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轉涼,門窗都關著,空氣顯得有些悶。
屋子最裡面的金榻之上,坐著兩位著華麗且有說有笑的兩名婦人。右邊那位年紀稍輕,生得貌人,細細一看,還能看出的眼睛是湖藍,加上白皙緻的五,絕對是個標準的外國婦。關於這位太太的事,書華聽過一些,知道乃胡人與漢人結合而生的混兒,與大姐一樣,也是個能歌善舞的可人兒。瞧見書華走進來,當即朝揮手,笑得面若桃花:“三兒,快過見見柳夫人。”
書華小步走過去,穿過三夫人與四夫人的目,於二夫人面前站定,躬一拜:“書華向母親請安。”繼而向右邊的夫人矮一禮:“向柳夫人請安。”
柳夫人不似太太那般豔,已經年過三十的,多得是風韻,眉目親切,笑容和煦,乍一看去,應是個好相與的人。笑著扶起書華,親暱地握住書華的手:“姑娘怎地手指這般涼?外頭風大,你穿得這般,可莫要著了涼!”
不待書華回話,左手邊個尖銳的聲音忽然響起來,直直地將矛頭指向沈書華:“只可惜今日二弟不在這裡,見不到你這般惹人憐的打扮,著實浪費了你的這番苦心!”
書華微微皺起眉頭,只是面上未聲,只管扭過頭去,看向聲音的主人。此人穿得一明黃的紗短衫套水明黃羅,耳邊各自掛有一堆明月璫,生得明眸皓齒,姿綽約,只可惜眼神太過尖刻,一如說話的語氣。
面對的刻意刁難,書華儘量制住心中的怒意,朝微微點頭,算作見禮,便轉回去低頭看鞋面,不再做聲。
見到還是這般膽怯懦弱,衆人似是習慣了一般,都不再多言。只是一直握住書華手心的柳夫人有些尷尬,忍不住開口解圍:“心瑜,咱們是來做客,莫要無禮於人。”說完,便不著痕跡地鬆開了書華的手,回到榻上坐好。
柳心瑜冷冷一笑:“聽說你昨天在市集上將二弟數落了一番,我還以爲你死而復活之後變得有多厲害,今日一看,還是那般無用,活該你被你那個八面玲瓏的大姐欺負一輩子!”
書華依舊低著頭,只當說的話是在放屁,專心致志地盯著鞋面上的小梅花兒。衆人的臉或多或都有些變化,尤其是那原本笑若桃花的太太,眼中神一變再變。
“怎地剛一進門,就聽見有人在說我的壞話?”一道且略帶沙啞的聲音自屏風後傳來,大家不約而同地將目轉向門口,只聽見一陣鈴鐺佩環的撞聲,沈書畫在紅秀的攙扶下,緩緩步衆人的視線之中。
今日穿著大袖羅衫,領口與袖口都繡有緻的花樣,襯得的愈發白皙。緩緩來到書華右邊站好,朝最裡面的前面兩位婦人盈盈一拜:“書畫來遲,還母親與伯母見諒。”
兩位夫人自然是笑著扶起來,正開口說話時,旁邊的柳心瑜又是重重一聲冷哼,其聲音之大足以讓這間屋裡的每個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沈書畫當即向,眼下那顆淚痣隨著笑意輕輕晃,而柳心瑜也毫不示弱,睜大眼睛瞪回去。恰好站在兩人中間的書華只管低頭髮呆,任由兩道電流在頭頂上激烈撞擊。
對於沈書畫與柳心瑜之間劍拔弩張的氣勢,這一屋子人似乎都不到奇怪。無聊的書華趁此機會,悄悄將衆人的表觀察了一番,竟發現三夫人的眼中閃過一看好戲的玩味,而一向喜歡和稀泥的四夫人此刻正埋頭喝茶,在們後的幾位姨娘倒沒有再聊天,目在沈書華與柳心瑜之間來往不斷,神態各異。
眼看著形不大對頭,作爲主人的二夫人終於開口了:“書畫,你的風寒還未痊癒,快些坐下,喝杯熱茶暖暖子。”
“咳,多謝母親關心,”沈書畫在紅秀的攙扶下,緩緩來到四夫人邊的座位坐下,姿勢作優雅秀氣,極大家閨秀的風範。
二夫人繼而將視線轉向書華,拍了拍旁的金墊,笑得眉目如畫:“三兒,你的子也纔剛好,來,到我邊坐下。”
書華寵若驚:“多謝母親意,但書華是小輩,哪裡有與長輩同坐的道理?於禮不合,書華坐旁邊也是一樣。”這個太太雖是繼母,但對書華兄妹倆並不刻薄,可即便如此,書華與之間還是隔著某些說不清的鴻。平日裡,很踏書華的院落,而書華也是從不主與之親近。至於箇中原因,從前的書華是因爲膽小,如今的書華是因爲心虛,而太太的理由,就不得而知了。
見推辭,二夫人倒也不再多言,讓坐到書畫旁邊去了。
此時,所有人都已到齊,桌上的點心也已經換上第三道。
俗話說,三個人一臺戲,這一屋子的人圍在一起,反倒顯得沒趣兒。
在角落裡的書華,本來就是一個存在不怎麼強的人,一邊埋頭喝茶吃點心,一邊長耳朵聽八卦。
柳家與沈家是世,與沈家“書而不仕”的準則不一樣,柳家出士大夫,曾出過兩位探花郎,名汴京城。而且,柳老爺的姐姐早年宮,被聖上封爲寧妃,柳家的風更是無人可及。若非沈家有個開國公的封號,沈書畫與柳志瑜之間的婚事只怕還有些高攀。
而這位柳夫人出亦是相當顯赫,生父乃郡王,算得上是皇親國戚。二夫人與說話之時,還得小心拿著分寸。兩家人談來談去,話題大多還是圍繞著沈家胭脂鋪裡賣得最好的胭脂水,沈家首飾鋪中做工最緻的金飾玉,還有沈家布莊裡進了哪些最新式的綢緞錦帛。
沈書華低頭悄悄打了個哈欠,然後猛灌了一大口茶水,了昏昏睡的眼皮,這才勉力打起神。
人嘛,除去服打扮,便是男人與孩子。眼下這個況,似乎不好談及男人,人們漸漸將話題從打扮上轉移到孩子上。
就在幾位夫人明裡暗裡地爲自己孩子較勁兒的時候,沈書畫忽然進去一句:“聽聞,心瑜姐姐前兩個月得了位千金,真是可喜可賀!”
柳心瑜立刻狠狠瞪了一眼:“就算是兒,也是嫡出,不像那些庶出的兒般沒有地位!而且子云待極好,想要什麼,我與子云都能給最好的,絕不至於淪落到要去搶親姐妹裡的東西!”
“啪”的一聲響,沈書畫將茶碗狠狠砸在案幾上,眼中氣勢幾將人生吞活剝,難得的是,竟然還可以維持淺笑微微的模樣。
原本還在睡與不睡的邊緣線上掙扎的書華,被這道忽如其來的聲響嚇得一個激靈,睜大眼睛,茫然地著這一屋子人,完全不在狀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