇家舍業,來京城狀告握著他把柄的子,真是匪夷所思。
意識到這些,不能不防患于未然,要探探黃大夫的口風,隨后……不管他是何態度,都只能派人將之滅口。
可是,管事折回來之后,卻戰戰兢兢地稟道:“夫人,黃大夫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董夫人驚愕,“把話說清楚!”
管事道:“小的去了他的家和藥鋪,都不見人。家里七八糟,就像是匆忙搬走的形,藥鋪則已關張。
“隨后,小的打聽附近的人,都說昨日黃大夫還如常坐堂診脈,今日卻關張了,也是滿心不解。再有,抓藥的兩個小伙計,平時都是一大早過來,今日始終不見蹤影,應該是昨晚就被黃大夫遣散了。”
董夫人的驚愕轉為恐懼。無力地擺一擺手,示意管事退下。
事到如今,得有所準備了,要與董志和說說陳嫣的事,讓他出手干涉曾鏡一案,尋找平白不見的黃大夫。但是,說辭一定要穩妥,不能把自己搭進去,斷不能引起他的猜忌、疑心。
在室走來走去,絞盡腦地思量著。
董飛卿得到一些確切的消息之后,等在叔父下衙的路上,見面之后,直言道:“曾鏡一案,您得適當地干涉,不然的話,陳嫣可能今夜就被滅口。”
程詢頷首,“好說。放心,等會兒我就安排此事。”
“那我就不耽擱您了,得去見董閣老,告訴他一些事。”
程詢笑道:“悠著點兒,別把他氣得中暑。”
董飛卿笑出來,“跟他,我可沒那份兒閑心。”別過叔父,他去了董志和回府必經之路,約莫一刻鐘之后,見到董志和,開門見山,“有事相告,您得聽聽。”
董志和頷首,隨他走到路旁的樹蔭下,“你說。”
董飛卿道:“袁琛狀告陳嫣,您應該已有耳聞。我琢磨著,陳嫣遲早會告訴大理寺的人,是尊夫人威利之下,才做出了謀殺親夫的事。”
董志和聞言雙眉鎖,“因何而起?”
“因為尊夫人委實討人嫌。”董飛卿語氣淡漠,“陳嫣曾花重金請高手追蹤我,變著法子給我添堵。與那等高手搭上關系,尊夫人功不可沒。若清白,上次又何必帶著重金登我的門。”
董志和眸子驟然一。
“不出所料的話,曾鏡是中毒而亡。而劇毒是尊夫人給陳嫣的。”董飛卿牽了牽,“這要是留下證據,您該如何是好?可不湊巧的是,人證在我手里。”其實是陳嫣這兩日為黃大夫安排了藏之——友仁親耳聽到、親眼看到的。他只能這麼說,這樣說的話,董志和才會從一開始就放棄尋找黃大夫并將之滅口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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