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了半個時辰，總算到了石階的盡頭。

這一路走來，書華的腳竟沒有料想中那般疼痛，也不知是這心境的原因，還是那元大夫給的靈藥太好了。不過，這麼一來，自己好像又欠了那塊牛皮糖一份人，下次要是見到他，恐怕不能再那麼吹鬍子瞪眼了。

後是高深的石階，前面是一座古樸的小寺院，天高雲淡，寒風深重，凍得人寒心徹骨。

幸而書華在下馬車前按照陶氏的吩咐披了件斗篷，此刻倒也不至於被凍得瑟瑟發抖，攏了攏斗篷，跟在陶氏後。小沙彌穿著厚厚的藍布，領著陶氏與書華穿過院子前面的空地。

在院子的一角，種了一棵梅樹，梅花開得正盛，寒風拂過，捲起梅花無數，紛紛揚揚地往下飄落，落在梅樹下的一口古井旁邊。院子裡的積雪足以沒過小，他們每一步都走得尤爲小心。

推開寺廟的大門，發出一聲綿長的嘎吱聲，一如老人的嘆息。

小沙彌首先進了屋，點燃屋子裡面的蠟燭，方纔請了陶氏與書華進去。

這裡面的構造很簡單，就如一般的人家，帳幔兩相拉起，出裡面的擺置。偌大的屋子裡只有一張祭案，案上擺著一些瓜果供品，香火蠟燭，還有一塊黑漆牌位。牌位上清晰寫著“白家嫡長雅梅之位”幾個黃漆小楷。

祭案的後面是一副長足兩丈的字畫，上面畫著個貌子，形婀娜，笑容甜典雅。

這就是自家母親的靈位？不是應該直接去墳上祭拜嗎？怎地只見到牌位，見不到墳墓。

書華滿肚子疑，卻也不敢直接表現出來，只安份跟在陶氏後面來到祭案面前，拍去襬上的殘雪，將手中的香燭點燃，再而跪倒案前的團上，雙手合十，閉著眼睛祈禱一番，再躬磕頭。

這裡很安靜，靜得可以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書華悄悄睜開了眼，瞥見陶氏還在認真祈禱，而小沙彌早已退出屋子。又將注意力落在那副畫上，這就是自家親孃的模樣啊，果然是個水靈靈的大人，這沈二爺眼不錯，娶的正室妾室都是難得一見的人兒，也難怪生得孩子都那麼漂亮……咳咳，自己也勉強不算難看罷。

瞥見陶氏要睜眼了，書華趕閉上眼睛，裝作正在專心祈禱的樣子。

陶氏衝笑道：“你與你母親親多年不見，該是有好些己話要說罷？我還得去寺裡捐些香油錢，你且在這裡陪陪你母親親，等到說完了話，就下來到寺廟的大堂裡尋我吧。”

要自己跟一個死人呆一塊兒？書華睜開眼睛，小心滴嚥了咽口水：“嗯……”

陶氏隨即站起，緩緩退出屋子，隨著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書華又趕地朝母親一拜，心裡開始不停地嘀咕：我真不是故意霸佔你兒的，你兒的死也與我無關，雖然我沒法子把你兒的還回去，但我保證——我一定會代替你兒好好活下去還有你兒子，他是個好人，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你泉下有知，可千萬別來找我報仇啊

一口氣說完了這些日子一直憋在心裡的話，書華的手心都出了些汗意，跪正子，從懷裡掏出帕子去冷汗。

這屋子現在只剩下一個人，外頭是呼呼的寒風，還飄著淡淡的梅花香，而這屋裡，卻是一塊黑漆漆的牌位，與一副死人畫像。說實話的，書華這時候的覺不太妙啊

又朝母親的牌位拜了拜，方纔站起來，將這間不大的屋子逛了一遍，卻發現這屋子竟然還有個側門。好奇地推開門，從門裡談了個腦袋出去，卻見這裡是一間藏書屋。

書華又回頭看了眼外面，確定這裡都沒人了，方纔小心邁進藏書屋。這裡面的線很不好，屋子裡一片灰暗，書架上蒙著一層厚厚的積灰，空氣更是極差，稍微呼吸得大一點都能吸進灰塵，嗆得書華直咳嗽。用手帕捂住口鼻，在書架之間來回踱步，這些書看起來都極爲老舊，還有很多都被蟲子給咬壞了，至於那些發黴腐壞的書籍更是不計其數，看得書華心裡一陣疼惜。

在這個時代，能夠擁有如此大的藏書量，顯然不是一般人家可以負擔的。而母親的牌位就設在外面，書華不由生出疑慮，難不這些書都是自家老孃留下的？

書華不由心虛地低聲唸叨：“莫怪莫怪，我這也是一時好奇，沒有要冒犯你的意思。那個……你有這麼多書，不介意我翻一下吧？你不說話就是答應了，那我就手了哦”

一邊絮絮叨叨，一邊瞄準一本赭書皮的集子，小心地從書架上下來，吹掉上面厚厚的灰塵，找到個線稍微好點的地方將它翻開。

這是一本普通的山水遊記，作者署名卓，容很雜，但勝在文筆還不錯，淺顯易懂卻又不失形象生，在這個講究辭藻華麗的時代，能有如此文筆的人確實見。這個作者似乎曾經做過，言辭之間出一子嫌惡場的清風www.Qingfo.Cc傲骨，有種寄山水與天地的懷。

書華隨手翻到最後，卻見在書的末頁角落印有一個硃紅的小章，因著年代久遠，看不大清楚，估著是個什麼繁字。

將書本放回原位，又手翻了幾本書，容五花八門，從詩詞歌賦到岐黃醫經，這裡幾乎都能看到蹤影。而且，每一本書的末頁都會有個小小的紅印章，卻只能看清了一個“白”字，另外那半個字卻實在是看不清了。

在這裡遊了好一會，琢磨著陶氏可能在下面等急了，趕從藏書屋裡走出來，順手把門帶上，連同門口的鞋印也都一併理乾淨。

做完了這些，又回到祭案前跪在，誠心地拜了三拜：“雖然我不是你的親生兒，但我的裡流著你的，我的生命是你賜予的，我一定會好好地活下去，希你能安息。”

站起，走到了門口，又忍不住回頭看了那幅畫一眼，抱著一種試試的態度，又走回到了祭案旁邊，長脖子仔細將那幅畫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近看才知，這幅畫畫得極爲傳神，子抉飄飄，那笑貌一如寒冬裡盛放的紅梅，著一子暗暗的幽香。

在畫的左下方，寫著幾句詞——花飄落，容瘦，一世迴幾世。夢牽絆，不願醒，一樹約定千載續。

落筆乾脆利落，筆鋒飄逸靈俊，想必落款之人也是個見的才子。只不過，這筆法實在不像自家老爹的字啊……

難道真是自己孃親紅杏出牆，然後被沈家休了，至此白家就與沈家徹底鬧翻？書華搖搖頭，如果事果真如此，依照父親那般強的子，早就把自己和二哥給趕出沈家大門，更何況……白家雖然是商賈出，但若是自己母親有錯在先，老夫人與白家人何至於如此惦念母親，而對沈家暗藏恨意？

唉唉，書華長嘆一口氣，著畫上的人兒嘆道：“你若是能說話，我也就不必如此傷腦筋了。”

一陣寒風涌進屋裡，將帳幔與門葉吹得嘩啦作響，連同這幅畫也被吹得往上一飄。

書華趕手按住畫卷，用子擋住後面的寒風，待到寒風褪去，方纔收回手，好好言拜了拜：“莫怪莫怪，這該說的我也都說了，你在這兒慢慢歇著吧，我先回去了。”

拍去袖與襬的灰塵，走了出去，按照來時的腳印，一步一步走出院子，順著石階往下走。

此刻正值寒冬臘月，這石階卻也沒結冰，雖然地勢奇高，但走得卻也還算穩當。書華將斗篷的帽子拉起蓋過腦袋，小心翼翼地走下每一級階梯。

等到下來的時候，陶氏早已等候在那裡，領著兩個丫鬟一道上前來，關切地問道：“這路上怪的，可是沒摔倒？”

書華搖搖頭：“我很小心，沒有摔到。”

見安然，陶氏放心地點點頭，卻又忍不住一笑：“那你昨晚怎地摔倒了？難不咱家院子裡的路比這山路還難走？”

書華扯角跟著一笑：“昨晚天太黑，走路時候一時沒注意腳下，這不就倒了嘛。”

“櫻桃那丫頭不是一直提著燈籠跟在你邊嗎？怎地還看不清路？”

書華心裡咯噔一跳，可不能說自己跟丟了的事兒挽住陶氏，一邊走一邊笑道：“那燈籠也就那麼點大，能照亮的地方能有多大？更何況我當時一心琢磨著今天祭拜母親的事，這不就沒注意到腳下嘛對了，大舅媽，你們什麼時候也去汴京做客呀？一直是我與二哥來叨擾你們，倒沒見你們來看過我們。”

陶氏拍拍的手，臉上依舊保持溫和親切的笑容，卻是沒再說話。書華知道中了不該的地方，趕也轉移了話題，但心裡卻是暗自慶幸混過了一關，但願櫻桃那邊不要說了纔好。

們邁過寺廟的大門，朝著馬車走過去，在丫鬟的攙扶下鑽進馬車，隨著車伕一聲吆喝，馬鞭高高落下，馬車至此駛回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