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深將孫恬恬送上車以后, 目送車子離開。

他在路邊站了很久，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孫恬恬離開的方向。

他該送回去的，他這陣子都沒有好好照顧。

他在路邊站了約莫有五分鐘, 終于轉過, 往巷子里面走。

家門口, 梁棋在外面等他。

見沈念深回來，默了一會兒, 開口道：“嫂子回去了麼。”

沈念深嗯了一聲, 沒有馬上進屋。

背靠著墻壁, 仰著頭, 著天空。

廣闊無際的天, 人顯得如此渺小而無力。

梁棋從兜里出一包煙，出一，遞給他。

沈念深搖了下頭，“不用。”

他答應恬恬的, 不煙了。

梁棋頓了頓，把煙收起來，沉默了會兒, 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外婆的病，大概要多錢？”

沈念深嚨有些脹，好一會兒, 才說：“不知道。”

他聲音有些啞, 很疲憊。

“你那里還有錢嗎？”梁棋問。

沈念深嗯了一聲, “還有，不多了。”

最近住院買藥各種治療費，已經差不多花了他為數不多的積蓄。

梁棋從兜里出一張卡來，“我這有點錢，你先拿去花。”

沈念深低眸看了眼，微微蹙了下眉，“你哪兒來的？”

梁棋道：“我爸給我打的，他雖然不管我，但是生活費還是給我打的。”

沈念深道：“你自己留著吧，我自己會想辦法。”

梁棋直接往他手里塞，“你跟我客氣什麼，這都什麼節骨眼了！也沒多錢，估計只夠給外婆買點藥，但是有總比沒有好，反正我也用不上。”

沈念深低著頭，盯著手里的銀行卡，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沉默了很久，終究還是將卡收了起來，他抬頭看著梁棋，目很深，語氣格外堅定，“梁棋，遲早有一天，我會報答你的。”

梁棋擺手，“行了，咱們兄弟說這個做什麼。”

……

晚上，孫恬恬在家里收拾明天開學的東西，東西有些多，一直弄到晚上十點才全部收拾好。

洗完澡出來坐在床上給沈念深打電話，想問他睡了沒有。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接通，那頭聲音有些嘈雜。

孫恬恬愣了愣，下意識問：“阿念，你在外面嗎？”

沈念深嗯了一聲，“是，現在有點事，我晚點打給你好嗎？”

孫恬恬點頭，“好。”頓了下，又忙說：“晚點你別給我打了，時間不早了，你忙完就趕回家休息。”

電話那頭，沈念深騎著一輛借來的機托車，戴著頭盔正在等紅燈。

聽見孫恬恬聲音，心口好像突然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得他不上氣來。

嚨酸脹得發不出聲音，只輕輕嗯了一聲。

孫恬恬聲音輕，小聲說：“那你快去忙吧，早點休息。”

“好。”

掛了電話，綠燈還沒亮。

沈念深握著托車的龍頭，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前方。

前方的路一眼不穿，就像他看不見的未來。

……

明天就要開學了，謝詢和兄弟們在家里玩通宵。

兄弟們在打牌，謝詢有點累了，癱在沙發上休息。

林峻一邊出牌，一邊問謝詢，“我說，你這麼好條件，想找個什麼人沒有，犯得著在恬恬一棵樹上吊死嗎？”

謝詢手里拿著電視遙控，無聊地換著臺，懶洋洋說：“誰跟你說我要在一棵樹吊死。”

林峻嗤笑聲，“那人家林沁追你那麼久，也不見你答應。”說著，朝謝詢看一眼，“你不會是在等恬恬分手，好撿吧？”

謝詢冷著臉掃他一眼，“你不會說話，誰把你當啞麼？”

林峻吃了個癟，嘿呀一聲，轉移話題，“老子點的外賣咋還不到，我日，打個電話催催。”

說著，就從茶幾上起手機。

剛要打電話，門鈴聲就響了起來。

林峻噢喲一聲，推了下謝詢，“去拿一下。”

謝詢睨他一眼，“自己沒長手？”

林峻：“我這不打著牌麼，拜托拜托，一會兒翅給你多吃兩個。”

謝詢：“老子稀罕。”

他站起來，慢悠悠往門口走。

打開門，手去接外賣，“謝——”

一個謝字還沒出口，他整個人就愣住了。

沈念深站在外面，穿著一件有些單薄黑衛，手里拎著個外賣盒子。

謝詢盯著沈念深看了很久，不知道該說什麼。

沈念深也沒想到點外賣的人會是謝詢，但他只是愣了一會兒，眼神便恢復了平靜，將外賣遞上，“你的外賣，祝您用餐愉快。”

謝詢半晌沒接，問他，“恬恬知道嗎？”

沈念深目平靜，“知道什麼？我打工的事嗎？需要知道嗎？”

謝詢：“……”

……

沈念深送完外賣，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凌晨四點。

他洗了澡，才開始慢慢收拾明天開學的東西。

東西不多，基本全是書。

東西收好后，已經凌晨五點了。

躺在床上，卻毫沒有困意。

他從枕頭底下出手機，按亮屏幕。

屏保的照片是孫恬恬。

是上次生日，孫恬恬滿臉油，咧著笑得很開心，他拿著手機抓拍下來的一張。

他盯著照片看了許久，看著孫恬恬燦爛的笑容，他很想跟著笑一笑，卻疲憊得笑不出來。

……

第二天上午，孫恬恬去學校的時候，把柜子里的一張銀行卡帶上了。

里面有五萬塊錢，是今年的歲錢。

到學校的時候已經上午十點，室友們都比早到。

收拾好東西，謝妍笑瞇瞇說：“一個寒假沒見，咱們中午聚個餐唄。”

孫恬恬正在換鞋子，道：“你們去吧，我跟阿念約好了。”

謝妍笑道：“就猜到你要去約會，不過等你，咱們可以晚上再約。”

孫恬恬笑，“晚上再說吧。”

孫恬恬換了一雙平底板鞋，挎著包就出門去了。

孫恬恬和沈念深約了在校門口見面，到的時候，沈念深已經在門口了。

“阿念！”開心地朝他跑過去，直接撲進他懷里。

沈念深笑了笑，順勢抱住，“慢點。”

孫恬恬眼睛彎彎的，仰頭著沈念深，開心地問“我們去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

“蛋炒飯？”

沈念深笑了下，腦袋，“吃得飽嗎？”

“當然啦。”

“走吧。”沈念深牽著孫恬恬，往學校對面那家炒飯店去。

開學第一天，店里很多人。

孫恬恬和沈念深運氣好，到的時候，店里面還有最后一張桌子。

孫恬恬跑去廚房了兩份蛋炒飯，回來的時候，沈念深依然像平時那樣在給用開水燙杯子。

孫恬恬坐過去，開心地說：“我剛剛看了一下我們這學期的課程表，課好哦。”

“是嗎。”

孫恬恬點頭，雙手托腮，笑瞇瞇著沈念深，“你們呢？課多嗎？”

沈念深嗯了一聲，“多的。”

事實上，他準備申請提前畢業，所以他需要在盡可能短的時間里修完大三大四全部的課程。原本明年應該上大三，但如果順利的話，他明年可以直接大四畢業。

要把剩下兩年的課程在一年甚至半年之修完，他幾乎不會有太多空閑的時間。

所以他只能白天學習，晚上打工。

沈念深沉默了會兒，抬頭看著孫恬恬，說：“恬恬，我今年可能不會有太多時間陪你，如果 ……”

“我知道，你們大二了嘛，肯定很多課的，沒關系，我沒課的時候可以陪你去上課。”

沈念深盯著，嚨有些發，半晌，輕輕點了下頭，“好。”

孫恬恬見沈念深眼下有很深的黑眼圈，急忙從凳子上起來，坐到他邊去，抬著頭，心疼地了他的眼睛，“你沒睡好嗎？黑眼圈好嚴重。”

沈念深握住手，笑了下，“沒事，這幾天是有點沒睡好。”

孫恬恬雙手將他手握住，心疼地看著他，“阿念，你不要太辛苦了，我不想你那麼辛苦。”

沈念深臉，角牽起一溫的笑，“我知道。”

吃完飯，沈念深牽著孫恬恬回學校，邊走邊道：“我送你回宿舍吧。”

孫恬恬看著他，“你要去圖書館嗎？”

沈念深：“不去，我另外還有一點事。”

孫恬恬抿了抿，雙手拽著包包的帶子，猶豫了會兒，還是說了出來，“阿念，我有個東西想給你。”

沈念深：“什麼？”

孫恬恬低下頭，打開包，從里面將那張很早就想給沈念深的銀行卡拿了出來。

這段時間外婆住院、治療、買藥，知道沈念深花了很多錢。其實很早就想把錢給他的，但是一直害怕，怕傷害到他。

把卡拿出來，有些小心翼翼地遞過去，“阿……阿念，這里面有五萬塊錢，你先拿去給外婆花著，我……”

“我有錢。”

孫恬恬愣了愣，看著他。

張了張，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沈念深目深深地看著，一字一字，很認真地重復一遍，“恬恬，我有錢。”

孫恬恬目落在沈念深眼下那一片青的影上，眼睛忽然有些發酸，哽咽道：“可是你賺錢很辛苦，這些是我的歲錢，你拿去……好不好……”

“我說了，不要擔心我，我自己會想辦法。”沈念深目堅定。

孫恬恬看著他，忽然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沈念深抬手幫眼淚，他看著孫恬恬哭，忍不住將拉進懷里，輕輕抱住。

嚨脹痛得厲害，良久，啞著聲音，輕聲說了一句，“恬恬，我你。”

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時候，如此溫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