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天還未亮紀悄就起了床,拉開窗簾一看,昨天半夜竟然下了今年第一場的初雪,也不知持續了多久，此刻地面已可見的霜白。南方的天本就冷，將融未融的雪更是讓空氣都寒到了骨頭裡，紀悄把自己裹了一個粽子，頂著頭上還未消失的星星出了宿舍。

他坐上了開往西郊的車，足足三個小時的車程，紀悄始終默默地著窗外。旁的兩個大媽一直在絮叨著自己和別人的家長裡短，說兒不孝說沒錢養老，說現在活不起也死不起。

紀悄聽了一路，在外面空曠的視野裡慢慢出現了一座不高不矮的山後,車子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車門才一打開,一堆挎著大包小包的老頭老太就湧了過來，使勁推銷著他們手裡的東西，被強制拒絕後也不死心，依舊尾隨而去，不依不饒。

紀悄最後才下去，被兩個老太太纏得不行，他只有掏出一張十元，買了一束最便宜的白。

也不怪這些當地村民太過熱，這裡早已年久失修，除了冬至清明會有點人氣之外，平時估計只能看得見鬼，不僅管理混，連環境也荒僻無章。

紀悄用了大半個小時才從山腳爬到山頂，相比於平地上的墓，這裡的價格應該更便宜，一塊墓碑也就半人高，窄窄的，邊角都磨得不太平整，兩旁也只種了兩棵病怏怏的歪脖子樹。

三排的倒數第二個位置，紀悄不用找就知道在哪兒，他走過去的時候看見那一方小墳上已經放了一束鮮花了，比他的要好，是純白的玫瑰，用黑的帶小心的紮起來，打理的非常致。

紀悄只看了一眼，便把自己的白放在了另一邊，然後在墓碑前蹲了下來。

碑上有一張不到兩寸的照片，裡面是一個男人，三十上下的模樣，很清俊，不過卻沒有笑容。

紀悄盯著照片半晌，開口道，“我坐車來的，不是很。”他說話的語氣很平淡，也很自然，好像有人在問，他回答，然後他們開始進行一場普通的談一樣。

“我轉學到附中了，那裡好的，老師也好。”

“第一次月考拿了第三、第二次也是，期中考是第四名。”

“我還參加了理比賽，贏了可以有獎金。”

接著，他頓了片刻，好像一下子想不到有什麼能說的了，最後才道。

“我活得好的，你放心吧……”

……

閻澄今天其實沒什麼遊玩的興致，但因為早早就和伍子旭他們約定好了，到了時間也只有出門。除了老面孔的固定四人團和荊瑤之外，這次還多了兩個生，一個是洪皓的朋友魯秀妮，還有一個是薑甄。

現在還早，孩子們都想趁著假日去逛商場，洪皓和伍子旭當然沒意見，閻澄和王郗瑭也提不出其他建議，最後自然行。

大概是之前的補課相讓薑甄和伍子旭的關系突飛猛進了不，這次不但答應了出來玩，兩人還時不時的湊近聊著，氣氛頗有點曖昧的味道，而魯秀妮和洪皓本就打得火熱，此刻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消失，荊瑤則努力拼，剩下王郗瑭和閻澄勉強做個伴，不過以往閻澄也不是很在乎行程有沒有大意思，朋友之間也就圖個相，做什麼其實不重要，但是今天，他怎麼都覺得心煩氣躁，一只手機拿在手裡翻來覆去，開了關關了開，沒一會兒就去了一格電。

連魯秀妮都發現不對勁地問道，“閻王，你在等電話啊？還有誰要來嗎？”

閻澄其實在給紀悄發消息，他原本打算最起碼要忍到今天過完，至也要回了家再說，但沒想到出門才一個小時就破了功。

他還準備了好幾個開場白，類似於“你在幹嘛？”、“在宿舍？”、“吃早餐了嗎？”、“起床了嗎？”等等的蠢話，只是最後把所有都發過去試了一遍，那頭還是半點也沒回複。

難道真有事？可是周末能有什麼事？出版社今天也是休息的啊，而且稿的時間也沒到吧。

閻澄徑自琢磨著，聽到魯秀妮問了才回過神來。

“沒有……”他把手機塞回口袋，否認道。

此時伍子旭卻賤賤地靠了過來，一把攬著閻澄道，“閻王，你跟兄弟說實話，你是不是看上哪個妞了？”要不然最近的行為怎麼總著說不出的古怪。

閻澄下心裡的鬱悶，正了臉，“你覺得我能看上誰？”

伍子旭著下思考，“你眼界這麼高，我們學校又沒第二個荊瑤，難道……是外校的？”

荊瑤不爽地，“幹嘛要找第二個？我不還活著麼。”

“那是那是，一般的哪能和你比啊，我這不是拿你做標桿麼，您是中之王。”伍子旭貧。

荊瑤瞪他，“你這麼說就不怕有人生氣？”說著看向一邊的薑甄。

伍子旭立馬蔫了，可憐兮兮的去看他的薑妹妹，功得到了薑甄的一個大白眼。

這時洪皓也不知哪筋住了，忽然道，“找不著的，就找個男的唄。”

在場的人都被他說愣了，包括閻澄。

伍子旭表詭異地看著他，“你這是什麼想法？”

“找男的不就是同了嘛？”魯秀妮也震驚道。

洪皓這才覺得自己說的有歧義，忙解釋，“我不是說那種‘找’，就是像東哥那樣的，挑個看得過去的陪著玩玩，現在不都流行這個麼，不喜歡了再換一個好了，我看那個元元的長得也很不錯啊，不比的差。”

“你不會也早就想試了吧？”伍子旭瞥他，“看上誰了？”

有魯秀妮在洪皓當然不會承認，“我能看上誰啊？周圍一個個五大三的，”說著忽一頓，“也就那個‘白無常’好看點……”

閻澄面一變，伍子旭也道，“你說什麼？！”

洪皓立刻搖手，“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重點是你們別這麼落伍好不好，說出去真要被人笑，我只是提供一個意見而已，那事兒要真沒勁，東哥他們怎麼會這麼熱衷，這和什麼同可不一樣。”

荊瑤聽不下去了，“你們能不能把人當人看啊，淺至極！再說同怎麼了，你要不花錢，就你這模樣的還沒男人還看的上你呢。”

洪皓不爽，“我要男人看得上幹嘛？我有病啊。”

“那你還要閻王看上男人！？”

洪皓被說得語塞。

伍子旭手給了洪皓的後腦勺一下子，“腦了吧你，替你通一通。”

洪皓也後知後覺自己好像說錯話了，乖乖閉了。

其他人見這話題告一段落，忙東扯西扯的活躍氣氛，王郗瑭跟在後面，朝著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的閻澄看去，只見他一臉肅穆，角地抿著，眼底約可見沉黯之。

王郗瑭默默地收回了視線。

……

逛完商場，一行人去了ktv，期間閻澄在一片鬼哭狼嚎裡給紀悄去了兩個電話，前後間隔了兩個多小時，而兩個電話全部回應的是機主已關機。

下午五點多的時候，大家正準備喊東西吃，閻澄卻坐不住了。

他一起，伍子旭就問，“幹嘛去？”

閻澄說，“我頭有點疼，先回去了。”

“啊？！”大家驚訝。

“要不要去醫院啊？”

“是吃壞東西了嗎？”

閻澄搖頭，“沒事，昨天沒睡好。”

說完便往外走，眾人攔不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其實以前閻澄也有過這樣中途退場的時刻，一般都表示他心很不好。

包間靜默片刻，伍子旭抄起一只蘋果朝洪皓砸去，“都是你！”

“我……又沒怎麼。”洪皓心虛的反駁。

“你都讓閻王去當同了，他能高興麼？”

“我那只是順口一說……”洪皓心裡暗暗反駁，再說又不是我說了才不高興的，他都不高興一天了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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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澄出了ktv直接拉了出租回學校，奔著紀悄的那棟樓就去了，只是在門外敲了半天的門卻沒有人來開。

人不在，手機不接，到現在已經有j□j個小時了吧，去哪兒了？

回家了嗎？

閻澄把一路思考的可能又想了個遍，卻還是沒有答案。

他們兩人的維系除了學校也就只有學校，一旦紀悄離開這裡，閻澄隨時隨地都可以失去他的消息，他知道紀悄的底線是他的私他的生活，可是一剎那間，閻澄真的有想去查他，把紀悄的家，把他的地址，把他的所有資料全部翻出來的沖。

可是最後，他還是忍住了。

他選擇在門外就這樣等著，等著紀悄回來。

附中的宿舍樓有些年月了，窗戶也風，沒多久閻澄就覺得四肢有點僵冷，不遠可以看得見樓下的育館和長長的小道，天黑的很早，有些住校的想是過完了聖誕，歡歡喜喜的結伴而歸，然後在宿舍樓前難分難舍的相擁相吻。

閻澄盯了半晌，然後外面黑的再也看不見。

他還是坐著，不知道坐了多久。

直到樓梯轉角終於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閻澄拿出手機翻了翻，晚上九點了。

黑暗裡，一個纖瘦的影向他慢慢走來。

紀悄沒有想到會有個大活人出現在自己的寢室門口，所以閻澄一站起來的時候，他被嚇了一跳。

閻澄在一片黢黑裡地看著紀悄，問，“你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