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三人現在坐的是二樓雅座, 正好微微俯視著下方戲臺，眼見著上面的孫悟空連翻十八個筋斗，鑼鼓敲得一陣似一陣, 喜得一干戲友們掌聲如雷, 又有豪客直接吩咐隨從用簸箕往上潑水一般的撒金銀葉子。

一時但見打造致的銀葉子在空中紛紛揚揚，隨著角度變換折出絢爛的影, 倒真有點像深秋落葉的景致。

“事發時袁大當家要去哪里？”白星暗暗估算那得有多銀兩，上卻問道。

“聽說是去會友。”那手道, “原本說十五之前就回, 所以沒怎麼帶人。”

“去哪兒？會誰？”

“這……小人得信兒就過來了, 還不得而知。”手心里的, 忍不住去看廖雁，生怕對方不滿意自己的表現, 再飽以老拳。

江湖傳聞折翅雁最好斷人手足，他還想多快活幾年……

可憐他原本只是個手，如今卻被迫做起打探消息的“勾當”, 能在短時間有這個結果，著實不易。

“袁大當家現在如何？二當家三當家現在何？”白星又問。

跟袁大當家不過點頭之, 唯一算得上比較深的不過是二當家裴懷, 不過裴懷是智囊, 功夫只能算三流, 一般況都坐鎮總局看家, 約莫不太可能跟著出來。

那手果然道：“聽說只有袁大當家和幾個隨從, 沖突了一場, 死了幾個人，現在正在城西四十里的蘭和山谷僵持著，更的, 小人暫時不知……”

白星反手掏了一錠銀子出來，眼皮不眨一下的丟他懷中，“再探。”

那手慌忙接了，手就是一沉，不由喜出外，才要謝恩又下意識去看廖雁。

廖雁冷哼一聲，不屑一顧，“老子還會搶你的不？滾吧。”

那手心道，您如今花的，可不就是搶的我們的嗎……

眼見那手連滾帶爬跑走，孟擔憂道：“星星，聽上去很兇險啊，你要去嗎？”

“再等等。”白星隨手撿了一顆核桃，兩只手指輕輕一，核桃就應聲而碎，出里面彎彎曲曲的核桃仁。

把核桃仁放到孟面前，“袁大當家是個人。”

而大人麼，多都點面子的。

饒是白星眼高于頂，也不得不承認黑風鏢局的大當家袁明是個角。

他自家境貧寒，很小就去干苦力，一路師，練一好武藝。后來與兩個結義兄弟一并替人押運貨，有了經驗后開始單干，二十一歲就創立黑風鏢局，一步步做大，至今已經有將近三十個年頭了。

奈何再厲害的人也有一個天敵：時間。

歲月不饒人，人遲暮英雄白頭，著實是世上最令人唏噓的事。

他畢竟已經老邁，眼睛和耳朵早已不如年輕時那樣靈敏，氣也開始衰弱，偏黑風鏢局還雄踞一方，牢牢掌控著整個大西北的買賣，每年都賺得海水一半的金銀。

錢財富貴人心，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恐怕早有人不服，只是畏懼黑風鏢局多年來的威視，不敢而已。

黑風鏢局就像一位逐漸步遲暮的老人，但南邊的紅枝鏢局，卻才剛開始蒸蒸日上。它的大當家今年不過三十歲，年富力強，乃是人一生中最好勝斗狠野心的時候……

袁明畢竟是名多年的老前輩，不到危機時刻肯定不會低頭，若自己此時貿然前去，他一傲骨還著，沒準兒會以為是來看笑話的。

所以，再等等吧，左右求救煙火彈還沒發出來呢。

只要不陷了裴懷，就算不去也不算壞江湖規矩。

“嘿嘿，”看著戲臺上的孫悟空大鬧凌霄寶殿，廖雁忽然拍著大笑幾聲，“有的熱鬧看了。”

“雁雁也要去嗎？”孟問道。

廖雁掀了掀眼皮，笑容有點險，“天大的熱鬧，錯過就可惜了。”

不管黑風還是紅枝，跟他都沒有半點，其實誰是死是活本無所謂。可如果白星要去，那麼他也不介意走一遭，看看戲。

不過細想想，這事兒很有意思。

袁明也算江湖上名利雙收的老前輩了，做事不可能不謹慎，縱使一時疏忽大意，可就這麼輕易落陷阱……總有點說不過去。

這里頭不得有北邊的人與紅枝鏢局通風報信勾搭，提前了袁明的行蹤，這才導致他失足。

“那袁大當家沒有兒子嗎？”孟問道。

畢竟牽扯到利益糾葛，一般出了這種事，都是自家人上的吧？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如果袁大當家的子侄們能干，說不定就不用星星去趟這攤渾水啦。

“習武這種事，也是要看天分的。”白星平靜道。

袁明倒是兩兒一，奈何都資質平平，其他兩位當家不提也罷。

創業容易守業難，黑風鏢局的下一代都太一般了，如果中流砥柱袁明這個時候倒了，剩下的兩個兄弟和小輩本守不住家業。

所以說，這一仗至關重要。

也正因如此，黑風鏢局絕對會不計一切代價營救袁明，所以……才覺得自己可能要上陣。

“衙門，不管嗎？”孟一邊往里丟著松子糖，一邊好奇道。

“江湖事江湖了，這是老規矩。”白星淡淡道。

所以眼下紅枝還算克制，故意把埋伏地點選在無人的蘭和山谷。那里是一片放眼不到頭的綿延群山，方圓幾十里本沒有人煙，所以起手來也不用擔心誤傷。

可若沖突升級……那就說不定了。

正想著，就聽外頭街上好像有靜，當即走到窗邊，挑開窗簾朝街上去。

就見一隊甲胄齊整的士兵正飛快往西門方向跑去。

西門，城西，約莫是本地知州接到消息，準備戒備起來了。

孟也過來湊熱鬧。

他是個聰明人，思維敏捷，聯系前后一琢磨就明白過來，“這是府戒嚴？”

不知不覺，他已經開始悉江湖氛圍。

“嗯。”白星已經摘了眼罩，瞇著眼睛往遠看了看，發現剛才離開的衙役去而復返，后又多了四個人，腰間都懸掛兵、信號彈。

五人與留在白園門外的衙役飛快流幾句，后者手指向二樓，然后六人齊齊抬頭，正對上窗邊的白星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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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視線匯，幾乎是本能的，那一小隊衙役就都把手按在兵刃上。

此時外頭已經起來，若這幾個江湖客再在城中鬧事，豈非腹背敵？正月還沒出呢，又兼科舉在即，若此時出子，誰都沒好果子吃！

正好，眾衙役迎抬頭，本能地都手搭涼棚瞇起眼睛。

從這個站位過去，其實看不大清樓上人的臉，但約能覺到窗邊三人都極其年輕。

白星沒說話，倒是廖雁，半趴在窗框上沖他們揮了揮手，笑嘻嘻道：“來啊大爺，看戲啊！”

一干衙役頓時都黑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