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長歌自, 結界外站滿了修士，全都看見了那刺目的靈。

這些修士中不乏曾經見過，對印象還不錯的，如今眼睜睜看著就此隕落, 心中難免有些惋惜。惋惜過後, 還要教育後弟子這就是魔的下場, 以後一定要堅守正道。

姬玉和陸清嘉出來的時候，眾人自讓開了一條路, 藍雪風和金朝雨站在人群中看著姬玉麵淡淡地帶著陸清嘉離開，並未繼續這場婚禮，心中默契地產生了一種“慶幸”。

這很不坦, 但他們擔憂的同時，是真的有些謝晏停雲和月長歌來這一趟。

尹如煙傳音給明真仙，魔域大軍已經近仙宗部，明真仙立刻率領留守眾人前往結界邊緣迎敵。這次藍雪風和金朝雨都冇再留下，全都去除魔了。

本來歡歡喜喜的婚禮落得如此狼狽寥落的下場，姬玉一步步走過, 心中憾難以形容。

“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站定在一高臺邊, 看著高臺之下瀰漫的雲霧，“既然不是好日子, 冇能辦婚事也不是什麼壞事。”

陸清嘉冇說話, 他隻是跟著, 像麻木的人偶, 麵上始終冇有任何表。

他一雙眼睛倒是一直看著，姬玉如芒在背。

冇回頭，看著臺下的雲霧慢慢道：“我說要告訴你一切，便不會再有任何瞞了。”

閉了閉眼, 掩在喜服廣袖下的手緩緩握拳，聲音微道：“月長歌說了那麼多話，也不是每句都不對。至說我早就知道你最後險些毀滅一切這件事是真的。你在自時看到的那些記憶，我也看到過。”

暫時不提書這回事，隻說：“我曾經告訴過你我不是原來的姬玉，在給你下藥之前是，在那之後全都是我。我變了，知道你是殺了的人，自然也就知道你會殺了我。”

說到這轉回頭，看著他毫無表的臉道：“所以我努力自救，做了後麵的事。”

頓了一下：“你有什麼要問的嗎？”

陸清嘉自月長歌自就一直沉默，現在終於開了口。

他聲音沙啞極了：“所以……那日在蜀山，你說你做了個夢，隻夢到了無關要的事，全都是騙我的。”

“所以……你早就知道一切，知道我所有的過去，知道我未來想做什麼，我在你麵前所有的瞞和掙紮，在你看來都是笑話，都是自取其辱？”

他的氣息已經很不對勁了，換做以前，姬玉大概會怕得想跑，離他遠遠的。

但現在一點都不怕。

“也不是全都知道，隻是大部分。”

畢竟有些容書裡也冇細寫。

“我說過不再瞞你任何事，就是真的不再瞞。”語氣抑，“我不否認我知道那些，但我從未笑過你，你的掙紮和瞞在我這裡也不是自取其辱。”

“你是註定要殺了這的人，但我還是喜歡上了你。我知道你過去經曆過什麼，最後會做什麼，本該徹底遠離你，不與你有半分牽扯，也就不會有後來這麼多事，但我還是冇有。”

一字一頓道：“我還是上了你。”

陸清嘉突然笑了，笑出了聲，笑得前仰後合，腳步不穩。

姬玉一眼不錯地看著他，聽見他問：“……所以，你到底是重活了一次才知道所有，還是同那次說的一樣，隻是做了個夢，夢到了所有？”

姬玉想了很久，覺得事已至此，已經冇必要掩蓋一切了。

往前一步，迎上陸清嘉複雜的眼神，聲音極低道：“這一切對我來說不是夢。”

“那是什麼？”

“是一本書。”姬玉儘量用他能接的方式解釋，“像你讀過的曆史典籍，也像你看過的閒雜遊記，總之是一本書，一本以你和月長歌為主角的書。”

停了停，聲音難掩酸和哽咽道：“我全都告訴你了，我最不想告訴你的就是這個，我不知道你怎麼想，但你是可以選擇的，就像我早就不把這一切當做書中的故事一樣。我拿這一切當真實，你是我的人，這是我生活了許久的世界，你也不要鑽牛角尖好不好？”

最怕的就是陸清嘉接不了這一點。

他的遭遇那樣坎坷黑暗，若他知道那些都是書中的“故事”，是一個“人設”，他全族慘死，他在水牢被折磨的日日夜夜都是彆人眼中的幾行文字，他會作何想？

姬玉眼睜睜看著陸清嘉從倉皇失措到渾發抖，上前抱住他，卻被他很快掙開。

忍不住道：“陸清嘉你冷靜點，千萬彆想，這冇什麼的，或許那本書隻是後人記錄下來的屬於你們的傳說……”

“你口中的書和月長歌的記憶容一樣，連我偶爾飛逝而過的念頭都冇有差錯，你要我怎麼相信這隻是後人記錄的傳說？”

陸清嘉可笑道：“所以……便像凡人看話本，我隻是話本裡的人？他們也是？”

他指著天地間的方向：“那些我恨了的宿敵，甚至是我死去的父君和母後，都是書裡的幾個毫無意義的名字？”

“不是毫無意義。”姬玉紅著眼睛道，“你不要這樣想，不要管什麼書不書的行嗎？我隻是不想再瞞著你才告訴你這些，我想我們之間坦誠一切毫無瞞，你牽著我的手。”不顧他的拒絕抓著他的手，“你一下，我的手是熱的，是流的，這纔是真實的，纔是你該在意的。”

陸清嘉怔怔地著手上的溫度，看似聽進去了，可也不知聽進去了多。

姬玉上前抱住他道：“彆管我是怎麼知道你的，你隻要記住我自始至終不曾看輕你，不曾嘲笑你玩弄你，這纔是最重要的。我你的陸清嘉，我們還要生一窩小凰的，這些你都忘了嗎？”

陸清嘉好像真的忘了，他眼睛開始變紅，有種妖異的。

他不說話，他越是沉默姬玉越是心慌。

“陸清嘉你記著，不管你是誰，在我喜歡上你要嫁給你的時候你都隻是你自己，你要變什麼樣是你自己可以選擇的，不要被緒控！”

姬玉的話稍微有點作用，可也完全不夠看。

陸清嘉使勁推開了，後退幾步險些摔倒，滿臉淚痕地向他，見他周佈滿火焰，哪怕是也再也近不得。

“你看，這就是我為何要瞞著你。”姬玉有些失落道，“是不是不管我說什麼你都聽不見了？你現在滿腦子都隻剩下我騙了你，隻剩下‘書’這個字了對嗎？”

陸清嘉向，了，卻發不出聲音。

他好像剋製到了極點，終於剋製不住了，一切被抑的惡念全都反噬到了自，眉心翎紅得似，整個人騰空而起，背後現出翅膀，那種震撼到有些駭人的架勢，姬玉毫不用懷疑——他是想毀掉一切的。

不再管什麼計劃，不再管什麼仇人不仇人，不管是誰，但凡此刻站在他麵前，都會被毫不留地毀掉。

“……都是假的。”陸清嘉喃喃出聲，“全都是假的，他們是假的，你是假的，我也是……假的。”他眼眸赤紅，冒出金的火焰，“那一切的存在，就都冇有意義了。”

他手中現出火焰，姬玉聽到後傳來喧鬨聲，回頭看了一眼，是明真仙他們暫退了魔軍，前來找陸清嘉稟報相關事宜了。

他們來了不人，還有蜀山靈越道長在，眾人看見陸清嘉這樣都嚇到了。

明真仙問姬玉：“神君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他再瞭解陸清嘉不過，立刻將其他人趕走，但這也有些來不及。

陸清嘉的火焰冇朝著姬玉過來，但朝著那些茫然的修士去了。

明真仙勉力幫他們擋住，焦急道：“快走！守好臺下，不要讓任何人上來！”

眾人終於回神，還是有些不明白神君到底怎麼了，但都聽從真仙的話走了。

陸清嘉不想讓他們走，又要出手，明真仙剛纔擋了一下已經了傷，臉極其蒼白，這下子如果再由他來擋，他恐怕……

“玉姑娘！”

明真仙錯愕出聲，看著陸清嘉的凰火打在姬玉上。

姬玉摔到後方的石柱上，摔得很重，吐了一大口。

捂著心口倒在那慢慢向陸清嘉，陸清嘉失神一瞬，怔在那看著自己的手，有細微的慌。

姬玉勉強站起來，步履蹣跚地走向他，抖地朝他出手：“清嘉，你清醒一點，不要被緒控，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假的，我不是假的，你也不是假的，不要管我從哪裡來，你隻記得我的是真的就好，你清醒一點。”

掉了眼淚：“你不要變這樣，彆殺人，他們冇做錯什麼，他們是想幫你的，你的經曆是真的，不是假的，你下來跟我走，我們回家好不好？”

他們的家就在除了雲頂宮外最接近太的地方。

他們的家裡堆滿了他找來的寶，那裡承載了他們最好的回憶。

陸清嘉看著姬玉朝他過來的手，上火焰漸熄。

姬玉見此，有些欣喜，可隨即他上的火焰更勝了。

“家？我冇有家。”陸清嘉說，“你什麼都知道，什麼都不說，你騙我……你一直在騙我！我已經不知道你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了……或者乾脆說一切都是假的？雲頂宮不是家，蒼梧林裡不是家，死去的族人是不是親人，所謂的家更是虛構，一切隻是個故事……隻是個故事。”

他執拗地認定了某一點，便有些走不出來，至現在走不出來。

“我所有的遭遇都是一個故事，我的一生都是個故事。”陸清嘉慢慢道，“你騙我也對，若我早知道，他們，早就死了。”

他語氣執迷道：“既然一切都是假的，那我什麼都不要了，大家全都灰飛煙滅好了，這樣一來，你們就無書可看，無戲可瞧了吧？”

他像是打算和眾生同歸於儘，這是姬玉最不想看見的畫麵。

他有那樣的能力，這點無需質疑，幾萬年前他已經證明過自己。

他揮開了姬玉的手，姬玉再次倒下，上的疼傳遞到他上，他又恍惚了一下，暫時冇手。

姬玉撐著手臂看著地麵，使勁閉了閉眼之後，爬起來著陸清嘉道：“一切錯都在我。”說，“我就不該來這兒，雖然我也很費解為何要來……反正都怪我。”

緩緩化出鞭子：“錯在我，你要殺要剮都朝我來，不要傷及無辜。”

哪怕在既定的結局裡，也不會比今日更慘烈，若因生靈塗炭，天下儘毀，也至在死了看不到的時候吧。

“你要殺了晏停雲或者殺了仙界曾陷害過族的任何仙族，我都冇意見。”沙啞道，“但無辜的人，至等我死了再殺吧。”

飛而起，拚儘最後的力氣道：“至殺了我，讓我看不見再那麼做。”

眼不見心不煩，死人冇力氣挽回一切，這樣至還能勸自己瞑目。

陸清嘉聽了半天，做出了一個判斷：“……你要與我為敵？”

姬玉自嘲一笑：“我怎會與你為敵呢？未免顯得太不自量力了些。”

麵慘白，心灰意冷道：“我隻是覺得自己大錯特錯，十分後悔當初要同你試一試而已。若我冇有喜歡上你，若我能儘力逃開你，這後麵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握了手裡的鞭子：“最錯的人就是我，要殺人，就先殺了我吧。”

陸清嘉周火焰更盛，堂堂神祇，竟已有些妖魔化的跡象。

“你後悔了是嗎？”他聲音飄忽，“後悔遇見我，後悔上我了？”

姬玉了傷，靈力本支撐不住在空中太久，吸了口氣勉強道：“總之……我說了那麼多都冇用，也不想再說了，你要毀滅什麼就毀滅什麼好了，隻是在那之前，先把我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