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樊言又止，臉很明顯有些不好看。

今天本該是他的主場，如果林水程不來，還幫他省了許多事。

但是誰也沒想到楊之為居然會來！

楊之為所過之，一切人的芒都將黯然失。楊之為的每一句話都有重量級的意義，他本人的人安全是國防級別的！

偏偏楊之為還仿佛沒意識到這一點似的，他擺擺手婉拒了組織人員邀請他去第一排的提議，連瓶水都沒要，而是呆在最角落的地方，如果不注意還會忽略他這個人的存在。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就為一個帶過的本科學生？

他一過來，坐在右側余樊一系列的人臉都有些不好看。

羅松低聲說：“他來了也沒什麼用，他的學生不行，做不出來這個項目，就算再給多時間都是做不出來的。警務的人在這里盯著呢，老余背后還有揚風納米，他們出資贊助的儀。林水程不可能有這種資源，就算是楊之為的實驗室，那也在北和舊太平洋分部，他時間上來不及。”

與此同時，傅雪也打開了群消息，輸字段：“林水程還沒來，估計要遲到了。我和@董朔夜已經在這里了。”

抬頭了一眼，董朔夜坐得離很遠，正在和邊的記錄員說著什麼。其實和他并不太悉，見到了相視一笑，也沒什麼別的可說。董朔夜人如其名，暗沉如同夜晚，看起來很難接近。

所有人都陸陸續續到場了，第一排空了幾個位置。

八點整時，組織人正要宣布開始，門口卻又來了一撥人，報告進度不得不再次延后。

保鏢開路，一位戴墨鏡的老太太拄著拐杖走現場，雖然上了年紀，但步履依然穩健，筆的姿依稀能看出，年輕時必然有一段從軍經歷。

干員認出了是誰，直接石化了。

韓荒直接把石化的干員拉走了，清除門口的門開道，站在旁側迎接。

所有人再次起迎接，報告廳一時雀無聲，連董朔夜也出了微微驚訝的表。

這次報案人，唯一的要求是低調的世界級收藏家，居然親自前來了！

韓荒低聲告訴干員：“一會兒去外面看好了一點事都不能有，學校也是昨天才接到通知會來，這個消息不要對外發散。不想讓人知道的行程。”

禾木雅，世界級收藏家是如今的份，然而還有多重份——比如聯盟中第一位外空間艦長，曾經的聯盟全球安全部指揮長，甚至曾是呼聲最高的聯盟首相參選人——只不過拒絕參與競選。戎裝半生，樣樣事跡都是普通人可以吹噓一輩子的事，退伍后開始熱藝品收集，并捐出大量收藏品給聯盟，除此以外，還用半生積蓄建立了基因治療基金會，無償幫助許多病人重獲新生。

從退伍至今，依然是軍方有關外空間站的頭號軍事顧問。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重量級人了，干員終于理解了，為什麼韓荒凌晨時看了名冊，會發出那樣的慨——知道的了解這是一次名畫鑒定報告會，不知道的會以為聯盟要毀滅了。

大廳里的氣氛空前凝重，禾木雅微微頷首示意所有人坐下，而后獨自坐在了靠后的角落里。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直了脊背，噤若寒蟬。

八點整，林水程依然沒有來。

余樊深呼吸了一下，上臺作報告。

組織人員已經將兩幅畫陳列在了報告臺中央，空曠的臺面上用A、B編號區分這兩幅畫。

韓荒看了看時間，走出大廳，將里邊麥克風的聲音隔絕在外。

他反復撥打一個電話號碼，但是對面是長久的忙音。

八點五分，報告廳里響起一片掌聲，說話的聲音停了停，掌聲過去之后，繼續以一種沉穩的頻率響著。

韓荒聽不清里邊在說什麼，他手心微微沁出了一點汗水，繼續撥打那個電話。

他幾乎已經忘記了時間，只知道機械重復撥號、聽到忙音后掛斷、再撥號的過程。

八點十二分時，電話另一頭突然接通了。

清淡好聽的聲音從另一邊出來：“喂？”

韓荒愣了一下，一時間居然沒說出話來。

林水程又問了一遍：“喂？請問你找誰？”

“……你在哪里，八點過了怎麼還沒來！趕快來學校禮堂，你今天不來以后一輩子都毀了，我不管你有沒有辦法，你人先過來！韓荒低聲音，“余樊已經先做報告了，大概馬上結束！”

“……”林水程那邊靜了一下——七剛剛幫他聯系了院系教授說明況，不過他很快知道大約是校方的人，認真地說：“我剛出實驗室，已經在趕過來的途中，況已經拜托楊老師幫忙告知，請再給我一點時間，請放心，我會盡力趕到的。”

韓荒松了一口氣，他想了半天之后，不知道說什麼，只是輕輕地說了一聲：“加油。”

他推門回去時，余樊的報告已經結束了。

“綜上所述，我們通過納米級掃描鑒定，認為A是贗品，B是真品。”余樊的視線掃過臺下，不經意地在楊之為那邊停留了一會兒。

楊之為雙手疊放在膝上，平靜地看著他這個方向。

他了一把冷汗。

這場報告會會來這麼多大人他是沒有想到的，許空不在，楊申的方向是純數學理論，對于他報告中的容并不了解。

他的確是做了納米級別的鑒定不假，這兩幅畫的偽造也的確是確到了分子以下的級別，只要做到納米級，就能找出這兩幅畫的不同。

但是只有他知道，這場鑒定缺乏一個關鍵的條件——真品本納米級的信息特征。

所以他為此編造了一個特征數據——即十五世紀某種特有料的分子結構，證明了贗品中不備這樣的分子結構，但是實際上只有他自己知道，兩幅畫連分子結構種類都是極其雷同的！

今天來的教授都是數院的，方向和原子堆砌、分子堆砌也完全不同。

偏偏今天撞上了楊之為！

楊之為的老本行就是粒子堆砌，要論專業，在場沒有人能比他更通。余樊無法知道他是否會看出這場報告的，于是只能賭一把——他認為自己有八勝算。

楊之為是老狐貍，就算看出了什麼，也不至于為了一個學生，當著這麼多大人的面拆他的臺。楊之為和許空不同，他非常懂做人的道理，凡事留一線，從沒有鬧過無法收拾的場面。

學生出錯尚且有理由原諒，而當面指出一個教授的數據有問題，等于直接斷掉對方的學命脈，這是不死不休的事！

更何況，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就是——禾木雅本不是專業人士，這件事其實在行政上面很好解決。

不管到底那副畫是真品，哪副畫是贗品，只要指出一幅畫，讓禾木雅相信就是了！

果不其然，余樊看見楊之為并沒有什麼作，他依然儒雅端方地坐在角落中，看起來沒有要發言的意思。

他的報告結束了，大廳里響起一片掌聲。

楊之為沒有鼓掌。他看了一眼PPT報告，低聲跟楊申說著什麼。

“接下來要作報告的是……呃，這位同學有急況，暫時遲到了，還沒有來。”主持人非常尷尬，會場陷了一片無言的沉默。

這個林水程的學生已經沒救了，他居然真的敢讓這些人在這里等他！

是繼續等，還是直接解散報告會？

院長沈追見機行事，直接走上臺代替主持人講話：“對于今天的況，我作為院長到很抱歉，我作為院長，應該反思在學培養的同時，是否忽略了對學生的品德培養，以至于發生今天這樣的況。我想有關這次的項目，余教授已經給出了完的答案，如果大家沒有異議，那麼我們可以選擇散會。”

所有人都看向禾木雅，等待的意見。

禾木雅低聲說了句什麼，邊的書前來打聽了一下，然后回頭告訴：“遲到的學生林水程。”

傅雪聽到這里，臉上的笑意已經掛不住了——

手放在桌子底下盲打，發消息告訴群：“林水程這次完了，他沒來，大人問了他的名字，這下我看連星大都保不住他了，學生會爭取來的免責有什麼用？他以后絕對在學界待不下去，倩倩的仇可以報了！！”

“林水程是麼？”禾木雅換了個姿勢，往后靠在椅子上，平靜地說，“等吧。我聽聽他的報告。”

所有人都愣住了，認識的人都在互相換眼神，十分疑。

禾木雅是出了名的雷厲風行，沒有道理在這種時候停下來等待一個陌生的、遲到的學生。

如果說是為了給林水程一個教訓，那也不必強調“我聽聽他的報告”這句話。

這到底是是什麼況？

沒有人能想明白，韓荒也沒想明白，他越等越急躁，幾乎忍不住要再次走出去打電話，就在這時，大廳門被推開了。

門外走進來一個陌生的、高挑的男人，他隨手在已經沒有人看管的簽名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而后四看了看，發現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瞧時，自我介紹了一下：“肖絕，七的，遲到了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車。”

董朔夜坐在位置上，起來，深吸了一口氣。

干員快瘋了，他拼命問韓荒：“七長？？？？？你昨天接到通知沒有？？？七的人怎麼會來？？”

韓荒一臉不可思議：“我沒接到通知，我也不知道啊？”

七掌握著全聯盟的科研命脈，決定了未來二十年到五十年的時代發展走向，雖然不隸屬任何機構，但是其重要程度絕對不比禾木雅低。

組織人也坐不住了——眼看著事越鬧越大，連七的人都來了，沒有任何人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他過去問了問。

肖絕說：“哦，這個項目的一組是七贊助，我今天正好有空，過來看看。我們這邊的人雖然來晚了，但是也沒晚多嘛，機也懂事，本來要十天跑完的數據，這次剛好七天跑完了，這不是巧了嘛，幸好還能趕上為前輩慶生。”

傅雪在一邊快坐不住了，私聊董朔夜，有點著急地問他：“怎麼回事，七贊助什麼機？七怎麼會來？就算七手，怎麼回事肖絕過來，這事有落銀手嗎？？你不是說這個項目現有手段無法解決麼？”

發了一連串的問號。

從這邊可以看到，董朔夜低頭看了看消息，隨后將手機屏幕一面朝下，放回了桌上。

禾木雅對肖絕微微頷首，破天荒地開口說了第二句話：“那你這邊的人來了麼？”

話音剛落，大廳的門被再次推開，林水程微微著氣來到報告廳中。

他手里拿著一疊厚厚的打印資料。沒有時間做PPT，他只能將所有的數據打印下來，實時投影。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是一路跑過來的，深秋的天氣，他細碎的額發被汗水沾，有些狼狽。

林水程調整了一下呼吸，走上報告臺，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謝所有老師、領導給我這個機會并耐心等待。我經過七天的調查，選擇量子分析手段確認，A是真品，B是贗品，接下來是我的比對報告。”

他的語句清晰有力，雖然因為呼吸不穩而略顯急促，但是所有人都聽明白了他的分析結果——和余樊完全相反！

楊之為微微傾，將手抬起來放在桌面上，眼里帶上了微微的笑意。

大廳里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