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眼皮子底下頗爲陡峭的地勢,心裡琢磨著我若是說個不好,他會不會在一把將我推下去,造個“意外自殺”?
許是因爲我半天沒說話,齊晟輕輕地把額頭抵在了我的後背上,又著腔調,低低地問我道:“嗯?芃芃?”
我一陣麻,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先深吸了口氣,這才轉回看著他問道:“賭注是什麼?”
齊晟仰著頭看我,皎潔的月在他深暗的眸子裡泛出清潤的輝,一字一句地答道:“江山,還有你、我。”
我又問道:“怎麼個賭法?”
齊晟答道:“賭我能護你一世周全。”
我笑了笑,沒說話。
齊晟又說道:“若是我輸了,我把江山讓給你。可若是我贏了,”他頓了頓,深深地看著我,“你要對我一心一意,陪我共賞這萬里江山。”
我爽快答道:“不賭!”
齊晟微微一愣,似是有些意外,問:“爲什麼?”
我忍不住笑道:“你把我當小姑娘哄呢?你若是輸了,那就是說你護不了我周全,那個時候,你還能把江山讓給我?你當江山是自己子呢?想就?”
齊晟靜靜地看著我,許久沒有說話。
我心裡也不有些犯虛,琢磨著自己說話是不是又太過魯了一些。
齊晟最終笑了笑,雙臂合攏,將我從欄桿上抱了下來,說道:“回去吧。”
他不容分說,拉了我的手往亭外走去。我幾次試探地往回了手,他卻反而抓得更,我只得死了心,老實地落後他半步,任他拉著走路。
兩人一路無言,齊晟直把我送到興聖宮外,這才轉離去。
綠籬還守著燈沒睡,見我獨自一人回來十分驚訝,後來又聽我說拒絕了和齊晟打那個賭,氣得差點沒噴出一口鮮來,一臉恨鐵不鋼地教導我:“娘娘!您怎麼就不明白呢,皇上那不是和您打賭,他是要想要許您誓言啊!”
“是啊,我看他那模樣也是要起誓,”我點頭,把擡高了,一邊著綠籬的按,一邊問:“那又怎樣呢?換你你就信?”
綠籬愣了愣,仔細地思量了一思量,換了個話題說道:“娘娘,您還真打算從後宮裡選佳麗啊?”
一說這個,我頓時來了神,用手一拍牀幫,道:“真,比真金白銀還真!”
綠籬說道:“娘娘,奴婢倒是覺得這是瞎折騰,除了太后那想著趁機安幾個眼線,沒準會挑幾個狐貍送過來,別的宮裡送的,怕是連咱們宮裡的使丫頭都不如。”
我聽了一愣,“不會吧?大夥怎麼也得照顧照顧面子吧?”
綠籬不置可否,只輕輕地撇了撇。
果然,第二日,太后那裡挑選出來的宮最先到了,品質也最高,一下子來了七八個,高矮胖瘦來了個齊全,有臉若銀盤滿圓潤的,也有杏眼桃腮如弱柳的……齊刷刷地在我面前站了一排。
那送人來的管事姑姑滿臉堆笑地說道:“太后娘娘說了,皇后娘娘可著順眼的留下一兩個即可。”
我心大好,爽快地一擺手,“全都順眼,都留下吧!”
那管事姑姑大喜過,都快合不攏了,誇了我好半天的賢惠大度,這才喜滋滋地走了。
其餘宮裡送來的“佳麗”,那就不太“佳麗”了。更過分的是黃賢妃那,竟給我送了個乍一看醜,仔細一看更醜,甚至與歷史上某位賢后都高度仿真的來!
我不由得嘆,黃賢妃真是一個很有骨氣的子……
綠籬大爲惱怒,恨恨道:“娘娘,您看看,這是什麼意思?是什麼意思?”
我只得轉安綠籬:“淡定,要淡定,送貌的來吧,你不淡定,這送了這麼一安全的來了,你怎麼又不淡定了?”
綠籬深吸氣,明顯在努力制自己的怒火。
一旁的寫意卻還覺得不熱鬧似的,著在邊上煽風點火,“娘娘,這不是容貌的問題,這是黃賢妃對您不敬!”
我很是不悅地橫了寫意一眼,“哎?我說你能敬業點嗎?你一職業眼線,沒事你上勤快點,經常往幽蘭殿跑跑也就得了,你挑什麼火呢?”
寫意聽了臉一白,立刻給我跪下了,一邊磕頭一邊哭著辯白道:“娘娘冤枉啊,冤枉啊,奴婢自從進了興聖宮,連宮門都不曾出去過一次啊,奴婢早已是洗心革面了啊,奴婢早已經發誓拋卻前塵,對娘娘盡忠了啊……”
嗯,小模樣哭得是梨花帶雨,小上倒是說的乾脆利索,活又一個綠籬出來了。我轉頭看向綠籬:“你功不可沒啊。”
綠籬十分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謙虛道:“還是苗子好,孺子可教,可教……”
跪在殿中的那個“佳麗”卻是沒了耐,擡著臉,聲氣地問我道:“皇后娘娘,可是要留下奴婢?如果不留,奴婢還得趕著回去呢,籠上的蒸排藕快到起鍋的時候了。”
我點頭,“嗯,好,好,你也留下吧,先別看你的蒸排藕了,還是去後面的小廚房看看我要的那道蒜香蒸怎麼樣了。”
那“佳麗”愣了一愣,不過也是個爽快人,就此一拍大,“好咧,奴婢這就過去!”
大夥都被這“佳麗”的爽快給鎮住了,半晌沒出聲。
我咂了砸,打破了這陣沉寂,讚道:“果真是個爽快人,宮裡就缺這樣的人才。”
話音一落,我就見綠籬與寫意齊齊地哆嗦了一下。
我裝作沒有看見模樣,只清了清嗓子,轉頭吩咐綠籬道:“把今兒留下的佳麗上個數,都先留在咱們宮裡,找幾個妥當的嬤嬤教一教規矩,然後挨著個地給皇上寢宮裡送。”
綠籬聞言,杏核眼頓時瞪了杏子般大小,驚愕道:“娘娘,真的要給皇上送過去?”
我遲疑了一下,說道:“要不就先把最漂亮的那幾個挑出來,留在我邊伺候著,先送剩下的。”
綠籬估計是會錯了我的意,立刻大鬆了口氣,停了停,才又問我道:“怎麼個送法?先送哪個?”
我認真思量了片刻,與商量道:“要不就們抓鬮?”
殿中衆人又都是一陣靜寂。
我卻覺得這實在是個公平的好法子,寫個‘上’字丟裡面,誰抓到了,誰就先上!我張了正要細說,綠籬那裡已是忙著堵住了我的話,幾步上前扶起我,一面扶著我向寢殿裡走,一面高聲說道:“奴婢知道了,娘娘勞累了這白日,也該乏了,快點躺下歇一會去吧。”
待進了寢殿,綠籬步子才慢了下來,轉過頭憂愁地看著我,問:“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是啊,我這是怎麼了?我一時也迷了。
過了幾日,趙王突然來宮裡探我,我遣退了邊服侍的宮,向他描述我這些日子的心,“我心裡突然很害怕,是從沒有過的慌,就像是不會水的人落了深不見底的湖水中,抓哪裡都是一把空,四都沒有著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湖水淹沒口鼻,然後靜靜地等待著,要麼憋死,要麼嗆死……”
趙王還是習慣地蹲在廊下,轉頭瞥了一眼坐在太師椅上的我,視線從我日漸隆起的肚皮上一掃而過,然後很是平靜地說道:“皇嫂,你不是已經會水了嗎?”
我噎了一下,覺得自己剛纔那麼文藝的腔調都白打了,立刻高聲喚人:“綠籬,快點領著趙王殿下去趟幽蘭殿。”
綠籬從偏殿門口探出頭來,趙王見了忙衝擺手,轉過頭來連聲告饒道:“皇嫂,我知錯了,我是真錯了。”
綠籬見我再沒表示,便又了回去,趙王這才長吐了口氣,默了片刻,才又說道:“皇嫂,你不瞭解他,他看似無,實際上卻是個極爲重的人。”
我不由樂了,問他道:“他對誰重?對你媳婦?”
趙王面無表,平靜說道:“他對我也重,我上次在他背後狠狠地捅了一刀,你都忍不住暴打了我一頓,可是他卻沒怎樣我,只我做個閒散王爺,富貴榮華樣樣不。若是換了別人,我怕是早不知道死了幾回了。”
我冷笑,說道:“你死不了,是因爲太后手裡握著先帝的詔,不準他殘殺手足,你還真當他是記你的?”
趙王擡眼看向我,慢慢說道:“一個帝王,若是想要一個閒散王爺死,可有無數的法子我死得名正言順,可他卻沒有殺我。”他停了停,又繼續說道:“皇嫂,你之所以會覺得自己像是溺了水,因爲不論是皇兄還是老九,你都不信任,哪怕是你後的張家,你都是不能全然信任的,所以你纔會害怕,會慌,會覺得抓哪裡都是一把空。與其這樣,還不如放開了手,任自己隨波逐流,只要會水,總有能上岸的那天。”
我想不到他這樣的人也能說出如此富含哲理的話來,一時不覺有些愣怔。
他靜靜地看了我片刻,卻是笑了笑,從地上站起來,笑問道:“皇嫂,別胡尋思了,還是安心養胎吧,生個白白胖胖的公主出來,皇兄必然十分歡喜。”
說完便轉走了。
我又愣愣地坐了片刻,這纔回過味來,衝著他的背影怒聲罵道:“你才生公主呢,你一家子都生公主!”
時節進六月,天氣越發地熱了起來,朝中各方勢力不也有些躁起來。齊晟有意將張家兵權回收,但張家卻藉口北疆形勢張,不肯放出手中兵權。同時,一直臣服於南夏的雲西各部族也開始蠢蠢,幾次與南夏駐軍發生衝突。鎮守雲西的賀良臣奏請朝廷對雲西的叛予以嚴懲,可朝中卻形了以楚王爲首的“溫和派”,力主對雲西應以安爲主,反對武力鎮。
朝中各方勢力正糾結著,齊晟卻又出人意料地給賀秉則與張家二姑娘賜了婚。
此事一出,頓時在朝中激起了層層浪濤。
賀秉則是賀良臣的獨子,而賀良臣則是齊晟最爲倚重的老將,賀家,分明是爲齊晟保駕護航的鉅艦,而張家,卻是另外一艘軍中大船,這兩家的結親,到底是誰向誰拋出了繡球?
我從綠籬口中聽到“繡球”兩字,不由得噴笑出聲,笑道:“這繡球倒是實在,後面還拴著鐵索呢,也不知道誰能把誰拽了過去。”
綠籬也笑了笑,又說道:“家裡送了信來,說是二姑娘的婚期選在了八月裡,到時候也不這樣熱了,最是正好。”
我聽了卻是有些意外,現在眼瞅著就要進了七月,這要是趕在八月裡親,時間上可是夠的。
綠籬看出了我心中的疑,小心地看了看殿外,湊近了我低聲說道:“沒法子,二姑娘的肚子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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