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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貴子》 第十章 揚州之重

一碗冰冷的江水潑在山宗臉上,卻冇有如徐佑想象的那樣立刻醒來。品 書 網 w w w . v o d t w . c o m麵對左彣充滿疑的目,徐佑乾咳一聲,知道自己犯了經驗主義錯誤,山宗是被左彣用力擊倒的,又不是撞導致的昏迷,學電視裡演的那樣潑冷水怎麼會有效果?

“看他剛纔火氣大的,先幫他降降火!”徐佑轉回團坐下,道:“風虎,把他弄醒!”

左彣踢出一腳,山宗隨即恢複了知覺,雙手雙腳被結實的纖繩用漁人結死死捆住,越掙紮越,很有人能夠掙。他晃了晃腦袋,頭上的水流到了邊,下意識的出舌頭,怒道:“楚蠻竟敢辱我?”

難為他漉漉的一服,連著鑽江水裡兩次,竟然還知道頭上被人潑了水,徐佑淡淡的道:“儒家行有三則,可親而不可劫,可近而不可迫,可殺而不可辱。你先劫人而後迫人,這會想起自己‘不可辱’了嗎?再說你一個抄賊,上不容於廟堂,下不容於黎庶,人見人憎,狗見狗嫌,儒家的禮儀又怎能用在你這等人上?”

“你!”

山宗氣的七竅生煙,張張想要反噴回去,可不知為什麼,一向靈活的舌頭遇到徐佑就打結,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末了大喊一聲:“氣死我了!”

徐佑端起一杯熱茶,俯首抿了一口,道:“說說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到底是什麼人?跟郭勉什麼關係?又跟揚州刺史府什麼關係?”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山宗乾的是海上劫財的勾當,什麼樣的奇葩都遇到過,有些藏錢藏的比百年老的腦袋都嚴實,不得要手拷問拷問。所以刑訊供那一套不說嫻,也不敢跟金陵黃沙獄中的酷吏相比,但至懂的不算了。可也從來冇有聽過哪位刑訊大家會這樣開篇明義,直至核心的問話,坦白就寬宥?騙孩稚子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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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宗呸了一聲,道:“想知道?自去問郭勉,問柳權……”

徐佑放下茶杯,輕哦了一聲,道:“或許我該去問問河山氏……”

山宗又是一頓,氣勢立刻衰減了幾分,道:“河山氏是河山氏,關我屁……什麼事,你問去問!”

“以你的樣貌,頗有異於常人之,應該不難打聽!真要是山氏子弟,下海從賊,難道不怕連累巨源公的清譽?”

“哪來的蠻子大放厥詞,真是臭不可聞……”

徐佑角翹起,截斷他的話頭,道:“你要再詈罵一字,我可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山氏的人,即刻派人沿江散佈溟海盜山宗出山氏,上流著巨源公的脈,可平日殺人劫財,擄掠,人品下流,無恥之尤,是楚國最噁心最卑鄙最冇有人的禽!”

山宗愕然著徐佑,好一會才搖搖頭道:“我自認不是好人,可跟你一比,甘拜下風!”卻無論如何也不肯再罵一字了。

“彼此彼此!”

徐佑走了過去,在他跟前蹲下子,道:“既然不罵人了,咱們權當隨便聊聊。你要說實話呢,過了西陵縣我就放你離船,決不食言。”

山宗沉默不語,徐佑知他拉不下臉,不說話就是默認,問道:“我隻是好奇,你不是刺史府的人嗎,跟柳使君串通來栽贓郭勉,怎麼還會害怕墨雲都追殺呢?”

“自作聰明!”山宗翻了個白眼,道:“誰跟你說我跟柳老狗是一夥的?對了,想起來老子……”他還記得徐佑的警告,趕換了自稱,道:“我就生氣,剛從船底上來,準備借你們一點粥飯路上充,結果聽到你振振有詞的說什麼我跟柳老狗合夥栽贓郭勉,一時惱怒才手抓了那個船家和黑小娘,打算好好教訓教訓你,日他阿母的……結果害的自個被教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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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佑眉頭一挑,山宗苦著臉道:“這不是詈罵,這是說慣了的話,一時改不過來!”

徐佑其實對這個山宗冇有太大的惡,此人心思伶俐,言語有趣,手段也厲害,要不是秋分錯學了白虎勁,霸道之極,短距離沛莫能,換了彆的小娘,哪怕手再厲害一倍,也很難真的對他造實質的威脅。並且他姿態灑上帶著溟海盜的張揚和野,不同於文明社會中無不在的規矩和束縛,要不是兩人所的環境完全不同,徐佑倒是不介意跟他個朋友!

“既然不是一路的,那你因為什麼事得罪了柳使君?”

“這個……說來話長!”

“無妨,到西陵還要一段時日,咱們有的是時間!”

山宗看躲不過去,隻好一五一十的代了他跟柳權的恩怨。原來柳權府中的管事奉命從番禺運送一船珠玉象牙琉璃等寶到吳郡,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冇有在船上懸掛柳氏的旗幟,於是經過滃洲時被溟海盜順手搶了。

本來搶就搶了吧,管你是普通商人,還是世家門閥,人家溟海盜乾的就是這一行,看到滿船的財富不搶豈不是太冇有職業守?但問題在於,柳權不是普通商人,也不是普通的世家門閥,更不是世家門閥當中無足輕重的小人

他是揚州刺史!

考南朝諸史,自宋永初元年劉裕登基,到陳禎明三年後主被隋軍所擒,任揚州刺史共有四十九人,其中皇室宗親達四十人之多,異姓大臣僅有九人。並且在這一百四十年間,這九名異姓大臣任職的時間隻有區區二十餘年。當年劉穆之諫言劉裕時,有“揚州乃本所繫,不可假人”之句,由此可知揚州乃天下諸州中最為要的所在,得揚州,則控京城,繼而經略天下,比如劉裕、蕭道、蕭衍、陳霸先,無不是先揚州刺史後揚州牧,然後登上皇帝的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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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權是年初纔剛剛出鎮揚州,很安子道的信任,既是朝廷的東南屏障,也是江山永固的擎天一柱。

這樣的人,溟海盜敢招惹,真是一腳踢到鐵板上了!

知道寶船被劫,柳權一不出兵,二不討伐,僅僅派了死士去溟海中下了通牒,要抄賊三日送還船,否則溟海再無寧日。溟海眾盜自知惹不起,雖然仗著地形之利,不怕他真的派兵進剿,可要是冇日冇夜的讓水軍戰艦沿海擾,實在太影響業績了,經過商議後,乖乖認慫,在時限將寶船停到了滬口。

山宗就是因此咽不下這口氣,孤一人潛陸,跟著寶船一路到了吳郡。後來發現這艘船是準備運往金陵,於是尾隨其後,到了京口某,找到機會本打算一把火燒了船,可在放火時被髮現了蹤跡,然後就一路逃跑,一路追殺,其間還跑到太湖中躲了半月有餘,好不容易藏到了恰好經過的郭勉的金旌船上,又在長河津口被堵住,也是苦了命了!

徐佑盯著山宗的眼睛,冷冷一哼,掉頭就走,道:“風虎,拿出十萬錢,從下一碼頭開始,所有郡縣都雇人宣揚山宗此人的來曆和品行,我要旬月之,天下鹹知!”

“啊?你說話不作數……”山宗傻了眼,不明白說的好好的,怎麼突然翻臉?

“我稍前有言,你必須實言相告,可剛纔的話裡太多不儘不實之。為免得你心中不服,我隻問一句,單單因為燒船不,柳使君就親筆行文各郡,讓數十位墨雲都追殺你了這麼久?要麼你太看得起自己,也太小看了柳權和墨雲都,如此銳,哪有時間陪你玩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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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宗猶豫了一下,見徐佑真的要離開,急道:“算你厲害,我燒船之前不小心到了船上的一間艙室裡,日他阿母的,誰知道那麼巧,竟然見了柳權的六郎在洗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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