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牙軍軍帳,鴻北冥一人獨坐,邊的小案上擺了一杯香茗,輕含一口,他用舌尖住那香片,任餘香在口中繚繞,雙目卻微微閉起,彷彿在思考著什麼重大難題。
計顯宗進來的時候,見鴻北冥如此態度,立刻明白他在做著重大思索,便輕輕道:“鴻帥,我來了,您要的人也已到齊。”
“恩。”鴻北冥並未睜眼:“讓他們遠離大帳二十米,包圍此帳。”
計顯宗一呆,還是恭敬說了聲:“是。”然後離帳傳令,沒過一會又走了回來:“鴻帥,都已安排好了。”
鴻北冥淡淡道:“站到我後來。”
“是。”
鴻北冥讓自己站到他後,那就是說,他需要一個侍衛,但這個侍衛他卻不打算用別人。計顯宗微皺了一下眉頭,想到竟然在帳外安排五百人之多,然就有種不妙的覺。
沒過多久,舞殘和劫傲就來了,這兩個人有說有笑,看樣子最近意氣風發。
進帳的時候,舞殘第一句話就是:“老鴻啊,怎麼外面安排這麼多士兵?還怕我二人吃了你不?”
“就是就是,一看那架勢如臨大敵,險些嚇得我二人都不敢進來呢。”劫傲也笑道。
鴻北冥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嘿嘿一笑:“老舞,老劫,別跟我裝糊塗了。你們連烈帥言都敢吞,陛下和烈帥親自擬定的攻打寒風關的計劃都敢違逆,連我鐵鎮兩萬餘名將士都敢陷害,還有什麼事不敢做?我這龍牙軍帳就算是龍潭虎,只怕你們也是敢闖一闖的吧?”
舞殘和劫傲同時變,一起道:“老鴻,你到底什麼意思?”
鴻北冥笑得越發險起來:“彆著急,聽我慢慢說。老實說,我本來也沒想到你們兩個膽子會這麼大,竟然敢假傳烈帥言,坑害鐵鎮,不過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想不明白你們爲什麼要這麼做?對你二人又有何好?”
“對啊。”舞殘道:“對我二人有何好?攻打寒風關的計劃,不也是後來蒼天城來了消息咱們才知道的嗎?奈何烈帥已去,暴風軍團羣龍無首,淺水清離開潛伏點,兩方無法再做配合,寒風關又城高牆厚,重兵把守,時機錯過,這才被迫放棄的。你不都知道這些事嗎?爲何還說我二人故意吞沒烈帥言?”
劫傲冷哼一聲,乾脆不說話了。
鴻北冥又喝了一口香茶,這才慢慢道:“說起來呢,我是真不該懷疑你們,不過那十二名烈焰衛的死,你們著實做得既過火又不謹慎。這也難怪,事起倉促,格龍特一封辱罵信氣亡烈帥,事先誰也沒有想到,既非蓄謀之事,自然難免會有疏。總會有人把此事傳出去,你們又不可以大肆滅口,主要還是爲防我知道,所以也難免有馬腳。好在他們知道的也不多,就算傳出去,除非有人事先懷疑,否則也未必有何大事。所以呢,當時雖有重重疑點,但由於始終找不到證據,又無可以懷疑你們的理由,我也只能按下不提。”
說到這,鴻北冥嘆了口氣:“不過可惜啊,有人來得不是時候,事做得也不機,想必你二人也發現蒼天城有人懷疑此事了吧?”
舞殘和劫傲同時冷哼。
鴻北冥笑道:“既然有人和我有一樣的懷疑,那就說明這件事當真是疑點頗多,而最重要的就是,如果真是如此,那麼到底你們爲什麼要這麼做?別人不知,或許會懷疑二位是驚虹派來的臥底細作,但我卻知絕無此可能。而且我更知道淺水清與二位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更沒理由要害他。”
“所以我想來想去,終於找到了一個理由,那就是你們之所以要害他,只怕就和烈帥命有關。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烈帥的真正言,應該是23日凌晨,立刻攻打寒風關,淺水清會從後突襲。攻城之戰,由我鴻北冥負責主持,攻下寒風關後,由淺水清出任暴風軍團臨時主帥吧?而這,就是你們願放棄寒風關,也要害死淺水清的真正理由,你們不會接一個新冒出頭的小字輩的領導,爲此不惜犧牲整個鐵鎮,爲其陪葬!”
此話一出,衆皆大驚……
有些事,其實只要用心想想,終究是能猜到的,鴻北冥一生老於軍旅,對人心叵測早有深刻會。
淺水清從軍不過一年多,卻已經做到了鐵鎮督的位置,先後獲得了紫心勳章和護國勳章,升遷之快,皇帝之重視,早遠遠將朝中的一干大將拋在腦後。有人會欣賞他,也就一定有人會妒忌他,不可能人人因爲他的功勳而對其欽佩。
這一點,特別是那些位在淺水清之上的,尤其如此。
淺水清的急速竄升,嚴重威脅到了每一個在他上面的人,要說心裡沒有不平衡的覺是說不過去的。
就拿舞殘來說,他一生征戰,立功不知凡幾,上的傷,說也有近百,流的都夠堆滿一個池塘的了。歷數十年景,終於爬上這龍威軍軍帥的高位,卻眼看著一個小卒子一轉眼間就了鐵鎮督,只比他低一級,他心裡如何好?
劫傲又何嘗不是如此?
甚至鴻北冥自己都不會舒服,因爲他正是淺水清的直接頂頭上司,倘若淺水清再要往上爬,就得踩著他鴻北冥上去了。
但是好歹,淺水清再耀眼,再顯赫,終究還是他們的下屬,他再跋扈,只要和他沒過節,他也會尊重上司,因此大家也還能忍。可如果讓淺水清上了位,了暴風軍團臨時主帥,一切就立刻不一樣了。
誰能保證,淺水清不會大肆提拔親信,把原來的暴風軍團舊屬全部打下去?
他的鐵鎮裡,除了水中棠,其他的各路將領哪一個不是與他生死與共的兄弟?這不稀奇,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代主帥,自然也有自己的主力人馬。南山嶽一倒,淺氏班底立刻上臺,烈狂焰一死,烈焰衛立刻解散,淺水清一上臺,誰能保證自己有好日子過?
被小字輩爬到頭上,丟了面子還事小,丟了職才事大,舞殘和劫傲與淺水清是沒仇怨,但同樣也沒,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沒有理由不害他。妒忌也好,自保也罷,都不能讓這個人活著回到天風帝國。
烈狂焰一生中犯的最大一個錯誤就是忽略了邊人的,相信以淺水清的魅力一定能折服衆將,可惜,淺水清本沒這個機會去施展魅力才華。
假以時日,他們或許可以爲好朋友,但當這一天提前來到時,一切就都變得不一樣了。
旺贊說得沒錯,倒了烈狂焰,淺水清在軍中的支持力量會立刻變反對力量,他的朋友也會變敵人,這就是場,真正的場,爲了個人私慾,可以置國家大事於不顧。
鴻北冥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同樣不希淺水清上位,如果當時他也在軍帳之中聽烈狂焰的言,沒準他會和舞殘等人做出一樣的選擇。
可惜他不在,這樣一來,舞殘和劫傲就不可能在事後告訴他真相,以免授人以柄,被鴻北冥拿住,想翻都難。
但是鴻北冥還是據水中蓮的一席話,分析出了前因後果,事實上不止是他,就是事後姬若紫和淺水清聽到這些事,也立刻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爲何會如此。
天風帝國五大軍團,本是每個軍團都有副帥。其中由於暴風軍團的主帥只能由太子擔當,因此暴風軍團的副帥就相當於主帥,可以說是全國兵馬總領導。但是烈狂焰出任總帥後,副帥空缺,爲的就是將來太子重新出任主帥時,有個位置可以給烈狂焰。結果太子尚未就職,烈狂焰卻先一步死去,主帥副帥位置上盡皆無人,導致暴風軍團羣龍無首,烈狂焰被自己任命,才導致出如此結果。
誰會想到,就是因爲這個副帥位置的空缺,纔會導致出這發生的一連串事故呢?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沒有人有證據證明這一切。
果然,這刻舞殘冷笑道:“鴻帥好心機,好魄力,好分析,沒錯,這事是我二人乾的,想抵賴到是不必,不過鴻帥既然能推測出前因,自然也當知後果。淺水清何德何能,就想爬到我們的上面,做暴風主帥?哼哼,這是個什麼位置大家可該明白的,這不是統領一個軍團,必要時甚至可以節制帝國天下所有軍馬!”
鴻北冥嘆息:“可是你們也不是不知道,他早晚還是要退下來由太子接位的,而且他將娶公主,釋兵權。”
劫傲立刻道:“那又如何?淺水清不是傻瓜,他自己可以退,他的手下呢?他們會退嗎?老鴻啊,淺水清就算盡釋兵權,你也當知道,這世上還有一種權力是釋放不了的,那就是名。只要他的人還在軍中任高職,哪怕他賦閒在家,隨口說出的幾句話,也能讓人遵從。”
鴻北冥立刻無言,劫傲說的話,太對了。
自古以來,凡名將者皆不得好死。哪怕有將軍盡釋兵權又如何?曾經的下屬依然對其忠心,惟其馬首是瞻。不敗聲名,無盡威,哪怕只是一介平民,只要登高一呼,就可拉出千上萬的勇士爲其賣命。
淮候韓信卸職之後,還是被漢室鴆殺,爲什麼?就因爲他有威,他一天不死,漢室都難以心安。歷史上的多名將釋去兵權後依然無法爲君主們放心,皆是因爲如此。拿破崙被流放荒島兩次,第一次被流放時就是憑藉其巨大威使無數士兵倒戈,功復辟,結果也再度引來周邊數國的反法同盟,召集大軍將其擊敗,就了鐵盧一地,也就了威靈頓公爵之名。
名將們的這種無形資產是他們打勝仗的憑依,同時也是帝王們忌憚的源泉。如果不是蒼野有云霓在手,就算招了他做駙馬都未必放心。而現在,蒼野尚未對其忌憚,暴風軍團的諸帥卻已經開始忌憚起淺水清的名了。
這刻鴻北冥只能道:“你們可知這樣做,使得帝國的千秋大業幾乎要毀於一旦,有史以來最好的一舉拿下驚虹的機會,就被你們放過了。”
舞殘笑道:“天下從沒有一座城關可以永立不倒。今天拿不下,將來總能拿下。可今天要是拿下了,我們將來就沒什麼好日子過了。老實說,烈帥要是指派由你我三人隨意一人出任臨時主帥,我二人都不會不服氣,只可惜,他沒有這樣做,也就怪不得我們了。”
鴻北冥道:“那也未必。烈帥不是指令攻打寒風關前,由我出任臨時主帥的嗎?爲何你二人還不同意?”
舞殘臉一紅:“你怎麼連這都能猜出來?”
鴻北冥冷哼:“你們犯的最大一個錯誤,就是沒有說烈帥一句言都沒有,而是說他有一句言,就是咱們三人共同治理。軍中一日不可無主,烈帥彌留之際,就算來不及說出攻打寒風關一事,又怎能不確定主帥人選?他若是選了你二人中隨便一個,你們都不會謙讓的。惟有我,使你們難下抉擇。你們這兩個東西,編排烈帥言,都想自己做主帥,又說服不了對方,又不肯便宜了我,最終的結果就只能是相互妥協,所以才搞出這個麼共同治理的花樣來。如此一來,三人聯治,你二人合一氣,有什麼事自然是你二人做主。我龍牙軍下二鎮,如今只有一個赤鎮,論兵力,論聯合,都比不上你們,自然要被你們上一頭。這便了皆大歡喜的結果,也惟因此,才留下這致命破綻,就是烈帥的言太過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