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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風》 第四十七章 秋水劍

易星寒坐在自己的房間裡,耳中迴響的,卻是戰場上無數兄弟倒下時的慘烈呼號。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當初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對是錯,冥冥裡彷彿有隻手,擺弄著他的命運,讓他在這片中跌宕起伏。從最初的草原追殺,到後來的樑史案,再到護民軍,又到現在,他與淺水清之間,始終是敵非友。他們的命運相織錯,卻彼此互相推對方。

然後每一次,都是他敗給淺水清。

今天,是淺水清第三次把他放掉了。

也是最後一次了。

“或許,命運到這次爲止,就將終結了。”易星寒低聲苦笑。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易星寒隨口道:“進來。”

南山嶽進來了。

“閔先生,今日示警之恩,南某無以爲報,特命下人準備了一些薄禮,還請先生笑納。”

擊掌,後是四面下人端著用紅緞鋪著的盤子,上面拜訪的金銀財寶。

“金錠百個,銀錠百個,各明珠瑪瑙翡翠各十串,還先生滿意。”南山嶽笑道。

易星寒搖了搖頭:“南相太客氣了,不過這些東西我不需要。”

“哦?可是嫌禮薄了些?如有需要,大可以告訴我,我會再命人送些過來。”

南山嶽不相信這些金銀財寶會無人心,就連皇帝都能被錢買通,何況一個小小文生,雖然民間評價他生狂狷,不過對現世的文人來說,大多都只是自擡價的手法罷了。

易星寒想了想,終於說道:“其實,我是真對這些東西不興趣。不過,南相既然大量,也許還真能滿足我一個小小要求。”

“先生請說,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位先生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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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星寒立刻道:“我聽說南相府上有一把名劍,秋水,斬金斷玉,削鐵如泥。如果可以,我想那把劍。”

南山嶽一楞,沒想到對方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他微微遲疑了一下說:“這把劍,是我兒無傷出征前,我爲他重金求購所得。奈何寶劍雖利,卻是把短劍,不適於沙場征戰。後來無傷用不著它,就把它還給了我,讓我用來防。呵呵,說起來,老夫一生雖偶而也有遇險,但終究是靠府上護衛,而不是手中寶劍,就是送給先生也是無妨。不過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他看著易星寒說道:“先生明明不會任何武功,爲何需要此劍?”

易星寒直接回答:“若南相明日無法扳倒淺水清,我便親自用它來殺淺水清。”

南山嶽聽得目瞪口呆。

當然,他終究只能將此話當作是一時氣話。以如今易星寒的份,朝廷又怎麼可能同意他帶劍上朝呢?

片刻之後,秋水劍拿了過來。這短劍晶瑩剔,不僅鋒刃無雙,寒若水,且至極,攜帶方便,可藏在,是用來刺殺的好工

劍柄上刻著秋水兩個小字,易星寒的手指在上面了半天,才輕輕嘆息一聲,向南山嶽施了一禮:“謝相爺賜寶劍。”

南山嶽點了點頭:“江川,今天,雖是我第一次看見你,不過對你也算是小聞其名。下午我教訓無忌的時候,發現你談及淺水清時,眼中有濃濃殺意,心中就小有奇怪。到了晚上,你一不求財,二不求,千里報訊,竟只爲我能送你一把秋水劍,現在想來,你真得是和淺水清有著切齒大恨,纔會如此。我自問眼不差,旁人若要在我面前做戲,那是萬萬騙不了老夫的,所以我可肯定你絕非做僞。惟如此,老夫卻更加想不通,淺水清到底有何仇恨,讓你如此恨他?如果只是爲了醉花樓上的一番言語侮辱,想來不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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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星寒微微一笑,口中吐出三個冰冷的字:“樂清音。”

“原來如此。”南山嶽恍然大悟。“奪之痛,殺子之仇,古今兩大仇怨起由。淺水清最喜奪他人所,既如此,是當與他終爲敵纔對。”

他自己的兒子就是爲淺水清奪了人,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閔江川也是一個。這樣的理由,到的確說得過去了。

原本以易星寒初相府的份,要想獲得南山嶽的重用,沒有三年以上的跟隨,那是本休想的事。古今用間,從來都不容易,員們挑選傭僕,首要標準就是信任,其次纔是能力。即便易星寒初相府,就爲南家立下大功,但這種帶著功勞投奔敵人,以獲得信任與重用的事歷史上同樣屢見不鮮。但凡有這樣的事發生,通常總是要先查一下對方的份來歷,證實其的確可信方可。當年袁中旭爲何能被南山嶽輕易陷害,就是因爲他是降將,皇帝不會輕易信任他。易星寒假冒他人份,只要給南山嶽以時間,揭穿份只是遲早的事。

因此,要想獲得南山嶽的信任,其實殊爲不易。然,南山嶽一生場,眼老辣如炬。當易星寒一談到淺水清這個名字時,從心底裡流出的那切齒痛恨,卻讓南山嶽一下就明白,這個人,絕對是淺水清的敵人,而不是朋友。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是場上的不二法則。

所以,他才能一下就相信眼前的這個人,相信他會爲了對付淺水清而使盡全力。當時,必要的調查工作總是要做的,不過在那之前,想必淺水清已敗名裂,再無存於世上了。

這刻在明白了易星寒爲何如此痛恨淺水清後,這個理由到是與傳言中閔江川曾做過樂清音的幕之賓有幾分相似,南山嶽再無懷疑,隨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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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他遠去的背影,易星寒的心中卻是冷笑起來。

敵人的敵人,未必就一定是你的朋友。你的眼的確很準,但也在此,敗也在此。淺水清縱橫沙場,一直都堅信一句話:一個人最大長,往往就是他的短

想不到在這場之上,竟同樣如此。

南山嶽不會了解,爲一名戰士,易星寒不屑於謀詭計,而更願意用堂正之戰,殺死對手。

或許,一直以來,淺水清纔是最瞭解他的人……

漸漸暗了。

白天喧鬧熙攘的叢林終於恢復了平靜。儘管還有許多兇險在等著探索的人們,但是對經驗富的老到獵人來說,黃昏時的叢林,是最安全的。

小男孩拿著木棒在前面開路,不停地用手裡的木棒敲打附近的地面,以尋找可能潛藏的危機。偶而,他會挑起一條長長的細蛇,遠遠地拋到一邊,然後向無雙他們介紹說:“竹蛇,有巨毒,被它咬一口,通常你的心臟跳次數不超過三十下。”

無雙兩人心頭一陣惡寒。

叢林裡的危險無不在,無論是蛇,蜘蛛,蠍子,又或是其他什麼,每種都有屬於自己的看家本領。有的擅長逃生,有的擅長僞裝,有的擅長潛伏,有的擅長佈置陷阱,但凡是攻擊的生,並非是越大的越危險,往往是那些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帶給人的威脅卻是致命的。

無雙和離楚都是叢林的好獵手,他們對叢林也並非一無所知,然而接天山這一帶的叢林,他們卻是第一次來,這裡的種太富,有許多卻是他們也未見過的。越往裡走,就越是人類區,各種奇形怪狀的毒,生,令無雙等人也大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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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是在叢林里長大的,對這一帶的況相當悉,每種生有什麼特,該怎樣對待,他完全知道的清楚明白。

這刻,在離了危險之後,三個人終於可以彼此瞭解一番了。

“你們是什麼人?怎麼會跑到這裡來?”男孩帶著他們來到一安全地方,坐下來休息,隨口問道。

“我無雙,他離楚,都是叢林獵人。這是我們進叢林後第一次看到有人在這一帶活。”無雙沒有正面回答男孩的問題。

“這是我今年第一次看到叢林以外的人。”小男孩的回答同樣老氣橫秋:“這一帶是我的地盤。”他說。

無雙和離楚都笑了起來。

“你還沒告訴我們你的名字呢。”無雙說。

“我八尺。”

“有趣的名字。”

“爸爸給我取的,希我能高八尺。”

臉上還帶著被山蜂蟄過後的青腫後的無雙,唏噓了一陣,然後嘆息道:“那隻大黑熊是我見過的可兇猛最厲害的叢林生了,我說你是怎麼惹了它的?”

八尺白了他一眼:“這算什麼。大暴還不是這裡最可怕的呢。真正可怕的,是那些你看不見的小東西。比如你現在坐的那塊石頭下面,經常就會有一些毒蜘蛛在裡面。如果它們對著你的屁來上一口,你就不用再擔心你的臉了。”

無雙象被針紮了一下,立刻跳了起來。

“別擔心,它們一般只在晚上出來活。”

兩個大人同時啞口無言。

離楚隨手把自己上的箭囊解下來,扔給無雙:“我的弓毀了,你的箭沒了,這些給你。”

還剩六支箭。

無雙苦笑:“你也不省著點用。”

離楚用白眼翻他:“我的箭法是連珠箭,你的箭法是穿心箭。你的箭比我先用,那才奇怪呢。”

“廢話。剛纔爲了救你,我把所有箭都空了。”無雙氣得

離楚看他的眼神,突然閃過一點激。他看著無雙,緩緩道:“謝謝你。”

無雙一楞,這才意識到兩個人的,由最初的不死不休,到這刻竟了生死與共了。

命運有時真會開玩笑,在不同的環境中,爲不同的人創造機會,使他們爲朋友,,戰友,仇敵,並在這無數的關係中轉換不定。

短暫的聊天,讓三個人彼此間有了些瞭解。男孩很好客,在得知他們也是第一次來這裡後,立刻向他們發出了友的邀請,歡迎他們到他家去坐坐。

過高大的樹冠灑下班駁的影,照在三個人的上,帶出一圈圈與暗的錯迷彩。男孩的腳步矯健而有力,踩在沙沙落葉上,卻不發出太大的響聲。在走過長長的一段路後,男孩帶著兩個人來到一佈置好的陷阱旁,獵夾已經逮到了一隻大山鼠,長得厚飽滿,看上去已經奄奄一息的樣子。

“哈,這下有飯吃了。嘿,我說你們兩個,來幫我拿一下這東西,到了我家後,我請你們吃烤山鼠!”

離楚鬆開獵夾,正要去拿那山鼠,原本已毫無生氣的山鼠突然跳了起來,閃電般竄林中。

離楚一呆,男孩急的大:“嘿,裝死是那傢伙的本事,你們怎麼搞的,把我的午飯弄丟了!”

無雙一笑:“別擔心,我們這就賠你。”

無雙拉弓,放箭,勁箭直那逃離的山鼠,嗖的一聲,將那山鼠釘在了大樹上。

男孩看得眼發直:“哇哦,好箭法。”

無雙和離楚相視一笑。

離楚道:“想學的話,我們可以教你。”

“真得?那太好了!”男孩高興的跳起來:“那樣我就可以爲爸爸報仇了!”

兩人一呆,同時問:“你爸爸怎麼了?”

男孩的眼中閃過一線黯然:“他死了,現在家裡只有我一個。”

“怎麼死的?”

“被驚虹人殺死的。”男孩無意識地揮打著手裡木回答,將邊的草叢撥得嘩嘩直響。

兩人頓時愕然。

消息的得來,有時是全然不費功夫的。

無雙也不能不慨,原來世間真有踏破鐵鞋無覓之事。

無雙急問:“驚虹人怎麼可能出現在這片叢林裡?叢林里本沒有路可以走!”

男孩回答道:“叢林裡的確沒有路,可是有河。”

無雙和離楚的心中同時泛起了巨大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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