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軍團駐地。

從來不可一世的暴風軍團，如今有些蔫了。

橫亙在寒風關前的十里連營，沖天而起的是一凝重的哀傷氣息。

士兵們走路時都是低著頭，腳步匆匆，偶而竟還會發生互相撞的事。一些中基層的軍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偶爾或會談幾句，看到有高級軍過來，便又閉口不言。

整個軍營籠罩在一片灰之中，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憂愁，焦慮，不安的神。

那個時候，無雙就坐在一頂軍帳前，兀自發著呆，也不知在想什麼，眼神呆滯，空，彷彿失了魂般，事實上暴風軍團好多軍都是如此。

這或許是暴風軍團的第一次集失神，他們看上去是那樣無助，那樣可憐，而這一切僅僅是因爲中央紅大軍帳中躺著的一個老人——軍魂烈狂焰。

正午時分，暴風軍團外突然響起一陣聲，天邊一道雪影拉出亮麗長弧。

有人高：“什麼人敢擅闖暴風軍營？立刻停下！”

蒼勁進有力的聲音大喊道：“淺水清去見義父，哪個敢攔！”

只聽飛雪一聲長嘯，竟徑直從軍營拒馬前飛躍而過，直接跳進了軍營中。利用飛雪的強健腳力，淺水清竟一路匆匆從孤星城趕了過來，全然不顧上的傷勢。

淺水清這個名字，令所有人士兵一呆，同時大起來：“淺水清來了！淺水清來了！”聲音中竟帶著無限喜悅。

無雙心神一，只見遠淺水清坐在飛雪上，風塵僕僕的樣子，面無。

“將軍！”他大起來。

看見無雙也在軍中，淺水清忙跳下馬對著無雙喊道：“我義父有事嗎？快說！”

無雙眼淚都快下來了：“中了驚虹人一箭，跌下戰馬，又到踐踏，斷了好幾肋骨。烈焰衛拼死相救，終於把他救了出來，可是他負重傷，岌岌可危。大夫說能否支撐下去，就要看天意了。”

最擔心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淺水清只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他大道：“快帶我去見義父！”……

中軍大帳。

鼎燃燒的香氣，掩不去濃濃的藥味，鴻北冥，舞殘，劫傲，三軍軍帥，還有柏安國，陌伏，須明夜，三個騎兵縱隊長，如今都神凝重地守在病榻旁。

烈狂焰如今就躺在病榻前，前還包著藥膏紗布，只是數天時間，人已瘦了一大圈。

“報：鐵鎮淺水清求見！”外面是守護士兵輕聲道。

鴻北冥眉一挑，正要說話，烈狂焰已經發出低低的聲音：“哦？是水清來了嗎？速度很快啊，讓他進來吧。”

“是！”

淺水清大踏步走進軍帳。

看到烈狂焰如今傷重不起，奄奄一息的樣子，哪裡還有昔日米家坡上，狂龍武士那橫掃千軍的風采，分明就是一位可憐老人，淺水清心裡一酸，撲通跪在他的前：“義父，孩兒來遲了！”

烈狂焰的臉上出欣笑容：“不遲，不遲，來了就好。來，到我邊來。”

淺水清忙來到烈狂焰的邊，凝神看著烈狂焰，沉聲問：“是誰幹的？”

風縱柏安國將一支沾長箭到淺水清的手中。

細長的箭上刻著一個“寞”字，淺水清眼神收：“寞子歐？”

衆人一起點頭，鴻北冥道：“不錯，就是他，孤正帆的手下將，兩萬鬼騎兵就是由他親自率領，小梁河一戰，也是他親手出的這一箭。”

“我必手刃此人，爲義父報仇。”

“那也得等拿下寒風關後。”舞殘冷冷接口。

烈狂焰卻低低道：“水清，戰場之上，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哪有什麼仇恨可言。你不要被怒火矇蔽了理智，就當出這一箭的，是名普通士兵吧。”

淺水清一滯，只能低頭道：“是！”

看著烈狂焰蒼白的臉，淺水清輕聲道：“大夫對義父的傷怎麼說？”

鴻北冥回答道：“大夫說，能過最初的這幾天，烈帥最危險的時候算是過去了，不過接下來也不可疏忽大意。按大夫的意思，至要靜養個一年半載才能略有氣，沒有半年時間怕是下不了牀的。在這段時間裡，忌生冷葷腥，每日只能吃些小米粥，至需要二十日時間方可正常進食。半年之切切不可氣，否則傷勢必發，到時再想救治就難了。別的都還好說，就是烈帥的脾氣太過火暴，我們現在可是真怕了他，惟恐他發脾氣呢。”

烈狂焰不耐煩道：“一幫庸醫，總喜歡把事誇大，這個不許，那個不行的，如此一來，萬一有個什麼差池，他們也好推卸責任。什麼忌生冷葷腥，不可氣，全是胡說八道，不用理他們。老夫該吃還是吃，該喝還是是喝。讓老夫二十天不近食，那才真正是老夫死呢。”

“義父！”淺水清悽惶道：“你就聽大夫一次吧。”

看著淺水清傷心的表，烈狂焰也只能無奈道：“好吧，好吧，你是我乾兒子，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就聽你的，二十天，就這二十天啊。二十天後老夫要好好吃一頓。”

暴風軍團的幾位重將同時笑了出來，烈狂焰脾氣執拗，誰的話也聽不進去，他生除了脾氣暴烈外，對食和杯中也極，如今要他不能二十天不能吃，到也是難爲了他。大家勸他都不聽，還是淺水清說話有了效果。

那個時候，烈狂焰揮揮手道：“你們都出去吧，我要和我的兒子好好說些私話。”

衆將只能同時向烈狂焰拱手告退，帳中只剩下烈狂焰和淺水清兩人。

看著淺水清悲痛的神，烈狂焰的聲音低沉了下來。剛纔有軍中諸將在，他不想顯得自己太弱，說話雖然無力，言語中卻充滿豪氣。這刻只有淺水清了，他也便不再強撐，聲音已經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孩子，能見到你，我很欣。你能來到這裡，那說明你在蒼天城的事都已經辦好了，是嗎？”

“是！”

“那就好，不必傷心，我還沒有死，也還撐得下去。我烈狂焰沙場縱橫這麼多年都沒死，這次也不會死。”

淺水清語還休。

他很想說，如果不是趙狂言那該死的批命，他也不相信烈狂焰會有事，但是趙狂言的批命卻如那跗骨之蛆，令他渾難。還是烈狂焰看出他的心事，輕拍他的手道：

“放心吧，以前我過比這還重的傷，許多大夫都說肯定救不活了，結果呢？我烈狂焰不還是又生龍活虎地活過來了？我記得有一次，我負重傷，昏迷了三天三夜，連心跳都停止了，都要準備下葬了，結果呢？一天後，我突然就又醒過來了。而且這一醒過來啊，又什麼事都沒了。呵呵，卻把準備我收殮的士兵們給嚇了一大跳，以爲我詐呢。”

說到這，他連連咳嗽幾聲，吐出點點，淺水清忙爲他拍著後背：“義父，你傷勢很重，不要多說話。”

烈狂焰擺擺手：“不礙事的。咱們軍人，既然上了戰場，這條命就不在自己手裡了，不是今**，就是明日亡。我烈狂焰半生征戰，殺敵過千，欠下的人命債早就還不清嘍。就算老天爺索了我這條命過去，又哪夠一千多人分的。我心既甘，縱死無撼，就是可惜啊，你和雲霓還沒能給我生個孫子出來。”

“請義父放心，水清一定會爲義父多生幾個孫子，繼承烈家香火。”

老頭欣地笑：“那就好，那就好。”

大概是因爲淺水清的這句安，就象一劑強心針，竟使他神也好了許多。

想了想，他指指邊不遠的一個小盒子道：“去，把那個盒子給我拿過來。”

盒子拿過來，裡面放著一樣東西，一枚刻著飛鷹圖案的勳章，那飛鷹栩栩如生，展翅飛，上面赫然還有一記刀斬之痕。

刀紋鷹章？

淺水清心中一。

在天風帝國的勳章制裡，按規矩，殺敵百人可得金質勳章，殺敵千人可得鷹翼勳章，殺敵萬人可得紫心勳章，殺敵十萬，可得護國勳章。

在這裡，當然不是隻有按殺人數才能頒發這些勳章，只不過這種方式是帝國承認的一種可以得到勳章的方式罷了。

然而在天風歷史上，最多也就只有百人斬，刀紋金章爲既普遍又難得的勳章，但從未有人獲得過刀斬的鷹翼勳章。

烈狂焰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鷹翼勳章上那記刀斬的痕跡，充分顯示了這名曾經的狂龍武士的強大與可怕。那一記刀斬，劈出的是一千名敵人的鮮與靈魂！

看著這枚紋鷹章，淺水清的心，也微微抖起來。

軍中獲得鷹翼勳章的人並不，但從未有人有資格在這上面留下刀斬紋。這枚勳章以前不曾有人有過，以後也不會有人擁有。

千人斬，將永遠爲一個傳奇。

烈狂焰抖著雙手拿起那枚刀紋鷹章說：“對我來說，紫心勳章雖然難得，護國勳章雖然罕見，但終究不是不可追求的東西，惟有它，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驕傲。因爲除我之外，再無人可有如此一枚鷹章，它是我一生戎馬生涯最好的見證。今天，我就把它送給你，你要答應我，將它流傳下去，到你的兒子手裡，讓它和千人斬一起，爲我烈家最大的驕傲，留後世。”

這，算是代言了嗎？

淺水清心中慄：“義父！你不會有事的！孩兒這就帶你回蒼天城，咱們去找最好的大夫，去找醫！”

烈狂焰呵呵一笑：“我把它給你，不是因爲我認爲自己會死，只是放在我上，已然無用，到不如給你，等將來你和雲霓有了孩子後，這就是我送給我孫孫的禮。唉，雖說我的年紀大了，不象以前能抗了，可要說就這樣輕易死去，也沒那麼容易，放心吧，我不會有事。至於回蒼天城嘛……呵呵，不必這麼麻煩了，我還不打算回去呢。我若走了，軍心必散，戰士們會認爲我烈狂焰活不久了。軍中無首腦，各路軍帥都是心高氣傲之輩，誰也不會服誰，軍心必。所以，我不能冒這個風險。”

淺水清心中一陣傷，烈狂焰一生戎馬，即使是在現在這種況下，也不忘自己的責任。他對烈狂焰，也只有無盡欽佩。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話，烈狂焰把道的事跟淺水清說了一下，讓淺水清自己把握分寸，看看如何可以利用。

可能是話說得多了，烈狂焰只覺得渾一陣疲累，昏昏睡，他躺回去道：“你能趕來看我，我已經知足，上天待我不薄，你也就不用苛求太甚。我看你臉蒼白，怕是上也帶了傷吧？不用裝著沒事了，你義父這雙眼睛，可是毒得很呢。這裡沒你可心的事，你還是早早回蒼天城，理善後把傷養好吧。”

“可是義父你現在邊無人照料……”

“什麼我邊沒人？暴風軍團十幾萬人都在這呢，還怕沒人照顧我？讓你去你就去，不要在這裡哭哭啼啼的丟人現眼，男人就要有個男人樣。你若不走，我就命人把你趕出軍營，你可要我如此？”

“是，義父。”淺水清心不甘不願道。

手中一，那枚刀紋鷹章已被烈狂焰放他手心中，老人的眼神中帶著欣的笑。他輕聲說：“去吧，好好去做一番大事業。”

淺水清躬退出中軍大帳，看著淺水清退出去，烈狂焰輕輕嘆息一聲，喃喃道：“軍人的宿命，就是戰死沙場。”

然後，他沉沉睡去……

出了中軍帳，淺水清翻上馬，烈狂焰沒死，卻又重傷，他心中既擔著心，也放下心，這種矛盾的心，卻是說不出的難過滋味。

不過現在他沒功夫考慮這些事，蒼天城裡還有許多事等著他理，他必須立刻在第一時間趕回去了。

輕拍飛雪的頸子，淺水清道：“飛雪，又要辛苦你了。”

飛雪低低嘶鳴一聲，然後揚起雙蹄飛奔而去。

後方是無雙匆匆跑來，大喊：“將軍！將軍！”眼看著淺水清的影已經消失在遠外，他氣得大罵：“怎麼來了就走，我還有事沒跟他說呢。”

想想不甘心，大道：“給我一匹馬，我要去蒼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