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管家,于瑩月是松了口氣,但諸人沒料到的是,薛珍兒也不太愿意管。
薛珍兒的念想在報復,把洪夫人趕走就遂心了,至于要接手走后留下來的這攤子事,跟方寒誠至今連房都沒圓,心態其實是有一點點類似瑩月剛替嫁進來的時候,沒把自己當方家人,又替他管的什麼家?
于是就出現了一個比較詭異的況,在別家能搶到打破頭的所謂管家權,到平江伯府里了乏人問津。
薛珍兒每天只是舒舒服服地呆著,有下人來問事回話,愿意管的才管,瑣碎嫌煩不想管的,就一句話:“找二爺去。”
可方寒誠也沒管過這些細務。
沒幾天,就鬧了個焦頭爛額——得虧此時方伯爺已經停靈,要的賓客都來得差不多了,就這樣,余下的事宜也煩到夠把他去找薛珍兒理論。
“你若是不想做方家婦,就乘早回你們薛家去!”方寒誠臉晦暗,進門就撂了狠話。
本來他沒想這麼兇,但是他要累死了,裳一層層汗在上,沒個工夫換,進門一看,薛珍兒卻正慢條斯理地吃著甜瓜,他在中燃燒的一把火立刻就竄到了頭頂心。
“行啊,二爺給我休書,我馬上就走。”薛珍兒只是沖他冷笑一聲。
把方寒誠噎的,他和薛珍兒如今是心知肚明,再不樂意,這三年孝期是得綁在一起了,薛珍兒固然不好提和離,他也不好在孝期休妻,這個妻子是方伯爺在時力持己見替他娶的,方伯爺一去,他就休妻,他的名聲也要爛了——雖然現在也沒好到哪里去。
“你、那麼攤子事,你不去管,就在這里躲懶!”方寒誠又發怒。
薛珍兒氣定神閑地道:“我管了啊,誰說我沒管?不過一些我拿不準的事,不敢瞎拿主意,只要他們去找二爺罷了,若是我瞎管出了子,二爺又該埋怨我了。”
方寒誠聽怎樣都有理,堵心無比,若是從前還好摟個小妾辱一下,現在父喪還在七七,他一個孝子萬不好干這等事,沒得還報,氣得把臉憋紫。
薛珍兒見他這樣,心懷大暢,心好了,才款款起道:“好了,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去前面看看。”
諸如此類景一而再,再而三,東風不覺倒西風,方寒誠這夫綱,日頹一日,及到方伯爺終于出殯下葬,后事完備,已是再振不起來了。
而直到這個時候,順天府也沒把溺斃方伯爺的兇手給找出來。
再離奇的故事,京城紛紛揚說了一陣也就過了,時令漸初夏,平江伯府因守孝漸漸退出了人們的視野與口舌,方伯爺窩囊又離奇的死不再為人提及,城里各茶館酒肆,換上了另一風。
《余公案》作為一本公案傳奇類話本,發行數月,口碑穩步上揚,熱度持續攀升,終至引。
與更為通俗的艷演義類話本比,公案這個題材眾沒有那麼廣,這是《余公案》口碑醞釀期比較長的緣故,但同時,三山堂打出招牌后不過半天,初期刊印試水的兩百本余公案就已搶完,又表明了這個讀者群雖然不那麼廣泛,但是閱讀需求非常穩定,——并且能吹。
對的沒錯,就是能吹。
這是一種比較奇特的現象,那些艷演義風行坊間,但許多人看完就丟到腦后,只圖一樂,至多無事茶館里閑聊時提一兩句“我才看的那本還不錯,某段某段描寫甚為嘿嘿——”,互相一眼,就算完了。
可是推《余公案》的,能扯出千字閑篇和人吹,并且推薦態度十分誠懇認真。
讀者的差異源來自于文章的差異。
公案話本因為眾稍遜,面市數量本不及別的種類,寫作門檻還稍高,其中所出品更,許多是披了一層公案的皮,實則是艷的里子,比如某地某勘破某庵之類的故事,一萬字有八千字在寫小尼姑與香客如何如何,真正涉及到案設計的只占其兩,從前沒得挑,好這口的,只有湊合著看看這些算了,但是一旦有了,那如靴搔,正對好,完全不用引導什麼,讀者自己想吹的本控制不住。
短短數月,三山堂加印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數量多,依然售空。
福全閑著沒事,過一陣會去三山堂溜達一下,看看銷量怎麼樣,去一次,先生對他的態度更客氣一次,趕上端午節的時候,還特地備了節禮,讓他拜上他們“舉人老爺”。
又請他給“舉人老爺”帶話。
“,先生問我幾回了,您有新的文章沒有,有的話,一定給他們印,價錢都好說。”
瑩月新奇又高興地收了禮,不過搖頭道:“你告訴他,我這陣子忙,沒有寫什麼。”
方伯爺橫死,雖不管家,但靜德院與方慧兩都需照料一些,這陣子因為薛珍兒與方寒誠兩夫妻斗法,府里也,騰不出空,都沒有怎麼筆。
福全應聲去了,過十來天,又來報,這回不比前幾回,臉有點怪怪地,道:“——那先生說,您要是還沒有想出什麼好點子,他給您推薦一個。”
方寒霄這時正在屋里,聞言隨意跟著看過來,只聽福全接著道:“他說,我們伯爺這回事出得就很奇怪,很值得寫一寫。”
瑩月:“……”
石楠憋著,想笑又不好笑——方伯爺總是已經死了,道:“可真虧他想得出!”
福全抓抓腦袋:“我聽到,也驚呆了,不好說什麼,含糊著回來了。”
這先生是不知道瑩月出,真當是個在京滯留的舉人。
瑩月不知說什麼好,好一會后搖搖頭:“你告訴他,我不好寫這個,多謝他記掛著,要是回頭我有文稿了,再找他。”
福全“哎”了一聲,又道:“,您也不必把他當回事,他那哪是掛念您呢,那是掛念您給他帶來的財運,您不出門,不知道現在外面多人夸——”
就比劃著說了一通,瑩月笑瞇瞇地聽著,他們長房也有一年的孝,這陣子是不便出門去做客了,就在家呆著的時候多。
福全很賣力地說了一會,方寒霄走過來,彈了一個小銀錁子給他。
福全眼神刷亮地接了,脆亮地道:“謝大爺賞,小的告退了,有新事兒,再來告訴給大爺和!”
他跳起來要走,石楠跟后面攆他,擰著他的耳朵囑咐了他三四遍“不許胡花”,福全哎哎地疼,才終于被放過走了。
瑩月已經跟方寒霄轉回了房里。
不過進去不大會兒工夫,又出來了。
拿了本書往暖閣去。
夏日了,看書很不必往小房間去,在書案前才更方便,但還是去了,然后不多久,簾子一掀,方寒霄也進來了。
他倒也沒干什麼,就往墻邊一倚,雙臂環,長隨意支著,站姿略略歪斜,周散發著一種存在鮮明而奇異的氣息——簡單一點說,就很不像個好人。
瑩月看書,他就看瑩月。
瑩月撐著讓他看了兩頁書的工夫,撐不住了——就翻過去的那一頁,也不知道寫了什麼,臉頰飛上薄紅,眼神都潤了些,轉頭很沒有威懾力地瞪他:“你沒有事做嗎?”
方寒霄懶懶地搖了兩下頭。
有仇的叔叔也是叔叔,才是新喪,他也不好往哪邊逛去,就關在院里,把瑩月關得很苦惱。
嗯,這段時間他們是不好同房的,雖說只要不弄到孝期有子,私下干點什麼,外人也不知道,但時日畢竟還是太近了,總得再忍耐一段。
瑩月對此沒有什麼,雖覺出了些滋味,但年紀不大,還生著,若是沒有,也不覺得想,晚上安安分分地睡覺也覺得好的。
方寒霄不行。
他躁得厲害,也煩人得厲害——這是瑩月的覺。
這陣子什麼都沒寫,跟他也有一點關系。比如現在,躲到暖閣來看會兒書,他都要跟過來,這麼眼泛幽地盯著,跟了很多頓沒有飯吃似的,怎麼寫呦。
“那你去找點事做。”瑩月沒辦法,指揮他。
他在這里,什麼事也干不。
方寒霄眼里的幽亮了起來。
他朝瑩月走去。
瑩月覺得不妙,下意識后退,后退,然后被他堵在了角落里。
“你干什麼——唔。”
方寒霄像個純正的惡霸一樣,把堵著,先不客氣地親兩口,然后才理直氣壯地告訴:“我聽你的,找點事做。”
瑩月:“……”
好煩呦,真的。
但是這句話已經沒有空閑說出來控訴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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