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面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
我心裡飛快地合算著,面上卻故作堅強地抹了抹眼淚,毫不遲疑地點頭道:“我去,我這就趕往漠北。”
老太太看著我,點了點頭,終於欣了。
剛回到了興聖宮,宋太后那邊的消息也送了過來,齊晟確已遇刺中毒。
直到此刻,我纔是真的信了齊晟遇刺這件事。接著,我就開始考慮太皇太后與齊晟爲何要我去江北。
往好裡想,齊晟是真想見我一面,待我一些事。可千里迢迢跑過去只爲說幾句話,這事太言了,也不符合齊晟的格。
往壞裡想,他們極可能是怕以後君弱母強,外戚弄權,所以要藉著這個機會除去我這個太后。
越是思量,越覺得“去母留子”纔是他們的真實目的。
爲了這,齊晟還假惺惺地寫了那極煽的八個字,分明就是想來我的心志。我沒看到的信上,這祖孫倆還不知道怎麼算計我呢!
那到底要不要去呢?
去吧,很可能就是一條死路。可若是強擰著不去,這就等於是提前扯破了臉。且不說萬一齊晟死不了,我一點退路也沒有,就是太皇太后這裡,我都沒把握能鬥得過,一個不好,怕是我還得走在齊晟前面。
這老太太,都快了。
我躺在牀上足足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起來,就見鏡子裡的那個人憔悴無比,面比黃花。
寫意瞧著十分地心驚,駭然道:“娘娘,您這是怎麼了?”
我沒心思理會,打發去太皇太后那裡問解毒藥劑可是製出來了。
寫意前腳出門,我就又吩咐了小福兒去趙王府,給綠籬傳了信。
兩天後,皇后忽風寒臥牀不起。太醫診斷之後,言皇后病雖無大礙,卻需靜養。皇帝不在宮中,皇后又忽地病倒了,宮中就有點人心惶惶。
關鍵時刻,還是老同志站了出來。
太皇太后不但果斷地全盤接管了宮中事務,還將皇子齊灝與公主齊葳俱都接了自己宮中教養。有這樣一尊老佛爺鎮守,宮中頓時安定下來。皇后遵醫囑開始臥牀靜養,興聖宮也隨之閉門謝客。
與其同時,我這個張芃芃已是扮男裝,帶著侍寫意,由二十餘名武功高強親衛護送著,暗中出了盛都往北而去。
一路上揚鞭縱馬,行速極快,不幾日便到了宛江邊上。早有船在江邊等著,待我們這一行人下馬登了船,便立刻揚帆向江北岸飛而駛去。
過了宛江,一行人還是日夜兼程,沿泰興、豫州、小站一線北上,打算經靖出關,然後直奔齊晟大軍所在地,北漠平寧城。
出靖關時已是十月十七,從離開盛都那天算起,我已是在馬背上過了八天,別說兩間早已是磨得模糊,就連小命也都丟了大半了。
中午在一片樹林子邊上歇完腳後,我就死活也爬不到馬背上去了。寫意從一旁用支撐著我,帶著哭音說道:“娘娘,您再歇一會兒吧。”
我甩開了,用手抓著馬鞍繼續往上爬,再一次栽倒到地上之後,就聽得護送我的親衛隊長輕聲說了一句“得罪了,娘娘”,然後用手架住了我腋下,輕輕一託,將我放到了馬背上。
我雙手握了繮繩,坐直,轉頭說道:“麻煩也幫一下我的侍上馬。”
他二話不說,將寫意也拎到了馬上。
一行人又拍馬而去,又往前趕了百十來里路纔到了一個小鎮。按照往日的習慣,我們即便過城鎮也不會住宿的,而這一回,那親衛隊長卻策馬到了我邊,小聲而恭敬地說道:“娘娘,在這裡歇一宿再走吧,大夥的都快熬不住了,而且出關後換馬不便,得馬匹也歇一歇。”
我眼睛從隊伍裡掃了一圈,發現他說的這個“大夥”只包括我與寫意兩人。我遲疑了一下,還是納諫如流地點了點頭。
當天夜裡,我們這些人就宿在了這個鎮上唯一的一家客棧裡。然後睡到半夜,有個黑人趁黑進了我的房,一掌劈昏了起阻攔的寫意,然後用被子將我裹了裹,從窗口躍了下去。
守夜警戒的人很快就警覺了,一聲唿哨,頓時醒了所有的親衛。黑人也不和他們糾纏,揮刀開一個擋路的親衛後,抱著我躍上門外提前備好的駿馬,揚長而去。
親衛們有人去後院牽馬,有人飛掠而起,直接在後面追了上來。
我從黑人的懷裡探出頭來,一面用力扭著掙扎著,一面衝著後面疾呼道:“救命啊,救命啊。”
黑人不耐煩地衝我了遮面的黑巾,“是我,楊嚴。”
我沒好氣地翻了他一眼,“廢話,不是你,我還不呢!”
說完便又繼續賣力演出被歹人劫持的子的角。
楊嚴用一手摟了我,低聲囑咐道:“那你小心點啊,別真撓我臉上了。”
我僵了僵,避開他的臉面,只裝模作樣地捶打著他的前肩膀等。
兩條的畢竟跑不過四條的,又過一會兒,後面追趕人便都漸漸消失在了夜之中。我抓住一切能懶的機會,見既然都瞧不到人了,索停止了掙扎,只裡高一聲低一聲地呼救。
楊嚴終於忍不住了,舉起了掌刀與我商量:“來,咱們配合一下,你尖一聲,我把你敲昏,省得你沒完沒了的。”
我想了想,放開嗓子尖了一聲,然後在楊嚴掌風劈下來之前,猛地截斷了聲音。
楊嚴瞥我一眼,“算你識時務。”
藉著月,我翹起頭往他後,問:“他們不會再追上來吧?”
楊嚴嘿嘿一笑,得意道:“不會,我提前給他們的馬匹下了藥。”
我這纔算放下心來,裹了裹上的被子,在他前尋了個舒服點地位置依靠,待道:“我先瞇一會兒,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在我。”
說完不管不顧地睡死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是在溪水邊上,天已經大亮,放眼看去四周都是細細的樹木,像是已經進了山林深。
楊嚴正坐在火邊上烤著乾糧,見我醒了便湊了過來,慨道:“你對自己也真夠狠的,非得要出了靖關才我出手,若是依我的主意一過宛江就手,你也能幾天的罪。”
我不理會他的聒噪,強撐著爬起來,走到水邊洗臉。
楊嚴又在後面跟了過來,蹲在一邊唸叨:“我有點想不明白,既然九哥那裡也傳回信來說齊晟真的遇刺中毒,你幹嘛還那麼聽那老太太的話來北漠,留在盛都等著做太后多好!你這樣一走,反而是給那老太太騰出了地,萬一再起點什麼幺蛾子,你應變都不及。”
我不以爲然,盛都有張放把持著,太皇太后再怎麼折騰也翻不出天去,倒是齊晟這裡,纔是最爲要的地方。
我用袖胡地抹了抹臉,從的兜裡掏出一個小瓷瓶來,問他:“知道這是什麼嗎?”
楊嚴接過去仔細地看了看,又拔下瓶塞嗅了嗅味道,問:“解藥?”
我點了點頭,“我若不親自跑一趟,萬一有人把解藥送到了齊晟手上,怎麼辦?”
說完,將瓷瓶從他手裡拿了回來,口朝下地倒了過來。
“哎!?”楊嚴急忙手堵住了那瓶口,有些驚愕地看著我,認真地問:“你可想好了?”
可想好了嗎?
我又認真地想了想,還是堅定地把多半瓶豆粒般大小的解藥都倒了河水中。一粒粒漆黑的藥丸瞬時就被水流帶出去了老遠,眨眼間就看不到了。
都到這個時候了,我與齊晟之間已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就別再矯什麼啊的了,又不能當飯吃!
楊嚴許久都沒有說話,好半晌後才幽幽嘆道:“張芃芃,你的心真狠的。”
我緒也有些莫名的低沉,怔怔地看著河水,口上應付:“多謝誇獎了。”
楊嚴被我噎得沒話說,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我覺得這會子多愁善實在要不得,便又用手撐著腰,拖著兩條半殘的,走回到已經火堆旁,取了乾糧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楊嚴嘆了口氣,問我:“接下來怎麼辦?”
我搖頭,“你先帶著我躲幾天,等一等北征大軍的反應。若是大軍悄悄地往關收攏,則可以確定齊晟是真不行了,我們就聯繫張家的人馬,由他們護送我進軍中,我來扶著齊晟的靈柩回盛都,到時候就是太皇太后也拿我無法了。可若是軍中沒有靜,或又是繼續北征……”
“那怎麼辦?”楊嚴問道。
我笑了,“那就說明齊晟沒死,咱們倆個就真得私奔了。”
楊嚴這回是真的傻眼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地上跳了起來,道:“你怎麼不早說!”
我口裡叼著半張麪餅,歪著頭斜著眼瞄他,問:“有什麼問題?”
楊嚴卻是忽地扭起來,用手撓著頭,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早知道我就多帶些銀錢出來了,私奔也要錢的,不然哪能跑得遠!”
聽了他這話,我一口麪餅全卡在了嗓子眼裡,差點沒被噎得去見閻君。
楊嚴忙過來用力替我拍著背,不停地問著:“要水嗎?要水嗎?這會子沒茶水,來點河水怎麼樣?”
我咳得滿臉是淚,擋開了他的手擡頭看他,恨恨道:“你怎麼就這麼記仇呢?你一直扮男裝的吧?”
楊嚴蹲地上面對面地看了我片刻,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爽朗的笑聲傳出去老遠,驚飛了山頭林梢上的鳥雀。我被嚇了一跳,忙撲上去捂他的,低聲罵道:“你作死啊?被人發現你就了!”
楊嚴還是悶聲笑了許久才停了下來,不在意地推開了我,笑道:“沒事,我已經把追兵甩得遠了,沒人能逮到咱們的。”
他說得信心十足,我聽得是將信將疑。楊嚴此人,一貫的不靠譜。
第二天清晨,天上忽地飄下雪來。楊嚴大喜,道:“這場雪來的好啊,正好將咱們的行蹤掩了個乾淨,齊晟的人若是能找到咱們纔算神了!”
我這才鬆了口氣下來,便問楊嚴能不能找個住在山間的獵戶,也好討口熱湯喝上一喝。
楊嚴拍著脯說沒問題,結果領著我在山中轉悠了好幾日,愣是沒找到一個人。
我十分無奈,只好放棄了喝碗熱湯的奢,楊嚴帶著我出山。既然已經甩掉了追兵,就要往靖那邊走走,也好探聽一下北征軍的消息。
楊嚴點了點頭,又面容嚴肅地領著我在山裡繞了兩日,非但沒能走出山去,還把路都給走丟了。
我怒了,問他:“你不是說你自小就是在山間長大,閉著眼都走不錯道嗎?啊?”
楊嚴面上有些尷尬,乾笑道:“我那不是說的是泰興城外的山嘛!”
尼瑪泰興裡這裡足有幾千裡好不好!這山和山能一樣嗎?
我氣得肺疼,狠狠踹了他幾腳之後,開始坐在地上氣。
楊嚴拍打著上的雪,不忘安我:“迷了路也有好,咱們都不知道自個眼下在哪裡,追兵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這樣自欺欺人地安自己,可事實很快就證明楊嚴非但人不靠譜,話也是要反著聽的。
他說了這話的第二天傍晚,追兵就到了。
我當時正坐在樹下數著皮囊裡的麪餅,爬樹頂上登高遠的楊嚴從樹杈上跳了下來,神張地蹲在我的面前,小聲與我說道:“現在有三件事得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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