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星寒站在這大殿外半個時辰,終於等到了那一聲傳召。
步殿中,思緒便如煙花飛揚。
依稀記得七歲那年,自己因頑皮而跌斷了手臂,他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卻被父親痛斥一番,說:“男子漢流不流淚。”
十一歲那年,止水新逢大敗,耗資無數,爲彌補虧空,國中大肆搜刮民財,適逢那一年國荒,於是國中莩,國人易子而食,生活慘不忍睹。那個時候,爲了填飽肚子,他去了人家的一把米,結果卻被父親狠狠打了一頓,說:“做人要有骨氣,寧可站著死,不可跪著生。”
他很幸運地活了下來,父親卻在那一年死去。
埋葬了父親之後,他提著一把刀,加了當時的風雷十三道,爲那裡年紀最小的匪盜。
父親臨死前,告訴他:“人,固有一死,惟求死而無憾!活,當頂天立地,爲人中之傑,死,也當驚天地,爲傳世神話。”
三年後,他爲那裡最年輕的十三當家,卻始終無法忘記父親對他說過的話。
十八歲那年,他毅然從戎,來到三重天,用自己出的武藝和過人的膽識得到了抱飛雪的欣賞,爲大名鼎鼎的飛雪衛中的一員。
而今,三重天已永遠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飛雪衛也只留他最後一人。
往事歷歷在目,一一重現,易星寒的心卻平靜無比。
人們都說,當人快要死的時候,就會看到自己的一生,這是真的。
死前的每一分回憶,都顯得如此珍貴,如此的有價值。
“生當做人傑,死亦爲鬼雄。”他喃喃自語。
然後,他看向這宏偉高大的龍風殿。
在他爲護民軍首領的時候,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來到這裡,來親眼觀看這強大帝國的行政中樞。
不過很快,世人就要一起仰他了。
走過龍風殿那層層用漢白玉石鋪的階梯,穿過那一個個持戈肅立的宮廷武士樹起的槍林,易星寒步履穩健。
路很長,終有盡頭。
龍風殿很寬敞,四周立支著十二盤纏著形態迥異的蛇龍狀的水晶聖柱,華麗的飾壁上盡是斑斕五彩的圖騰雕畫,兩側皆是這個國家最高級也最重要的司政員,殿中站著淺水清,殿下匍匐著南家父子。
這一刻,他來到大殿的中央昂首,看向那坐在豪華彩錦的綿椅上高高在上的皇帝。
他笑了,帶著一不屑的神采。
天空中迴盪起莊嚴的聲音:“閔江川,你好大的膽子,見了皇帝竟不下跪!”
易星寒笑得越發暢快了。
他說:“我來這裡,不是爲了下跪的。”
迎著那一衆員驚愕的眼神,毫不畏懼他們憤怒的目,他看向那高高在上的皇帝,看向那正在走向殿中,有意無意用自己的擋住皇帝的淺水清,看向那匍匐於地,早失去了往日風采的丞相父子,他輕聲漫語:“還有,我的名字,不閔江川。”
“你說什麼?!”朝上驚呼。
易星寒的臉上,泛起一邪邪笑意:“止水護民軍首領易星寒,見過天風皇帝陛下!”
下一刻,一道秋水寒在他手中彗星般崛起,如鷹擊長空,白虹貫日,就那樣用盡所有的力氣兇猛地刺向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蒼野。
這一劍,義無反顧!……
烈狂焰的眼皮突然連連跳了幾下,象是預示著有什麼重要的事將要或者已經發生。
他不知道遠在蒼天城,此刻正在上演一出刺王殺駕的驚天大戲,但是眼前的寒風關,卻正在出現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向。
來自前方士兵的報顯示,孤正帆已經將大批的投石車拉上了城門第一線,開始準備與暴風軍的遠程對轟了。
與此同時,城牆上也出現了大批的騎兵穿梭的影。
寒風關的防勢再一步加強,士兵們挨排站在城頭,虎視耽耽地看著遠方的天風軍。
一副出城決戰的準備。
孤正帆到底想幹什麼?
有士兵飛速來報:“大帥,寒風關來飛書。”
“拿過來。”
一紙信箋送到烈狂焰的手中。
鴻北冥,舞殘,劫傲等軍中重將一起圍了過來。
烈狂焰只掃了那信箋一眼,表就變得怪異無比。
他揚起手中的信箋說:“孤正帆向我們下了戰書,要求七日後,與我軍決戰小梁河。他要我們立刻收兵後退到小梁河一帶,與他展開正式對決。”
軍中重將聽得齊齊發呆,孤正帆他到底搞什麼鬼?
他真以爲憑他寒風關的守軍,就可以力抗暴風軍團的十餘萬大軍不?
鴻北冥沉聲道:“孤正帆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和我軍正面對戰?我看他是去年贏了一仗,被勝利衝昏頭了。”
舞殘則道:“那也未必,寒風關雖有守軍十萬,但孤正帆不可能拉出所有人和我們對仗。他至要留下一部分人守關,以防我軍襲。也就是說,無論兵員素質,士氣,將水準,武裝備,他都比不上我們。這樣一來,他本就是在打一場毫無勝機的戰爭。孤正帆雖然驕傲,卻並不愚蠢,保不準他另有謀詭計。”
劫傲道:“戰爭之道,以正合,以奇輔,不可能次次都靠詭計打仗。小梁河一帶是我們的地盤,孤正帆要想在我們的地盤上耍謀,太難太難了。”
舞殘立刻道:“可他卻還是功襲了鷹揚軍團。”
鴻北冥傲然道:“暴風軍可不是鷹揚軍,孤正帆想要故技重施,怕是沒什麼機會的。”
“還是當謹慎爲好。”
這場對決,到底打還是不打,軍中諸將議論紛紛,各有己見,然最終的決定,卻還是取決於烈狂焰。
那個時候,烈狂焰眉頭鎖,反覆思考,良久才終於沉聲說道:“孤正帆已經向我們下了戰書,打與不打,已經不是我們可以做主得了。他有謀也好,純是驕傲過了頭也罷,我們都沒有迴避的理由,否則不明白道理的士兵會認爲我們畏戰,那將白白失去軍心士氣。”
說著,他看向軍中諸將:“我暴風軍團自立以來,經百戰,戰無不勝,無論敵人有多麼強大,怎樣狡猾,我們都無所畏懼。我們是一隻憤怒的雄師,而敵人卻是一隻頭的烏,面對這隻長著堅外殼的烏,我們不怕它出頭來,只怕它不肯出來。它既然出來了,我們就要掐著它的脖子,將它一刀兩斷!”
“所以,我已經決定接孤正帆的邀戰,七日之後,我們與驚虹軍決戰小梁河。孤正帆想要在那裡重演去年的輝煌,我也同樣想在那裡洗刷我天風軍曾經的恥辱。”
“當然,爲防孤正帆故技重施,我們也將擴大斥候遊弋的範圍。從蒼天叢林開始橫向佈防,一直延到小梁河一帶,均要佈下大量遊騎斥候,除非他驚虹軍肋生雙翼,能從接天山那頭飛過來,否則沒有任何機會從我軍後方突襲。”
說到這,烈狂焰突然大吼道:“諸位同僚,我烈狂焰一生征戰,殺敵無數,從未對戰爭有過害怕和退的時刻。敵人固然兇狠,我們同樣頑強而不可戰勝。敵人若是看不起我們,那我們就出我們的拳頭,狠狠地教訓他們一番。此戰,我軍將與敵人做一次正面較量,絕不予對手任何機會!”
“謹遵帥令!”諸將同時大吼起來……
完完全全是一個令人震驚的大發現,爲荊棘營營主的無雙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一條新的,通往驚虹的道路,如今就在他們的眼前。曾經橫亙於天風驚虹之間的這道蒼天山脈,原來並不是如人們想象中的那樣完整無暇。
眼前的那條山,崎嶇狹窄,僅可容一人單騎通過,兩側是高高的懸崖,難以攀登。通向對面國度的這條通道,暗狹窄,往裡看,幾乎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但是黑暗的盡頭卻是明。
“看來,淺水清立功的機會來了。”離楚趴在草林中小心說道。
“絕對是個大發現,可惜是先讓驚虹人找到了這條出路,若是先讓咱們找到,只怕天風軍已經踏上了驚虹領土,可憐八尺的父親也不用死了。”
“難怪孤正帆對上暴風軍團會這樣有恃無恐了,有這麼一條通道在,去年大敗鷹揚軍團的大戰他隨時都可以再次上演。”
無雙冷哼一聲:“可惜還是被我們發現了,他的兩萬鬼騎再想玩這套把戲,只怕就來得去不得了。”
離楚嘟囔:“是啊,只要瞅準他們出兵的時間,在小河兩岸埋下伏兵,然後予以兇狠一擊……別說兩萬人了,在這叢林裡,就是十萬人也能把他們全給滅了。”
話音剛落,八尺突然一指前方道:“你們看!”
兩個人一起仔細看前方,只見那條山道里,一名戴著鬼臉面,手持長矛的驚虹騎兵,竟已然從山道中走了出來,馬蹄上赫然還包著防水牛皮。
隨著那名騎兵將領的出現,在他的後,竟是一個又一個的驚虹騎兵出現在營地上。
他們的行頗有效率,極有組織,最先出來的騎兵將領大聲吆喝著,命令營地上負責警戒工作的戰士立刻擴大警戒圈,同時收攏所有雜,給後續部隊足夠的空間。
那條狹長的山道就象是一臺生產騎兵的流水線,源源不斷地在這片山崖的終端位置上放出一個又一個騎兵,轉眼之間,那片有兩個足球場大的空地上就已經站滿了兩千名騎兵,而後續部隊依然在不斷開出。
先前出來的騎兵將領大聲吆喝了幾句,然後開始沿著那條通向小河的道路打馬前行,看來是準備做第一批渡河的部隊。
後方騎兵跟相隨。
每一名驚虹騎兵,都戴著有雙角的猙獰鬼面,黑盔黑甲,長矛利刃,武良且訓練有素,儘管人數衆多,卻是人無喧譁,馬不嘶鳴,除了指揮的聲音,幾乎聽不到任何戰士的說話,可見這是一支訓練如何有素的兵部隊。
戰場上,最怕的就是上這樣的敵人,尤其是當他們從背後殺來時,快捷如風,奔騰如雷,殺戮如,再加上那鬼臉面帶給人的神和兇惡,的確可以給敵人造極大的心理打擊,從而產生一擊即潰的效果。
然而這一刻,敵人的出現,深深震撼了伏在林中的三人。
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一次,驚虹騎兵竟然會提前出現在了這裡,並且已經開始向著天風帝國的部進發了。
毫無疑問,他們打算再度上演一次去年的那場大戰。
唯一不同的,就是這次被打敗的,將是由赫赫戰神烈狂焰親自指揮的,天風帝國第一主力軍團——暴風軍團。
無雙一拳捶在自己的手心上,低吼道:“糟糕,我們發現得還是太晚了,寒風關將有變,暴風軍團要危險了,必須立刻阻止他們。”
“怎麼做?”八尺的聲音很興,能殺驚虹人,是他的一大夢想。
“放火焚林。”無雙惡狠狠道:“然後殺人奪馬逃跑。就算害不死他們,至能耽誤他們一把,沒準會讓他們以爲中了埋伏,就此撤退。”
“不可以!”離楚突然說。
無雙吃驚地看向離楚:“爲什麼?”
離楚冷冷道:“你若是不想讓驚虹人知道這條道已經暴,就不能做出任何鹵莽行。別忘了,你出來前淺水清代過你,一切以大局爲重。”
“可是暴風軍團即將遭襲擊,難道我們就見死不救?”
離楚冷冷道:“放心吧,以暴風軍團的實力,充其量就是吃上一次敗仗罷了,想要全滅他們,他們的實力還不夠呢。”
“但仍會有很多兄弟死去。”
“戰爭,爲勝利故,從來都是需要犧牲的。”
無雙呆呆地看著離楚,那一刻,站在他面前的,彷彿是淺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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