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倒是知道,可是這種事不好說。
和孟一左一右夾住廖雁,想了半天,只憋出來一句,“好吃的。”
何止好吃,現在回憶起來,簡直是太好吃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給廖雁勾起來好大一無名火:
好啊,老子在外面風餐宿,你們卻舒舒服服躲在家里吃燒?
他咬牙切齒道:“告訴你們,比你們有眼的人有的是,老子搶手的很!”
他朝王掌柜抬了抬下,帶著幾分炫耀的說:“看見了嗎?老子是他們的恩人,死活非要拉老子去吃酒席,不去還不行!”
氣死你們!
孟眨了眨眼,忽然歡喜起來:“雁雁,不是,廖雁,你不走了呀?”
廖雁大怒,“這桃花鎮是你家開的麼,憑什麼趕老子走?你讓老子走,老子還偏就不走了!”
他一口一個老子,說的孟簡直要不認識這兩個字了。
可無論如何,小伙伴忽然又決定不走了,這實在是一件很好的事。
孟那顆涼颼颼的心,此時又悄然溫暖起來。
另一邊,王掌柜等人也非常“融洽”的達了一致,方縣令一看后來出來的白星竟然也是一副江湖人習氣,本就大了一圈的腦袋,更是大上加大,直接就把所有的小心思回去,非常干脆利落的給批了休書。
自此,名山縣,甚至可能是本朝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妻子休了丈夫的文書正式出爐。
按下手印的瞬間,韓青眼前一黑,搖搖墜,簡直恨不得就此昏死過去。
有了這一紙文書,他和家人的所作所為就被徹底釘死,活一個大把柄落在翠紅手里,日后想再搞點什麼小作都難。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早知如此,就不該縱容父母做下此等錯事。
可事到如今,后悔有用嗎?
幾家歡喜幾家愁,事徹底了結之后,翠紅整個人都容煥發起來,真可謂人逢喜事神爽。挨著謝過,又說要掏私房銀子給大家置辦一大桌酒席。
“要過年了,只當去去霉氣吧!”
說的眾人都笑起來。
縣城乃一縣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其繁華程度自然不是小小桃花鎮所能比擬的,此時正值年底下,更是比平時熱鬧十倍,沿街小販們賣聲不絕于耳,街上滿了喜氣洋洋采購年貨的百姓,看的人心難耐。
王掌柜就道:“咱們難得進城一趟,倒也不急著回去,索就在這里用過午飯,略逛一回再啟程不遲。”
眾人都說好,便一起往街上走去。
王掌柜有心讓廖雁和兩個小伙伴重歸于好,自然帶著伙計和翠紅走在前面,后頭三個小的,不知不覺就又落了一堆。
廖雁還在生悶氣,也不主說話。
白星本來話就不多,一般別人不開口,就保持沉默,這會兒也不例外。
孟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急得直撓頭。
哪怕到了現在,他還不清楚廖雁究竟為什麼會離家出走?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兩人的臉,“那個,如果你們再想去闖江湖的話,可不可以帶我一起啊?”
此言一出,正鬧別扭的廖雁和白星齊齊看來,都出不可思議的神。
孟有點張,又有點期待,抓著自己的手指頭結結道:“我,我真的沒有你們留下陪我的意思,就是,就是如果你們不討厭我的話,我愿意陪你們闖江湖的!”
就在剛才,他突然想明白了,如果星星和雁雁不能留下的話,那自己陪他們出去不就行了嗎?
反正他也一直想出去見見世面的,大家一起做伴不是更好嗎?
可能是今天的日頭太好了吧,在滿懷忐忑等待答案的過程中,他是被曬出一腦門子汗,掌心也黏膩膩的。
他的心臟撲通撲通跳的飛快,好像隨時都能從嗓子眼里飛出來。
廖雁沉默片刻,又忍不住出言兌,“你一個手無縛之力的書生,出去了能干嘛呀?我們可都是刀劍影里走過來的,難不還讓我們保護你嗎?想的倒!”
真以為江湖是那麼好闖的嗎?可不要小看了江湖客!
“不不不,我不用你們保護的,”孟忙道,恨不得立刻寫個保證書,“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真的!”
許多年前,他也是孤一人從京城輾轉流落到桃花鎮。彼時年,無依無靠,誰都能上來欺負一下,中間經歷過的艱難困苦難以估量,甚至幾次與死神肩而過……可曾經的小爺不也是一點一點適應了嗎?
所以哪怕日后再去闖江湖,他也一定可以的!
廖雁哼了一聲,不再說話,顯然是不信的。
讀書人的最會騙人了,他才不要相信。
孟抿了抿,又下意識看向白星。
白星猶豫了下,到底還是說了實話,“江湖險惡……”
桃花鎮真的是個好地方,那里的人也都是好人,如果可以的話,即便自己不能,也希孟能在那里過完平淡卻安詳的一生。
“我覺得自己多也會有點用的,”此時的孟就像一個唯恐被拋棄的孩子,拼命想要證明自己的價值,“我會配一點藥,也知道許多暗的圖紙,我今天回家就去做,一定可以保護自己的,你們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說到最后,他甚至帶了點哭腔,兩只眼圈也微微泛紅,就這麼眼看著廖雁和白星,似乎只要他們說一個不字,下一刻就會哭出來一樣。
在過去短暫的人生中,他經歷了太多常人難以想象的生離死別,而等了這麼多年才等來的朋友,真的不想再失去了。
他不想再回到原來一個人的時候,每天對著空的房子自言自語,跟鴨甚至是螞蟻說話。
那樣的覺實在太可怕太漫長太折磨,只是這麼一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廖雁忽然氣悶,有點想罵人,但卻找不到對象,索扭來臉不去看他。
“一個大男人不就要哭鼻子,你不啊?”
孟趕吸了吸鼻子,倔強道:“我才沒有要哭,是太刺痛了眼睛!”
“你就是要哭。”
“我沒有!”
白星忽然覺得兩個人的稚程度不相上下。
嘆了口氣,“我會保護你的。”
多年來,漫無目的地漂泊江湖,外人看著轟轟烈烈,自己卻總是茫然,不知究竟為何而活。
如今給自己找了一個目標,至……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宛如行尸走了吧?
孟愣了下,旋即被巨大的喜悅席卷,“星星?!”
廖雁忽然又開始暴躁,“你們又要瞞著我去干什麼?”
白星沒好氣道:“就是要瞞著你出去玩啊!”
廖雁哇哇大,“氣死我啦,我不許!”
“你不許我們也去。”白星哼了聲。
廖雁一張臉繃得死,氣得說不出話來。
孟第一次見他們吵得這麼厲害,不由一陣心驚膽戰,在旁邊小心翼翼的說:“那個,雁雁,你也一起來嘛。”
“老子殺了你啊,”廖雁蹭的拔出刀來,惡狠狠道,“都怪你!你們讀書人都是狐貍變的,慣會蠱人心,星星才來了幾天,魂兒都要被你勾走了!”
帶著個手無縛之力的書呆子闖江湖,那不是作死嗎?
孟被他罵得直脖子,可聽到什麼“星星的魂都被你勾走了”之類的話,卻還是忍不住紅了耳。
他本能地抬起眼,張又期待地瞟了白星一下,誰知對方也正看著自己,眼底滿是坦。
很神奇的,他那一顆躁不安的心,漂泊已久的心,好像忽然就獲得了寧靜。
他喜歡星星呀。
不管居田園,還是闖江湖,他都只想跟星星在一起。
他又覺得說這話的廖雁真是個好人。
他有點害的了手指,微微垂著頭,很小聲的謙虛道:“我,哎呀,我也沒有那麼厲害啦!”
廖雁:“?”
老子那是在夸獎你嗎?是在罵你!
狐貍,聽見了嗎?狐貍!
然而孟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他一度干涸的心靈重新被滿滿的幸福填充、滋潤,鼓鼓脹脹。
里面的快樂實在太多,像一只圓滾滾的大皮球,在溫暖燦爛的下不斷膨脹,仿佛隨時都會炸裂開來。
他充滿期待地幻想著跟小伙伴們闖江湖的日子,眉飛舞,腳步輕快,連頭發兒都是雀躍的。
他這次賣燈籠賺了將近十兩銀子呢,再加上以前的積蓄,或許可以買一口小牲口代步。
還有還有,聽說闖江湖一定要風餐宿,所以鍋碗瓢盆要不要帶著呢?
還是帶著吧,不然星星和雁雁要怎麼吃飯呢?自己一定要把他們養得白白胖胖的。
啊,還要做一點日常可能用到的藥呢……
只是這麼想著,他就覺得自己肋下已經長出了巨大的羽翼,迫不及待地想要在那片完全陌生的天空中翱翔一番。
會看到什麼呢?藍的天,紅的花,綠的草……江湖人都長的什麼樣子呢?他們是否長著大胡子,又是否像傳聞中的一樣兇悍不講理?
可孟又轉念一想,其實也未必,因為欣欣和雁雁都是很好的人呀!
孟想著,笑著,整個人都快樂得要飛起來,就連看著路邊排水里的野草,也覺得是那樣溫可。
我要出門了呀,你們會替我高興嗎?
一陣微風拂過,枯黃的野草們立刻左搖右擺起來:是呀,書生,我們在替你高興啊。
縣城的集市可比桃花鎮大的多了,足足綿延出去五六條街,孟已經許多年沒有來過這樣繁華的地方,只覺得記憶深某些好的碎片逐漸復蘇,讓他的兩只眼睛都有些不夠用了。
這里的貨品明顯要比小鎮上的更加種類繁雜、品質良。桃花鎮上有的,他們有;桃花鎮上沒有的,他們還有,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既然要出去闖江湖,那麼許多事都該準備起來。
孟下定決心,便勇敢地踏旁邊一家雜貨鋪子,張口要了許多牛筋。
白星好奇道:“你要做紅燒牛筋嗎?”
之前做紅燜牛的時候,里面有兩條牛筋,燉得稀爛,又微微有點彈牙,口綿扎實,那種味令難以忘懷,簡直到了魂牽夢縈的程度。
孟搖頭,仔細檢查伙計拿出來的貨品。
他低聲音,神兮兮道:“我之前曾看過幾本工書,就想試著做兩幅袖箭,這樣的話,不僅能夠自保,而且說不定還能幫上你們的忙呢。”
袖箭是一種綁在手腕上的暗,類似于弓/ 弩,但是更加小巧蔽,如果用得好的話,絕對可以出奇制勝。
雖然星星說可以保護自己,但他真的不想為別人的累贅。
白星哦了聲,竟然約有點失。
不是做吃的呀,唉。
倒是后面故意裝的漫不經心的廖雁,微微有點驚訝。
他以為剛才這書生說會做暗什麼的,是順口胡謅的,沒想到竟然還真會嗎?
他是見過袖箭這種東西的,自然知曉厲害,也知道是多麼稀罕難做,這書生……
孟不知道別人心里怎麼想的,只是用心挑選了幾好牛筋,忍痛付了錢,小心翼翼藏寶貝似的放懷中,還輕輕拍了幾下,這才放了心。
廖雁看著他的舉,難得沒出言兌。
三人出了雜貨鋪,又在街上閑逛。
然后,孟竟然發現有賣筍干的南方客商!
筍干呀!
他再一次被巨大的驚喜沖刷,于是立刻轉對白星和廖雁炫耀自己的發現,“有筍干啊!”
白星低頭,對上一捆又皺又干老樹皮樣的東西,頓時充滿懷疑:這玩意兒能吃?看上去就是牙齒的大敵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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