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秦儀，將兩個遙遠的彼此遙遙相對的大帝國地聯繫在了一起，使他們走上了彼此仇恨，彼此對立，最終互相撕殺的地步。是出於國家大局利益考慮也罷，是出於個人也好，秦儀的子孫和徒弟，都勢必要對天風人展開報復。

所有的真相在這刻一一揭開，淺水清卻突然有種深深的惶恐。

他知道這惶恐由何而來，所以只能一個人先獨自冷靜一會。

他這樣一個人獨自站在這裡好久好久，所有人都只能在遠方看著他，卻不被允許靠近。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他們知道如果有某件事讓淺水清陷了長思之中，那麼這就意味著麻煩很大。

可是無論誰都想不明白，有關秦儀的事，爲什麼會讓淺水清如此難以抉擇，又如此地頭痛萬分。

他們不知道，淺水清自己卻明白，他是爲赤風婉那句兔死狗烹，鳥盡弓藏而頭痛。

因爲在這裡的所有人，只有他和詭八尺才知道一件事，而這件事，幾乎可以讓淺水清陷萬劫不復的境地。他頭痛，是因爲他必須做出一個選擇，必須在某種可能提前到來時，做好準備。

他頭痛，不是因爲他沒有選擇的權力，而是這個選擇，勢必會傷害到一些人，這些人中包括雲霓，包括沐，包括所有忠心於自己國家的鐵鎮軍人。

所以，他不能不頭痛。

時已值子夜，值警戒的哨兵都已經換了兩撥，作爲整支部隊的負責人的淺水清卻無毫倦意，和他一起清醒站著的，有世均洋，有赤風婉，有詭八尺，有夜鶯，還有一直默默不說話的無雙和八個守護犯人的士兵。

淺水清終於轉回頭，對那八名士兵說：“你們去睡覺吧。”

八名士兵有些吃驚：“將軍，這兩名犯人需要看守。”

淺水清搖了搖頭：“不必再看守了，由現在起他們就已經自由了。”

自由?赤風婉詫異地看著淺水清：“你要放了我？”

“不放又如何？留著在這裡佔我們的口糧？還是殺了你後等待貴國名正言順的復仇與出兵？”淺水清反問。

赤風婉捂著吃吃笑了起來：“早知道你這人如此拿得起放得下，剛纔就不告訴你那些事了。”

“這個你不用擔心。”淺水清笑道，他轉頭對那八名守衛士兵說道：“都去睡覺吧，不過記住，你們今天聽到的一切，尤其是關於秦儀與計顯宗的事，全部都必須給我忘記。我不希明天一早醒來，隊伍裡到都在傳揚此事。總之，你們今天什麼都沒聽到，明白了嗎？”

“遵將軍令！”八名士兵也知道今晚所講述的一切，件件驚心魄，如果傳揚出去，只怕真要天下大了，自然不敢胡開口。但是他們不知道，淺水清讓他們現在去睡覺，是因爲還有件更加驚心魄的事，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知道。

世均洋毫不猶豫地走了。

他知道淺水清爲什麼放他。

劫殺西蚩公主車隊一事，會讓樑丘旭震怒，如果他敢回去，就只有死路一條。

如今的世均洋，最好的做法就是選擇個蔽地方定居，從此不問世事，再不可能對鐵鎮產生任何威脅。如果有一天，他還想重鑄山軍輝煌，那麼這一天，不會是在樑丘旭的掌握下，而只能是在淺水清的掌握下。

他走的時候，有些迷惘，看著詭八尺有幾分不捨，就連詭八尺，突然也覺得有些不捨起來。人與人之間的有時就是如此奇妙，曾經的相充滿了爾虞我詐，充滿了勾心鬥角，充滿了坑蒙拐騙，更充滿了腥與殺戮，但是這刻這一大一小，卻真心開始喜歡起對方來了。

“我會想你的！如果有一天，你還想領兵，你不是一定要選擇我師傅的。三年！世大將軍，三年以我如果能領兵超過一萬人，我就來找你！”詭八尺對著遠方大喊。

世均洋的軀微微了一，終於什麼都不說，就這麼落寞地離去了……

回頭淺水清，詭八尺問：“師傅，我這麼做對不對？”

“挖牆角是不對的，不過能挖得如此理直氣壯，還能裝得如此無辜無知，那就做對了。幹得漂亮，八尺。”淺水清回答。

詭八尺嘿嘿笑了起來。

送走了世均洋，淺水清看向赤風婉：“你怎麼還不走？”

赤風婉大笑：“我既已獲得自由，自然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天大地大，我草原人早習慣了四海爲家，又哪裡去不得，留不得了？本公主現在啊，哪都不想去，就想在這裡好好睡一覺，睡到天亮之後再出發，到時候是去霸業城還是去其他地方，悉由本公主心意。哦對了，說到走，你還得把通關文堞還給我，沒那東西，我進不了霸業城，也進不了王宮。”

淺水清隨手把文堞還給赤風婉，有那麼一刻，他突然有種衝，想用利用這些文堞直接混進霸業城，殺死樑丘旭，但是想想最終還是作罷。

此想法太過飄渺，太過不切實際。

看著赤風婉接過文堞，淺水清突然道：“來生論的事，是不是你們乾的？”

赤風婉優雅點頭：“沒錯，那個時候，我們不打算讓你活著走出驚虹。你這個人太危險，對我西蚩大業影響甚重。”

淺水清終於吐了口氣，現在，只剩下那個最後的也最令人頭痛的問題了。

他問赤風婉：“對於我淺水清，你們西蚩人就只有殺之而後快嗎？”

赤風婉爽快回答：“天下將才，若不能爲我所用，就當爲我所殺，這是各國奉行之道。由於你和雲家小姐的事天下皆知，無論是丞相還是大元帥，都不認爲你是可以拉攏的人，既如此，便惟有設計除之。”

那個時候，淺水清突然意味深長地回答：“卻也未必。”

此話一出，邊四人，赤風婉，夜鶯，無雙還有詭八尺同時大吃一驚。

“你……淺水清你說什麼？”赤風婉指著淺水清的鼻子問：“我的天啊，我沒有聽錯吧？你竟然想投靠我西蚩帝國？”

那一刻雙目放，低嗓門急急說道：“淺水清，你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若是詐降的話……”

淺水清已經打斷了的說話：“誰說我要投降你們了？”

“那你到底什麼意思？”

淺水清悠悠嘆了口氣：“國與國之間的相，有時候未必就是你死我活之局，偶爾也可以共存共進，共同發展。我的意思是……既然西蚩大帝國如此看得起我淺水清，那我們不妨考慮一下轉換關係，不必非要鬥個你死我活。”

他看著赤風婉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合作！我淺水清，還有鐵鎮數萬將士，和你們西蚩帝國合作。只要你點頭，我就可以給你們……你們想要的東西。”

赤風婉完全傻住了，就連夜鶯無雙也不明白淺水清到底在想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做。夜鶯沒有說話，詭八尺也沒有說話，而一直沉默的無雙終於憤怒地低起來：“淺水清，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你在叛國！西蚩人想要的東西……他們想要的就是出兵的藉口，想要的就是減出兵的阻力，想要的就是由天風帝國來爲他們擋住一切政治上的非難！”

“這正是我要給他們的！”淺水清傲然擡頭：“還有，我也不是在叛國，我自有我的理由，我只是想保住鐵鎮所有人的命。”

“什麼理由？！”所有人同時出口。

無論是赤風婉還是無雙他們，都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那一刻，淺水清的臉上出無奈的苦笑：“今天下午，八尺告訴了我若紫在聖潔走廊借道行失敗的原因。八尺，你告訴大家是什麼使若紫的借道大計失敗的。”

詭八尺低低迴答：“是太子吃裡外……”

當詭八尺將這件事娓娓道來之後，在場所有人都聽得長嘆一聲。無雙問道：“這就是你要和西蚩人合作的原因？爲了報復太子嗎？”

淺水清沒有回答他，卻轉對赤風婉道：“風婉公主，回答我，如果你是野王，在這個位置上，你知道了這件事後會怎麼做？”

赤風婉爽快答道：“想辦法幹掉你，替太子完他沒能完的事，否則將來你若知此事，難保不起叛心。對君王來說，事永遠不存在對錯之別，只有幹得漂亮不漂亮之差。既然小子沒幹好，那老子就只有親自出馬。”

淺水清點點頭，低沉的嗓音彷彿天邊輕輕的私語：

“如果我所料不差，陛下其實早已知道了若紫行失敗後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