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陸路大門之外, 玉湖山莊另有兩個碼頭,一個走貨,一個走人, 日常各由四人把守。四名守衛都配備白蠟桿木和短刀, 以及方便發出信號的竹哨。一旦遇到危險況,附近幾十人的巡邏隊便會在幾息之趕到。
今天廖雁等人的船尚未靠岸, 碼頭上的守衛就提前發現,結果才喝問一句, 就被迎面砸了個活人過來。
那衙役還沒回過神就到了半空中, 四肢本能地掙扎, 試圖勾住一切能到的東西。前排兩個守衛猝不及防被砸了個正著, 兒來不及反抗,三人瞬間了滾地葫蘆, 在岸上跌作一堆。
廖雁見狀,一腳踩在船舷上,手扶膝蓋哈哈大笑。
見他如此囂張, 剩下兩個守衛都是大怒,齊齊提上前, “什麼東西, 竟敢來玉湖山莊撒野!”
對所有杭州本地, 以及周邊幾座大小城鎮中向往江湖的人們而言, 玉湖山莊就是大家心中的圣地。它高高在上, 它輝璀璨, 它勢不可擋, 甚至就連本地府都要給三分面……
在那四個剛加玉湖山莊沒幾年的年輕守衛看來,廖雁上門討債這一舉無疑極震撼力,完全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討債?
賠錢?
玉湖山莊會欠別人的錢?
開什麼玩笑!
退一萬步說, 就算是真的,你們怎麼敢?
廖雁笑意不減,懶洋洋道:“聾了嗎?討債的,你們主人出來說話!”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與我家主人說話?”那守衛見他來者不善,自然也沒有好臉,只是又忍不住看了那衙役一眼。
一個年男人說也有一百三四十斤,可方才若自己沒有看錯,那小子竟單手就提著丟了這麼遠?
這是什麼鬼力氣,吃牛長大的嗎?
想到這里,他甚至沒忍住又盯著廖雁的胳膊看了半晌,同時在心中飛快地掂量一番,覺得就他們四個恐怕難以應付。
他才要吹響竹哨,卻聽后一陣腳步聲傳來,接著便有一道音響起,“什麼事?”
連同那兩個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守衛在,四人齊齊回行禮,“大小姐。”
來的正是黃。
穿了一套煙紫的蘇繡江南山水,妝容致、首飾華,穿雨幕款款而來的樣子頗有幾分俏麗。
只是來客卻并不想欣賞。
黃后跟著三五個隨從,另有一個清俊的小廝為撐傘,排場十足。
因上回畫舫的事,把邊的面首都打罵一通攆走了,結果還沒等清閑幾日,自己先就不住寂寞,正要去城中巡視一番,看能不能再挑幾個出的人帶回來時,卻先聽見有人上門鬧事。
看清船上的人時,黃先是一喜,繼而意識到不對勁,又盯著地上滿臉鼻的衙役死命瞅了幾眼,暗罵不頂用。
呸,白收了銀子,竟人打上門來……竟敢出賣我?
“來啊,把這幾個狂徒給我拿下!”
之前在畫舫上吃了虧,可如今敵人都打到門口了,難不還要認慫嗎?
這里是玉湖山莊,哪怕一人吐一口唾沫,只怕也能把他們淹死了!
“來得好!”廖雁怪笑起來,“老子正要找你……”
話音未落,卻聽黃又補充了一句:
“別傷了那書生的臉,我要定了!”
這可算是捅了馬蜂窩。
剛還一派陳靜的白星刷地看過去,異瞳中飛快劃過一抹厲,腳尖在甲板上連點幾下,整個人便如冒雨而起的大鳥一樣騰到半空中。
孟忍不住喝了聲采,手搭涼棚仰頭看去時,就見雙臂一振,抖落無數晶瑩雨滴,恰似大鳥展的羽翼。
如此矯健,如此麗,他頓覺天地萬都黯然失,唯余視野中這一抹倩影。
此時已有手腳麻利的守衛解開碼頭上綁著的柳葉小舟,力朝劃過來。
半空中的白星驟然下墜,穩穩踩在船頭,竟直接將那船尾得高高翹起,濺起漫天水花。
撐船的兩名守衛瞬間失去平衡,隨船一起被拋到半空中,哎呦著往下掉。
白星往船上一跺,再次借力而起,踩□□一樣蹭蹭蹭往上連跑幾步,瞬間與那兩名守衛平齊。
雙掌齊出,狠狠拍在兩個守衛上。后者口一悶,頓覺一陣氣翻涌,噗嗤吐出漫天霧,倒飛著落湖中。
雨水和湖水混雜在一起,夾雜著淡紅的水,落了滿頭滿臉。
白星第三次踩了下這條小船,又如水鳥一般落到另一艘柳葉小舟上,狂風過境也似,三下五除二將上面兩人橫掃水。
雨水沖淡了臉上的跡,淡紅的水漬順著下蜿蜒開來,的視線穿散落的碎發,筆直刺到黃臉上去。
后者沒想到起真格時這般兇悍,頓時花容失如遭雷擊,下意識連退幾步,“來,來人!”
直到這個時候,原本的碼頭守衛才如夢方醒般吹響了竹哨。
清脆的哨聲劃破天空、穿雨幕,久久回在玉湖山莊上空。
沒一會兒,碼頭兩邊的道路盡頭就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是巡邏隊過來了。
廖雁不怒反喜,眼底一片雪亮,仿佛看到了期盼已久的玩的孩子。
他丟垃圾一樣將另一名衙役扔到岸上,又提著孟的脖領子跳到被白星清理干凈的小舟上,轉示意送他們過來的船家先行離去。
等會兒若起來,他可顧不上許多。
那船家眼見他們一言不合就開打,早就兩戰戰幾先走,只不過擔心引火燒罷了,這才一直沒敢。如今得了這一聲,簡直如聞天籟,活像背后有水鬼在攆,當即使出吃的力氣,將那艘不小的船劃得飛快,利箭一樣嗖嗖掠過湖面,眨眼就模糊在遠的雨簾中。
說話間,白星已經又接連干翻了三四條小舟,都破肚餃子一樣倒扣在前頭。
廖雁拍了拍孟的肩膀,笑嘻嘻道:“你自己老實待著,有靠近的就,明白?”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放在一年之前,孟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也會有這般狂野的時候。
他正回味著剛才自己被帶著飛過湖面的覺:飄飄仙,就是有點冷!忙又掏出來滿滿的箭囊,另一只手穩穩托住手/弩,一對向來溫暖和煦的眼睛里冒出來幾縷的,像極了撥開烏云的日。
他喜歡跟星星和雁雁在一,哪怕浪跡天涯也歡喜。
孟才一點頭,廖雁就哈哈大笑著跳了出去。
他兩只腳尖錯點在零散分布的小舟上,活像掠過水面的燕子,三五下就上了岸。
黃沒想到他來的這樣快,不住尖出聲,提著子就往后跑。
直到此時此刻,才真正意識到,自己曾經學過的不過是花拳繡。
聞訊趕來的巡邏隊接了上去,無數長、短刀橫在兩人之間。
廖雁反手握住腰側雙刀,噌楞一聲拔刀出鞘,桀桀怪笑著砍去。
玉湖山莊名頭是大,但真要說起來,它已經有許多年沒正經在江湖上拼殺過了。如今的名氣,也不過是依仗老莊主的底盤,以及黃永壽商勾結的商業頭腦。
論有錢,玉湖山莊確實也算有錢;可若論江湖排名?呵呵。
左右這世上最可的就是銀子,只要有銀子,自然多的是人替你賣命,何必親自驗那刀劍影?
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如今的玉湖山莊頂門立戶的,除了那批被黃永壽架空的老資歷之外,基本上全都是沖著他的名聲投奔來的新人。
這些人長年累月在山莊訓,偶爾拉出去轉一圈,賺足了威風。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但還有一句話,“以稀為貴”,說的就是有自知之明的人。
說白了,玉湖山莊的護院、打手和巡邏隊都不過是溫室里的花朵,只在杭州城這一畝三分地上抖威風,何曾真正見識過江湖真正的殘酷?
只一個照面,家貓和野的高下立現。
廖雁所到之,玉湖山莊的巡邏隊員就像割稻子一樣倒下,噴濺的鮮染紅地板,順著隙滴滴答答往河里流。
剛還氣勢洶洶的守衛們紛紛了滾地葫蘆,抱著自己缺了一截的胳膊滿地滾,哀嚎聲不絕于耳。
廖雁砍了一陣之后,就發現除了自己之外,已經沒有站著的了。
他意猶未盡地嘖了聲,抬手將刀一甩,慢慢將視線定格在一株繡球花后。
花叢后躲著的黃渾冰涼,流淌在臉上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死死捂住,生怕那殺神發現自己。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
嘩啦啦的雨聲中,慢慢近的腳步聲分外清晰。
不,不能等死!
我不能死,我還年輕,我這麼漂亮,我還有好多日子要……
生與死的巨大力終于將黃得崩潰,尖著跳起來,瘋了一樣往大門跑去。
“爹,哥哥,救我!”
廖雁嘿嘿一笑,腳下重重一踩,大門口與碼頭連接的青石磚寸寸開裂。
黃近乎本能地回頭,就見半空中一人頂著無數雨高高躍起,雙手中寒大盛。
驚慌之下,踩到了自己的角,立刻摔倒在地。
哪怕不再回頭,仿佛也能到死亡的近,猶如實質的殺氣刺得皮生疼,渾汗倒豎。
“刀下留人!”
死生一線之時,聽到靜的黃永壽終于趕來。
眼見趕不及,他當即喝一聲,起發力,將手中長刀狠狠投擲過來。
廖雁暫時還不想跟玉湖山莊徹底撕破臉,畢竟幾十年的底子在,他們毫無準備殺上門來,若真鬧得不可開……蟻多咬死象的道理他還是清楚的。
他瞬時抬手格擋,順著落到地上,也不再追趕,只是抬手將漉漉的頭發往后一抹,“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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