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覺得這事早, 還沒到考慮那麼多的地步。

桑稚年紀還小。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算太長。

覺得未來也許會有變化, 可能幾年后, 就不再是現在這麼一個狀態。也許所有的事，不會順著軌跡走, 在中途, 會出現什麼變數。

造的結果，也不過是。

分開。

可這是, 段嘉許跟桑稚在一起之后，就從未考慮過的事。他從不是, 抱著一種, 未來可能會分開的態度, 跟在一起。

從在一起的第一天開始，他就在考慮他們的未來。

持續到永遠的未來。

段嘉許想起了，那天桑稚趴在他背上, 邊掉著淚邊說：“我為什麼是十九歲，我能不能是二十九歲, 我不想那麼小。”

應該在那個時候。

就知道父母不同意，跟自己在一起了吧。

卻又擔心，這件事被他知道后, 會影響了他的心。所以只能自己一個人難過，自己一個人努力，想要改變父母的想法。

會在知道，桑榮跟他說了某些話之后, 慌地安他，可又覺得自己無力至極，只能說出讓他不要不開心的話。

也會因為這件事，自己一個人胡思想，擔心他會因此放棄。然后提前回到宜荷，在機場里，噎噎地把藏了那麼多年的，全部告訴他。

希他不要為此到自卑。

希他能，清楚地明白自己有多好，才值得念念不忘那麼多年。

那麼好的桑稚。

做任何事，都第一個考慮他的桑稚。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明明比他小那麼多歲，明明應該是他來照顧，卻一直想為他的鎧甲，把他護在后的桑稚。

段嘉許不希，再在他和的父母之間，進退兩難。

這事總得解決。

不論時間早晚。

狹小的客廳沉默下來。

段嘉許稍稍低了頭，無聲地自嘲了下。他覺得時間難熬至極，開始在想著，如果他們仍舊不同意，那他還能做什麼。

這好像就已經是他的所有了。

桑榮思忖片刻，總算開了口：“房子只寫只只的名？”

沉默被打破，段嘉許反倒松了口氣，點頭。

“是的。”

一直在狀況外，被三個人排著的桑延，一臉懵地聽完段嘉許的話。他理清了思路，又因為他倆這對話，瞬間開了口：“等會兒。爸，你這不是欺負人嗎？”

“……”黎萍猛地拍了下他的大，“說什麼呢！”

“咱講點道理不？”桑延無言到直樂，“不是，我之前怎麼沒看出來，你們還有門當戶對的觀念啊？媽，你給我介紹相親對象的時候，對方不是不管多窮，只要是個的你就同意嗎？”

黎萍被他氣得頭疼：“你的條件，跟你妹能比？”

“……”

“就你這樣，能有姑娘要你，我都想燒香拜佛了。”

桑延忍了忍，又道：“我就問你們個事兒，給那小鬼找個富二代，什麼都不會，就家里有錢的那種，你倆就樂意了？”

黎萍：“不是這個問題。”

“那還什麼問題？”桑延掃了段嘉許一眼，嘖了聲，“媽，你仔細瞧瞧。段嘉許呢，各方面條件是比我差了點，但也還算過得去吧。”

黎萍最看不慣他這德行：“比你差那還是人？”

桑延被懟習慣了，干脆當沒聽見：“行了，他對那小鬼好得很，也不窮，沒什麼好挑的。”

黎萍跟桑榮對視了眼，收斂了火氣，輕嘆道：“聽你爸說完。”

桑榮看向段嘉許，繼續問：“打算什麼時候買房？”

段嘉許：“預計是今年。”

“你跟只只這也還沒定下，”桑榮說，“房子你就打算寫的名了？”

段嘉許點頭：“嗯。”

桑榮：“不怕這兩年分了？”

桑延皺眉：“爸，你這就不太好吧，怎麼還咒人分手。”

黎萍忍無可忍，抓起他的胳膊，往房間里拖。

“你給我進來！”

客廳里瞬間了兩個人，氛圍一下子冷清了不。

段嘉許沒有被影響。他淡笑了下，回著桑榮的話，輕聲說：“那我留著這房子也沒什麼用，留給也好。”

“孩子，沒誰談個，要搭這麼多錢進去。”桑榮笑了，“要被其他人知道了，第一反應估計都是，覺得你被我們家勒索了。”

段嘉許一愣，沒等他開口，桑榮又道：“房子還是寫你自己的名字，這是你自己努力賺的錢。我跟只只的媽媽，其實都不太在意這些。”

“……”

“其實你倆的事，只只跟我和媽媽都提過不次，”桑榮神溫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主要只聽說，我們心里也沒底。上回跟你說那些話，也是想看看，你會有什麼反應。”

段嘉許嗯了聲：“我明白。”

“之前跟你說，介意你家里的這個況，也是怕，只只會因為這個到傷害。但如果你能保護好，那也足夠了。”桑榮說，“我也知道，我和只只媽媽的態度，影響你們兩個的心的。小年輕談個，我們都要摻和一把。”

段嘉許繃了一晚上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些，在此刻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為跟你說了那些話，我一直有些過意不去。這事，我知道你也不好過，也知道，錯不在你的上，跟你沒什麼關系。你不用因為這個，把自己置于一個那麼低的位置。”

段嘉許看著桑榮，頭發。

他一直知道，桑榮和黎萍，都是很善良的人。段嘉許很理解他們的想法，知道他們是擔心桑稚，也是為了好。

所以他只能讓自己做的更好。

想著，如果這一次談話還是不行，那他就更加努力一些。盡量做到，能讓他們能忽視他的父親，不再去在意那些事。

卻沒想過，桑榮會反過來，安他。

反過來，讓他不要在意。

“你看阿延的反應，都覺得我們在欺負你。”桑榮笑道，“我也不是什麼冥頑不顧的人，有你今晚的話，也夠了。我也相信你能做到你今晚說的話。”

“……”

“以后，有空可以過來吃個飯。”

又坐了一會兒。

黎萍和桑延都從房間里出來。幾人都不再提剛剛的事，轉移了話題。時間漸晚，差不多九點時候，桑延主提出要回去。

兩人便一塊出了桑家。

桑延走在前頭，隨口問：“我爸后來又跟你說什麼了？”

段嘉許的角彎起來，心很好：“沒反對了。”

“你說你怎麼回事兒？”桑延的話里帶了幾分嘲諷的意味，“說的那些是什麼話啊，大老爺們不能活得氣一點？”

“怎麼？”

“男人，總得有點自己的資產。”桑延懶洋洋道，“雖然，房子寫誰名字這事，是不怎麼重要。但你這樣慣著，你以后的生活，從現在就能看得出，肯定慘絕人寰。那小鬼以后肯定得被你慣得上天。”

段嘉許還在笑：“好的。”

桑延瞥他：“還有。”

“嗯？”

“別什麼事兒都往自己上攬。”桑延把玩著手里的車鑰匙，語氣狀似隨意，一如既往的刻薄，“矯。”

桑延開了車過來，順帶把段嘉許送了回去。

回到家，段嘉許給桑稚打了個視頻通話。那頭很快就接起，屏幕上瞬間出現桑稚小巧的臉，黑亮的眼睛順著屏幕看他。

段嘉許笑：“沒在宿舍？”

桑稚找了個杯子，把手機靠在上邊，繼續抱著薯片啃：“嗯，過來你這呆著。明天早上沒課，還能睡個懶覺。”

段嘉許也沒別的事要做，就躺在沙發上，盯著吃薯片。

注意到他的模樣，桑稚眨了下眼：“你今天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段嘉許低著頭，輕笑著：“是開心。”

“怎麼了？”桑稚又盯著他看了好一陣，角抿了下，而后上揚，莫名其妙地也開始笑，“你今天干嘛，笑得好傻。”

“今天去見了你爸媽。”段嘉許沒再瞞著，“他們不反對了。”

聽到他后邊的那句話，桑稚手里的薯片啪嗒掉下來：“啊？不反對了嗎？你跟他們說什麼了？”

他繼續笑，沒有回答。

桑稚又問了幾遍：“真的嗎？真不反對了？”

就算段嘉許沒回答，但說著說著，桑稚也傻乎乎地笑起來。顯然是被他染了心，加上一直以來的煩惱終于被解決。

拿起手機，把臉近屏幕，靠近了看他。

“段嘉許。”

“嗯？”

笑瞇瞇道：“我好開心哦。”

不單指因為父母不反對了開心。

也因為，你得到了認可，所以很開心。

段嘉許看著邊的小梨渦，突然很想咬掉。他用指腹輕蹭了下屏幕，眉眼繾綣：“嗯，我也很開心。”

“段嘉許。”桑稚又喊他。

“嗯。”

“這個事，在這一刻，就算是翻篇了。”桑稚坐端正起來，一本正經地說，“以后誰都沒有資格因為這個事，覺得你不好。”

“……”

小聲嘀咕：“你是最好的。”

一個晚上，段嘉許被三個不同的人，用不同的說話方式，安著他從年至今的傷疤。一直持續的鈍痛的，在此刻，像是消失地無影無蹤。

也許，從前的他是有些不幸。

但在此刻。

段嘉許覺得，自己好像又是極為幸運的。

段嘉許去南蕪之后，桑稚的生活也沒多大的變化。

每天上課，參加活和比賽，泡圖書館，有空的時候就去他家呆幾天。了每天都要跟他見面的流程，但又多了一件從前沒做過的事。

有時間，桑稚會到市醫院，看看段志誠的狀況。

也沒跟段嘉許提這個。只是覺得，他不在這邊，只能自己幫他注意著這邊的事。然后，如果真出了什麼問題，才能及時的告訴他。

日子一天天過去。

三月初，桑稚上學期參加的游戲設計大賽，獲獎的名單出來了。出乎的意料，的作品還拿了個名次。雖然是三等獎，但也令格外驚喜。

正準備把這件事告訴段嘉許的時候，微信上恰好有個基本沒聯系過的人來了消息。

是前些天，在超市偶遇的施曉雨。

來跟桑稚說，姜穎的事。

施曉雨：【我想跟你說點事兒。】

桑稚：【什麼？】

施曉雨：【你之前跟我說了那些話之后，我有下意識地觀察姜穎的狀態，也有直白地問過一些問題。也沒有瞞著我，直接就說了。】

施曉雨：【我覺是沒啥病的，就是有些偏執，別人說什麼都不聽。就不遇到你男朋友的時候，還是很正常的。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心理有問題。】

桑稚有些茫然：【你怎麼突然跟我說這個？】

施曉雨：【就是想替說幾句。這個人其實不壞的，就是因為爸爸的事，心理有了影，但也不會主去傷害別人。】

施曉雨：【家里最近發生了點事，應該也想通了，以后估計不會再去找你男朋友的麻煩。你也不用擔心了，然后再跟你道聲歉，因為之前的事。對不起。】

桑稚不知道該說什麼。

姜穎做的事，不是當事人，沒有什麼立場去回應。看到這些話的時候，又聯想起段嘉許到的待遇，心有些堵，緒也不算好。

桑稚盯著看了很久，最后只回了個“嗯”。

游戲大賽的頒獎典禮，就在宜荷大學的禮堂里舉辦。日期在桑稚生日的前一天，來參與的人并不，有來自幾百家家高校的學生和老師，還有幾十家企業的代表。

本來桑稚很期待這個頒獎。但真正到來的時候，卻一點都提不起勁。

因為被段嘉許放鴿子了。

從段嘉許回南蕪，就每天撕日歷，開始期待著自己生日的到來。眼見日子就快到了，還想好了要跟段嘉許去那玩。

最后就只得來了段嘉許的一句“臨時有事，趕不回去了，下次給你補上”。

桑稚其實很不開心，但又知道他忙，也不想跟他發脾氣。

所以只能自顧自地生悶氣。

此時坐在禮堂里，看到段嘉許發來的微信，桑稚也不太想立刻回復。看了眼手機正上方的時間，想著過個十分鐘再給他回復。

讓他一下。

到冷落，是怎樣的一種滋味。

頒獎儀式也不是立刻舉行，臺上的幾位教授，正在聊著學問題。桑稚聽了一會兒，很快就覺得無聊，沒再繼續聽下去。

再次點亮手機，看著屏幕上的話，又覺得十分鐘好像不太夠。

桑稚依然沒回復。

過了一會兒。

段嘉許又發來一條：【怎麼不理我？】

桑稚開始搖，思考著要不要回復的時候，旁邊的同學突然撞了下桑稚的肩膀，興道：“桑稚，看一點鐘方向，也太帥了吧我日。”

“……”桑稚下意識抬頭。

瞬間看到了，前一刻還在微信上跟說著話的男人，也是前一天還跟說，整個三月都沒有空，趕不回來陪過生日的撒謊。

段嘉許今天穿得很正式，西裝革履，帶著條暗紅的領帶，看上去斯文又溫潤。他生得高大清瘦，模樣又妖艷出眾，這服穿在他上，顯得而。

桑稚很見他這麼穿，此時目像黏在他上了似的，也有些挪不開眼。甚至還忘了自己在生悶氣，有種想立刻跑回去抱住他的沖。

也才一個多月沒見。

同學還在說話：“誒，這個是哪個公司的代表，好像是啥游戲公司——”

站在原地，段嘉許往周圍掃視了圈，很快就找到桑稚的位置。他的眉梢一挑，角不咸不淡地勾起，往的方向走來。

桑稚的位置恰好在過道的邊上。

同學：“誒，他是不是往我們這邊過來了啊……我靠，好像真是誒，他過來了……”

等段嘉許站定在桑稚的旁邊時，旁邊的同學瞬間噤了聲。

段嘉許稍稍彎腰，手在桑稚的手機上敲了兩下，點亮屏幕。他掀起眼皮，桃花眼稍斂，拖著腔調說：“同學，看一下手機？”

“……”

“你男朋友好像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