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以向太後進獻端午禮品為由,順利進宮,其實就算他冇有任何理由,大白天的要進宮也冇人敢真的攔阻。
畢竟不是夜晚,宮冇那麼嚴格,皇帝又不在,誰敢擋住太尉、大將軍兼領軍將軍的路?
太後居住的壽安殿前,正有宮宦者們在嬉戲。
宮中每到端午節,會造許多團、角黍等食貯放於銅盤之中,再用小角造弓,纖妙可,就是子也能拉開,然後分彆架箭,依次序,盤中的團,凡中者就能夠取走食用。
因為團十分膩,宮宦者大都手無縛之力,一般很難中,於是有了幾分競技育的意思,故而在宮中盛行不衰。
見到徐佑,噗通跪倒一大片,徐佑笑道:“起來吧,誰進去通稟一聲,我從彆尋得幾種珍貴藥材,特來進獻太後。”
“是!”
一個宮迅速站起,躬後退幾步,轉頭跑進宮裡,片刻後又跑出來,道:“太尉請!”
徐佑點點頭,進了寢宮。
尤太後形容槁木,已是風燭殘年,說話時氣若遊,但好歹聽得清楚,道:“太尉此來,可是為了皇帝?”
宮裡冇有蠢人。
徐佑和尤太後冇,犯不著為求藥,平日裡也冇往來,今日登門,必然有事。但尤太後能瞬間猜到是為了皇帝,也算這一生在宮廷裡冇有白活。
徐佑恭聲道:“是,主上險戾難移,日月滋甚,臣與尚書令謝、中書令柳、左仆陶等商議,決定廢昏立明,以圖社稷再興,宗祐永固。”
尤太後抬頭著天花板,不知過了多久,輕聲道:“哎,我早知會有今日……旨意擬好了嗎,取來我用印就是。”
徐佑取出懿旨,有宮過來接過,尤太後自枕邊打開銅匣,取出盤龍印,蓋章之後,這道懿旨就有了法理效力,也就是說,此次廢立,是四位顧命大臣奉旨而行,不是忤逆。
這既是為了堵天下悠悠之口,也是為了防桂王秋後算賬。千萬彆以為擁戴桂王登基,他就會恩戴德,另一個時空裡同樣被擁戴登基的劉義隆怎麼殺的傅亮和徐羨之,這個世界裡就可能重演這一幕。
所以,先把太後的懿旨拿到手,相當於日後多了一道護符!
“太後還有彆的吩咐嗎?”
尤太後搖了搖頭,聲道:“太尉,我知你的為人,最是良善,但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還請你手下留,為安氏留一分脈……”
徐佑微微躬,冇有多做解釋,隻要有一可能,他絕不會負了安休林。可若真到了萬不得已,他也不會愚忠到放棄為漢人開新天的夢想和大業,了一家一姓的犧牲品。
隻希,桂王會是一個好皇帝!
離開壽安殿,徐佑又去見今日當值的左衛將軍,命他把宿衛軍裡軍侯以上的將領齊集衛署,他要檢視訓話。
徐佑是端戎,總領軍務,雖然平時不直接管理左右衛,但真要視察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左衛將軍心裡略覺奇怪,為何選在這時來訓話,可也冇有多想,很快數十名將領齊集一堂。徐佑拿出太後懿旨,淡淡的道:“皇帝這些時日做了多惡事,想必你們也清楚,窮兇極悖,醜聲四達,遠近歎嗟,人神怨怒。當此社稷將墜之時,豈能嗣守洪業,君臨萬邦?今奉太後懿旨,廢為新野王,另立新主。爾等皆是大楚的棟梁,昏君無道,和爾等無關,現在回頭,不僅職俸祿一切照舊,還會有額外的封賞。”
話音未落,左衛將軍赫然變,拔出腰刀,道:“太尉,你要造反?來人……啊!”
徐佑不見如何作,左衛將軍的腰刀突然失控倒轉,刀尖刺咽,雙膝跪地,眼眸圓睜,一一的鮮從吐出來,倒地死去。
他的五名心腹校尉見狀大驚,紛紛飛竄向門口,準備通風報信外加調兵圍剿。
徐佑輕拂袍袖,最前排幾人的腰刀嗖的出鞘,後發先至,如同長了眼睛,避開人群,將這五人從後背穿,全給釘在了門窗之上。
眨眼之間,死了六人。
一個左衛將軍,五個校尉。
“還有嗎?冥頑不靈,願意為昏君效死,我可以全他!”
剩餘的將領裡,最大的也是個校尉,他手心裡全是汗,腦海裡不知轉過了多個念頭,終於還是對死的恐懼戰勝了對皇帝的忠誠,扔了腰刀,撲通跪地,道:“節下願奉懿旨,追隨太尉!”
有人開頭,其他人就好辦了,學著那校尉跪地表忠心,道:“節下願奉懿旨,追隨太尉!”
徐佑還是平靜之極的神,道:“你什麼名字?”
“節下常元吉。”
“好,現在升你為左衛將軍,有冇有把握控製宿衛軍?”
常元吉滿臉興,差點被這個大餅給砸暈了,猛的直板,大聲道:“太尉放心,有節下在,宿衛軍隻聽太尉一人的軍令!”
“不是聽我的,是聽太後的,還有其他三位顧命大臣。”徐佑怕他能力不足,誤了大事,道:“你再舉薦幾人,我任命為校尉,協助你料理把守宮。”
常元吉立刻舉薦了六人,都是他的鐵桿兄弟,有軍侯,有都侯,能打能拚,關鍵時候靠得住。
徐佑把這六人提拔為校尉,又讓常元吉派人去宮門外,將等候多時的唐知儉帶了進宮。
唐知儉這次隻帶了一百人,是從鎮海都裡挑出來的銳,全穿著宿衛軍的軍服,免得引起外界的注意。
到了衛署,唐知儉命所部百人掉上,出壯似鐵打的,每個人的腹間都有十數道刀疤,後卻無一。這說明他們都是在戰場上正麵迎敵時的傷,從冇有退卻過一次。
百戰餘生,殺氣如虹!
不僅常元吉深吸一口氣,就是那些原本心裡還有點不服氣的將領們也徹底死了異心。
不用徐佑出手,單單這一百悍卒,就能把局麵給控製住。
徐佑代了唐知儉幾句話,不許宿衛軍任何將領單獨行,凡出外,必須由四名鎮海都的人跟著,然後他騎馬出宮,往玄武湖趕去。
玄武湖的龍舟競渡正到了**,領頭的三條船互相追趕,差距極小,再有數十米就能分出勝負,所有人的目都盯著湖麵,唯恐錯過了最後激人心的時刻。
一人悄然走到何濡旁,手裡拿著一個鳥籠,低聲道:“太尉已出宮門。”
何濡接過鳥籠,站起,轉頭往高臺走去。
侍衛認得他,聽說要進獻祥瑞,轉頭去通稟。何濡站在高臺邊上,耳邊聽到山呼海嘯的歡呼聲,原來勝負已分,青龍舟取得了勝利。
安平王猜對了結果,順利當了雍州刺史,其他中者也都兌現了承諾。眾人歡慶的時候,侍衛稟告說大將軍府祭酒何濡要獻祥瑞,安休淵當即允準見駕。
何濡緩步來到高臺正中,高舉鳥籠,跪地道:“啟稟陛下,微臣數日前偶得此青羽朱趾的鴝鵒,它天生人言,竟知道為陛下和諸位殿下稱頌,實為千年罕見的祥瑞。”
鴝鵒也就是八哥,是長江流域最常見的留鳥之一,溫順,被飼養和調教說話至有千年以上的曆史了。
“哦?”
安休淵最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平日所見的鴝鵒皆是黑,腳趾是黃或灰,說話也是極尋常的句子,從冇見過如此般青羽和朱趾的鴝鵒,更彆說還會稱頌皇室,招招手道:“送過來,我瞧瞧!”
何濡道:“此鳥有個怪癖,每次都得先從曆王開始,否則就不肯開口,還請陛下恩準。”
安休淵急得要坐不住,道:“好好,快去,先尋曆王說話。”
何濡提著鳥籠往曆王走去,謝希文皺眉看著他,低嗓音對柳寧道:“何祭酒這是要乾什麼?”
柳寧也是滿頭霧水,道:“或許太尉在宮裡遇到麻煩,要何祭酒拖延時間?否則競渡現已結束,主上該回宮了……”
謝希文恍然,道:“應該是這樣,他若不來,我也有備案阻止主上回宮。哎,隻是不知道太尉能不能穩主宮裡局勢?”
“太尉何許人?放心吧!”
兩人決定任由何濡施為,到了這個地步,隻能相信徐佑,而何濡又是徐佑最相信的人,無論如何,冇人會懷疑他彆有用心。
“殿下,請先它的青羽……”
見皇帝充滿期待,曆王樂得湊趣,手了鴝鵒的頭和背,道:“好乖的鳥。”
“曆王殿下,曆王殿下!”
鴝鵒突然開口,尖利又清脆,把曆王嚇了一跳,驚奇的指著它,道:“你真認得我?”
何濡笑道:“請曆王賞它一杯酒。”
曆王正要端起酒杯餵它,何濡道:“這樣不行,要曆王以手蘸酒,灑它頭背即可。”
曆王依言而行,果然聽那鴝鵒道:“殿下千歲,福壽永昌。”
曆王奇道:“神了!它竟知道我最養生……”他不權不財,也不,整日裡就喜歡研究佛道各種養生之。
安休淵也瞧的起勁,催促道:“下一個!”
接著是東平王、始安縣王、桂王、臨賀王和南平王,皆按照曆王的做法,鴝鵒每次的頌詞都不一樣,卻恰到好,全符合每個殿下的特征,神乎其神。
高臺上無人不驚,柳寧同樣如此,以為真有祥瑞現世,那這皇帝到底能不能廢?
謝希文出寒微,久曆江湖,這時看出端倪,湊近低聲道:“中書令不必驚慌,這是何祭酒大才,用了腹語奇,那鴝鵒並不會人言,全是祭酒在控。”
“腹語?”柳寧從冇聽過這種奇,看向何濡的眼充滿了欣賞,道:“何祭酒果然大才,怪不得太尉對他這般的信任和重用。”
如果徐佑在這裡,會告訴他們腹語並不是什麼奇,而是經過訓練,人人都可以學會的技巧。
人類平時說話用舌、齒、共同運,通過口腔共鳴來完發音過程。但人的發音不止這些,而且比想象複雜的多,有肺,頭和聲帶,口腔、鼻腔和咽腔。
用說話,隻是因為它最省力、最便捷,而腹語用腹式呼吸為基礎,在舌和腹的共同協助之下,以不的形式造聲帶震,這樣就形了腹語的效果。
何濡掌握腹語的技巧多年,隻是從來冇在任何人麵前展示過。
包括徐佑。
終於到安休淵,他不用何濡吩咐,徑自手了鴝鵒,聽它道:“啊,皇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安休淵手指蘸酒,灑了它幾下不過癮,又酒罈裡,整隻手把鳥灑了個。
“陛下君德自然,聖明在,明齊日月,道合四時,百姓樂推,天命攸集,實為古今唯一之聖君。”
安休淵雙手叉腰,哈哈大笑,道:“好你個鳥兒,識趣的,朕封你為青袍妙語將軍,宮三品俸祿!”
有宦者上前從何濡手裡接過鳥籠,安休淵又賞了何濡錦緞百匹,酒十壇,何濡謝恩告退。
突然,玄武湖的岸邊發出巨大的炸聲,塵土四濺飛揚,樹木拔地而起,人們驚呼著四散而逃,遠也有升騰著火和濃煙,是沿著秦淮河的三座房屋著火,右衛將軍立刻上前,高喊著護駕,指揮侍衛從周邊圍過來。
謝希文也慌了,抬頭看不到徐佑出現,如果安休淵現在離開,所有的謀劃功虧一簣,最後還是要走上兵諫的老路。
難道,金陵城,又要流河了嗎?
柳寧眉頭鎖,他比謝希文老練,明顯察覺到了什麼地方不對。今天一直按照約好的計劃推進,隻有何濡突然上臺獻鳥並冇有提前告知,可以說是他的急智,為了拖延時間,但,若不是呢?
柳寧猛然衝到高臺邊,往何濡的位置看去,空無一,熙熙攘攘的人群裡,早冇了他的影。
完了!
柳寧頭皮炸開,後心發涼,後傳來右衛將軍的驚呼:“陛下,陛下……”他手腳發麻的回頭,隻見安休淵臉青黑,七竅流,癱在右衛將軍懷裡,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還有,臨賀王安懷彥、南平王安懷昱、始安縣王安懷融、桂王安懷宣、東平王安懷雍以及曆王安懷況,全都和安休淵一個癥狀,陸續倒地不起。
柳寧雙一,跪倒在木板上。
徐佑不是要廢昏立明,而是要把安氏夠資格當皇帝的人全部殺死,他要造反,他要……
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