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深最后一次見孫恬恬, 是六月十四那天晚上，給他送錢來。

他冷漠地拒絕了。哭著問他為什麼不肯回一條信息，哪怕只是十天半個月給一點回應, 也有勇氣繼續等下去。哭著說覺得很辛苦, 問他是不是真的已經不喜歡了。

哭得撕心裂肺, 仿佛天都快塌下來了。

他面無表地看著，只是很淡很淡地說了一聲：“孫恬恬, 放棄吧, 去過你自己的生活。”

他永遠記得孫恬恬最后那個眼神, 無限的難過和絕。

從那天晚上以后, 他再也沒有見過孫恬恬。再也不像之前那樣, 每天晚上給他發信息，自說自話地跟他講一些生活瑣事，明明知道得不到回應，還是每天晚上很認真地跟他說晚安, 叮囑他好好吃飯好好照顧自己。

自從那天晚上之后，再也沒有和他聯系過。

原本的微信名字“阿念家的恬恬”，不知道什麼時候改掉了。

沈念深坐在凳子上, 拿著手機，盯著那個再也沒有亮過的頭像，最后一條信息是六月十三號。

【阿念，我今天不小心摔了一跤, 膝蓋都磨破了, 好痛哦。】

【阿念, 你睡了嗎？】

【阿念，晚安^_^】

這是三個月前最后一條信息，沈念深眼睛盯著屏幕，口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悶悶的，說不出的難。

……

孫恬恬和沈念深是三月份分的手，但在心里，真正結束，是六月份，給他送錢去的那天晚上。

那是真真切切地到疲憊不堪，一點也不了解沈念深，甚至覺不到沈念深對的了。

沒有再和他聯系，開始試著去忘記他。剛開始的時候也很難，一想起來就哭，難得好像都活不下去了。后來去海島度假，心總算漸漸地平靜下來。

日子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樣，每天上課畫畫刷劇睡覺，日復一日地重復著簡單的生活，平平淡淡，沒有什麼特別開心的事，也沒有什麼特別傷心的事，好的。

孫恬恬越來越喜歡出門寫生，有時候一大早背著畫板出門，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到天黑才回來。回來以后，洗個澡，收拾收拾就上床睡覺了。

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充實到沒有心思想別的事。

孫恬恬覺得自己大概是走出來了，因為越來越想起沈念深。可是沒有發現，已經很久沒有開心地笑過了。

十二月初，鹿鳴山上下了2013年冬后的第一場雪。

不記得聽誰說過，看見初雪，會收獲幸福。

孫恬恬早上六點鐘就起了床，洗臉刷牙換服。

程朵裹著被子，從上床探下頭來，看見孫恬恬坐在凳子上穿子，聲音啞啞地問：“你要去哪里？”

孫恬恬穿好子，拿起旁邊黑的靴子，說：“鹿鳴山昨晚下雪了，我想去寫生。”

程朵愣了愣，隨即立馬從床上坐起來，“鹿鳴山你去過嗎？我聽說鹿鳴山地形很奇怪，跟鬼擋墻似的，很容易迷路。”

孫恬恬道：“我拿了地圖，沒關系。”

程朵皺了皺眉，有點擔心，道：“那你記得早點回來，千萬別等到天黑。”

“放心吧。”

孫恬恬穿好鞋子，裹上一件長長的羽絨服，背上畫板就出了門。

孫恬恬已經快半年沒有見過沈念深了，做夢沒想到，今天早上居然到了。

孫恬恬背著畫板要去校門口坐車，在迎新大道到了正好從場出來的沈念深。

才早上六點多，冬天天亮得晚，天氣霧蒙蒙的，學校里面都還沒幾個人，非常安靜。

沈念深穿著白的短袖T恤，黑的運長，手里拿著干巾，在臉上的汗水。

他剛剛跑完步，準備回宿舍去。

誰知剛從場出來，就到了孫恬恬。

兩個人離得很近，幾乎是面對面上。

沈念深看見孫恬恬的瞬間，心口一，渾突然僵。

明明都在一個學校，開學三個月，兩個人卻是第一次見面。

沈念深定定地站在那兒，他看著孫恬恬，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孫恬恬也沒想到會突然到沈念深，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完全釋懷了，可是看見他的瞬間，心底還是不控制地刺痛了一下，和他在一起的那些經歷，單車、游樂場、汽車電影院、小樹林里第一次接吻、坐在托車后面，抱著他，陪他穿街過巷……所有被刻意忘記的記憶仿佛突然又一下子全部涌了腦海里。

看著他，微抿著，沒有說話。

沈念深嚨有些發干，半晌，才低聲問：“要出去嗎？”

孫恬恬嗯了一聲，沒有別的話。

沈念深見背著畫板，沒話找話似的，又問：“去寫生嗎？”

“嗯。”

“去……”

沈念深還想問去哪里，但孫恬恬已經繞過他，徑直走了。

從始至終，的表都是淡的，看他的眼神猶如看一個陌生人。

這不正是他希的嗎？忘記他，去過自己的生活。

可是為什麼口堵得發慌？

他回過，孫恬恬已經走遠，出了校門，攔了一輛出租車，上了車，車子開走，徹底消失在視線里。

清晨的寒風迎面吹來，迷了眼睛。沈念深眼睛忽然有些脹，盯著孫恬恬離開的方向看了許久，才緩緩轉過，往宿舍的方向走。

這樣好的，有自己的生活了，終于不再被他拖累了。

……

孫恬恬到鹿鳴山的時候已經快十點。

天已經完全亮了，鹿鳴山上白茫茫的一片，天空中還飄著雪花。

鹿鳴山上，一排排松樹拔屹立著，松枝裹上了白白的雪花，一眼去，不勝收。

孫恬恬想起去年和沈念深去明月山看雪的時候，那時候還和他說好了，以后每年都要和他一起去山上看雪，可惜以后都沒有機會了。

鹿鳴山雪景極，昨夜雪下得大，地面已經積了厚厚的雪，一腳踩下，能印下一個深深的腳印。

孫恬恬選了一個風景優的角度，然后將畫板取下來，再從包包里拿出畫架和一個折疊的板凳。

沒一會兒，就將畫板撐好，坐著小板凳上，對著前面被大雪包裹的松樹認真畫了起來。

孫恬恬畫畫的時候是最全神貫注的時候，原本因為沈念深而有些浮躁的心，在畫畫的過程中漸漸安定下來。

在外寫生，一畫就是一整天，帶了巧克力和面包牛，了就隨便吃一點。

中午的時候，山下的小村莊，村民們開始做飯，裊裊炊煙從家家戶戶的煙囪里升起來，帶著人世間最的煙火氣息。

孫恬恬在山上待到下午快六點鐘，天漸漸黑了，收拾東西，準備下 山。

鹿鳴山的地形的確有些復雜，但孫恬恬來的時候特意拿著地圖仔細研究了一番，然而真的往山下走的時候，卻不是那麼回事。

是按照來時的方向往回走的，可是走著走著發現不對勁兒了，這并不是來時走的那條路。

皺了皺眉，又拿起地圖看了一會兒，然后跟著地圖又繼續往前走。

孫恬恬在山里繞了大半個小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拿著手機照明，想起早上程朵說鹿鳴山的地形跟鬼擋墻似的，很容易迷路。

還覺得有點夸張，鬼擋墻什麼的，只在電視里看過。

然而此刻也不由得懷疑，莫非真是著鬼擋墻了？

天越來越黑，山上一個人也沒有，孫恬恬漸漸有點害怕，迫不及待想要下山去。

山里寒風呼嘯，在靜得近乎詭異的黑夜里，像一陣陣鬼風在吹，吹得人渾涼颼颼的，背脊發涼。

孫恬恬怕得不行，背著畫板拼命地往前跑，黑夜里看不見路，腳下突然踩到一顆石頭，腳踝一崴，痛得一屁摔到地上。

好像是扭到了骨頭，孫恬恬痛得不行，皺著眉，在地上坐了好一會兒，稍微緩了一點，才試著從地上爬起來，可是腳實在是太痛了，往前走了幾步，就不行了。

又坐到地上休息，心里突然有點想哭。真是人倒霉的時候，做什麼都倒霉，出門寫個生都能迷路。

莫名想起了沈念深，要是他在，他那麼聰明，肯定不會迷路的。就算是迷路了，有他在，一點也不會害怕。

想著想著，也不知是委屈還是傷心，突然就忍不住哭了出來。

一邊哭，一邊出手機想給哥哥打電話，讓哥哥來接。

結果出手機一看，居然快要沒電了。

怕突然關機，慌慌張張立刻準備給哥哥打電話，結果還沒來得及撥出號碼，就有電話進來了。

是謝詢。

孫恬恬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立刻接了起來，謝詢聲音從那頭傳來，“給你帶了禮，在你宿舍門口，出來拿一下。”

謝詢剛從國外度假回來，給孫恬恬買了點禮，一回來就給送來了。

孫恬恬急得哭，“謝詢你在哪兒啊？你能不能來接我一下？我在鹿鳴山上，我好像迷路了……”

孫恬恬聲音都在抖，越說越怕。

謝詢心頭一跳，立刻道：“你待在那兒別！我馬上來！”

……

晚上，許厲他們寢室聚餐，在外面吃炒菜，程朵跟著一起。

一整晚，程朵都在打電話，眉心擰得的。

許厲給夾菜，抬手給了下眉心，“怎麼了？愁眉不展的？”

程朵道：“恬恬啊，一大早出門寫生，到現在還沒回來，電話也關機了，也不知道在哪里。”

坐在對面的沈念深，聽見這話，眉心微微蹙起。

許厲道：“你不是說恬恬最近經常出門寫生，早上出門，晚上回來的麼，沒事吧。”

程朵：“平時是這樣，可今天去的是鹿鳴山。”

“你說什麼？！”沈念深猛地抬頭，神激，“你說去的鹿鳴山？一個人？”

鹿鳴山地形很，很容易迷路。

尤其現在天又已經黑了，人還沒有回來……

沈念深臉一白，下一秒就飛快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