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家與傅家好，齊家宴請喬氏沒有面，賓客們難免打聽。

於是傅宣不適，喬氏領著兩個兒都到了齊家門外又折回的消息就漸漸傳了出去。

前院這邊，離開席還早，齊策邀傅宸徐晏到自己書房賞齊老爺送給他的一把寶劍，賞到一半齊夫人派了丫鬟過來尋他，齊策歉然地朝二人告罪，對齊簡道：“二弟先陪雲升正堂，我去去就來。”

齊簡臉有些白，強笑著應了，沒有看齊策的眼睛。

傅宸注意到了，齊策離開後，他關切地問齊簡：“有心事？看你神不守舍的，若不舒服，不用強撐著陪我們，我跟世子隨便坐坐就好。”

齊簡看看他，笑道：“我沒事，就是想到再過幾日又要每天讀書了，有點羨慕你們，練武多好，又能靠一功夫掙前程，又能強健，不似我，整天拘在書房裡。”

他不願說實話，傅宸也就裝不知道，一邊喝茶一邊聊起練武的事來。

齊簡看著他，在傅宸神采奕奕的俊朗面龐上尋找心上人的影子。

可惜他還沒找到機會向傾訴衷腸，就再也不能開口了。

前兩天赴席，大哥喝醉了，他扶他回房，將大哥放到牀上時，忽聽大哥喃喃低語。齊簡以爲是醉話，沒有在意，轉時卻聽到了一聲低啞又清晰的“濃濃”，聽大哥喃喃今年就去家提親。

濃濃，那是的小名，他夢裡悄悄喚過多次的名字。

原來大哥也喜歡。

怎麼會不喜歡呢？笑得那樣好看，聲音那般好聽，眼睛跟清泉似的，純真憨。

放棄嗎？捨不得。

跟大哥搶？

齊簡不用想也知道，他比不上大哥，哪裡都比不上，連傅大人都更欣賞大哥……

與其搶不到還鬧出兄弟罅隙，不如裝作自己沒有心。

走廊一角，齊策不不慢走了過去，看也沒看自己院裡的丫鬟，低聲問：“人帶過去了？”

既然喜歡他，得他相邀，肯定會去的。

那青丫鬟臉變了變，低頭解釋道：“沒有，聽說六姑娘吃壞了肚子，馬車到咱們府前突然吐了，傅夫人便打道回府了，三姑娘也沒有下車。”

齊策皺眉，怎麼這麼巧？

打發了丫鬟，齊策原地沉思片刻，回了書房，見到傅宸道：“聽說六妹妹路上吐了，現已……”

“吐了？宣宣人呢！”他才說了一句，傅宸噌地就站了起來，火急火燎往外趕。

齊策馬上確定，傅宣是真的病了，並非喬氏母不想過來。

解了疑，連忙攔住傅宸，將喬氏三人回家的事說了。

傅宸猶不放心，朝幾人告辭：“我去跟父親說一聲，今兒個就不聚了，宣宣打小好，很生病，我必須回去看看才安心。”

齊策、徐晏都是有妹妹的人，寬幾句，一起送他出去。

傅品言得知後沒什麼異樣，傅宸先回去，他繼續陪同僚們飲酒敘話，散席後才上車回府。

一下車便急著去小兒的翠竹居。

管事劉叔早得了喬氏吩咐，提醒道：“老爺，六姑娘沒事，是三姑娘病了。”

傅品言腳步一頓，看看劉叔，又朝傅容的芙蕖院趕。

進了屋，就見喬氏娘幾個都在，靠在牀頭，臉蒼白，好像幾個時辰不見，人就瘦了一圈。

傅品言又看向傅宣，確定好好的，坐到牀頭傅容額頭：“濃濃怎麼了，哪裡不舒服，看過郎中沒？”刻意忽略屋子裡淡淡的味兒。

傅容埋在父親懷裡，眼淚又流了出來。

今天才知道，前世自己有多蠢。

從小到大，每次出門，母親都會叮囑姐姐好好照看，生怕捱了旁人欺負。傅容覺得母親太多慮了，那麼聰明，只有欺負旁人的，誰能欺了？跟母親頂，母親說看著靈，其實是罐子里長大的，到了外面，吃點甜頭就看不到旁邊的蜂，眼看快被蟄了還爲尋到沾沾自喜。

或許真的是自作聰明，但齊竺也不是一般的蜂。兩人只是普通的手帕之，見了面笑著寒暄，分開也不會想念，誰也沒跟誰討要過什麼好，誰也沒有得罪過誰。去年開春，也沒有見過徐晏，兩人無冤無仇，傅容實在想不通齊竺爲何狠心到端那樣一盤糕點給。

胃裡一陣翻騰，傅容捂住，想吐，肚子裡卻沒有東西給吐了。

恨自己傻，被矇在鼓裡到死，更恨齊竺。

恨讓忍生痘之苦，讓額頭留了一個不敢示人的麻子。

恨害了弟弟的命，讓自責自厭，一家人悲痛難忍，最可憐的還是弟弟，去的不明不白。

恨險虛僞，害慘了，還能沒事人一般同寒暄，替齊策賠罪，一直做人人眼裡端莊婉的齊家姑娘，賢名廣播。

無法形容的恨，排山倒海般衝向，傅容攥著父親衫，險些將銀牙咬碎。

傅品言心疼極了。

兒最會撒，了什麼委屈必會一腦告訴他，求他做主，這次恨這樣卻咬牙忍著，竟比抱著他哭還讓人難。

聽喬氏恨恨地說了齊竺所作所爲，傅品言不怒反笑，對傅宸兄妹道：“宛姐兒領你妹妹去你那邊，這裡不用你們擔心，正堂你在院子裡守著，不許閒人靠近。”

他父威極重，真正怒時除了傅容，連喬氏都不敢招惹他。

傅宛傅容腦袋，安幾句，領著傅宣走了，傅宸一起跟了出去。

喬氏疑地看向丈夫。

傅品言沒看，只將埋在懷裡的兒扶了起來，坐正了，穩穩撐著肩膀：“濃濃你說，你到底在氣什麼？”

傅容哭得發，心裡有恨，有悔，更多的是冤。不明白，不明白自己爲何要被人如此陷害。

“說，你不說，爹爹怎麼知道你在氣什麼？”傅品言耐著子，定定地看著兒。

耳邊是父親溫的聲音，傅容再也忍不住，撲到傅品言懷裡訴起了委屈：“我沒有招惹過，爲何要那樣害我，害……知道我過得有多苦嗎？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了，要那樣狠心？”

但凡有對不起齊竺的地方，也不會如此難。

的苦不算什麼，弟弟死得冤啊！

傅品言看向妻子。

喬氏爬到牀裡頭，將兒抱到自己懷裡，輕輕地拍著：“傻濃濃，是嫉妒你長得比好，所以想讓你生病，落了疤，就又是信都的第一人了。娘跟你說，越是出衆的人越容易遭人嫉妒，一旦嫉妒了，哪怕彼此無仇怨，也會生出邪念。濃濃彆氣了，這次的事不怪你心，是那人太過詐，小小年紀就有了那樣的城府，娘也沒看出來，若能早點察覺，也不至於讓你栽這麼大的跟頭。”

傅容難以置信，淚眼婆娑：“只是因爲嫉妒？”

“不是嫉妒還能有什麼？”喬氏心疼地幫兒淚，說出自己一件陳年往事來，“娘小時候也差點遭人陷害，有貴公子來我們家做客，我的那些姐妹怕被我比下去，就想毀了我的臉，幸好們沒有齊竺那樣會藏，被我瞧了出來，躲過一劫。濃濃你記住了，往後去旁人家做客，除了特別信任的人，吃食什麼的，儘量不要再。”

家裡太.安樂也有壞，兒們沒見過多齷齪，防備就低了。

傅品言意外地看著妻子，倒沒聽提過這些事。

喬氏一心撲在兒上，沒留意丈夫的眼神。

倒是傅容，經過這一番哭訴，積在口的冤屈都發泄出來了，只剩下仇。

齊竺那般害，不報復回去，豈不枉活了這輩子，白白知道前世被瞞的真相？

眼裡恨意不減，角卻微微翹了起來，有種狠的味道。直到此刻，傅品言才終於鬆了口氣。

他不希自己的兒是柿子，旁人打一拳，可以哭，但必須有十倍奉還的心！

他也不會讓兒親自報仇。大不中留，將來兒們嫁人了，在夫家了委屈，他這個父親如遠水難解近憂，兒們只能自己想辦法解決，可是現在，他就守在兒們邊。

“濃濃打算怎麼報仇？”傅品言起去桌上倒了杯茶喝，回來後微笑著道。

傅容驚訝擡頭，對上自家父親溫和儒雅的俊臉，但他角的笑，怎麼看怎麼壞。

兒不說話，傅品言鼓勵地催道：“說來聽聽，讓爹爹看看你的本事。”

喬氏愣住了，有這樣教孩子的嗎？

傅容沒想那麼多，被父親期待的目注視著，垂眸想了想，想出一個念頭又否決，連續否了三四個主意，慢慢地道：“爹爹，過幾天元宵節花燈會，我想邀出來一起賞燈，爹爹事先安排人，到時候故意鬧出點狀況，再趁……往臉上弄點傷。”

兩輩子的仇，今生一起報。

齊竺不是想當第一人嗎？傅容要連邊的丫鬟都比不上，要生不如死，此後再無一日快活。

傅品言沒做評判，笑著問妻子：“素娘以爲如何？”

喬氏撇撇，看看已經雨過天晴的兒，哼道：“你們爺倆做壞事，別扯上我。”

傅品言點點頭，對傅容道：“好，就按你說的法子做，你放心賞燈，其他的都給我來辦。”

傅容地叮囑道：“爹爹也小心點，別讓人抓到把柄。”

“還用你教我？”傅品言了腦頂。

眼看父倆似乎真的定下來了，喬氏終於忍不住道：“等等，濃濃都有大半年沒去找了，現在突然主請賞燈，半路又出事，人家又不傻，肯定懷疑到濃濃頭上。”

傅容一怔，確實如此啊……

不等重新想，喬氏又道：“濃濃先不用著急請，元宵大家都熱鬧，說不定先請你了。就算沒請，就算那晚不出門，往後總有出門的時候，你爹爹的人隨時可以手，何必非要馬上還回去？”

兒依然不見的臉，一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濃濃你眼要放長遠點。”

傅容瞅瞅母親，再看看旁邊一直笑著凝視母親的父親，心裡突然涌起一甜，“娘，我發現你跟爹爹真的很般配，簡直是天造地設呢。”

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壞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