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兄，別來無恙！”

聽著平淡如水卻又彷彿彼此知之甚深的問候，宇文承基瞬間有些恍惚。

從去年大街上初見，那張青中帶著堅毅的年臉龐，如今變幻了良多，已經長到了甚至需要他仰的地步。

沒錯！就是仰。

西征之前的龍首原檢校，就給了他極大的震撼。楊浩的驍果右軍彷彿從天而降的神軍，那樣的磅礴氣勢、無上軍威，是做不得假的，也沒法作假。雖然在自己左軍將士麵前，宇文承基從來未承認這一點，但他的心，卻始終騙了不了自己。

再之後，在西平郡與吐穀渾人的初鋒，右軍的軍報，他每時每刻都關注著。有他自己派去中軍大營的斥候兵帶回來的訊息，也有族中堂兄弟從父親宇文述那裡傳回的三三兩兩的評價。

每一份訊息都震撼著宇文承基的神經。

驍果右軍居然如此之強！

大大小小遭遇戰中，驍果右軍的戰損比，讓他目瞪口呆。為將門之後，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以及想做到如此到底有多難！

也因為此，宇文承基下意識裡一再迫自己的驍果左軍，進攻進攻再進攻。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指揮驍果左軍一刻不停突進、追逐吐穀渾人的背後，其實是他對楊浩右軍的濃濃忌憚和不服輸。就像剛剛之前冒險變陣，如果沒有楊浩的驍果右軍的存在，宇文承基一定會選擇更穩妥的戰，甚至他還會預判到吐穀渾人的所有應對。正是楊浩的原因，讓他仰的同時，又心有不甘，才會關鍵時刻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以宇文承基的才能，他當然屬於大隋年輕一輩中的翹楚、明星。

可惜明星之側，還有一皓月當空。

“楊浩！”

宇文承基也不知道自己該是什麼樣的心。

慶幸？慚愧？屈辱？謝？似乎全都不是，又似乎全都有。

“宇文兄，吐穀渾人在西平郡的主力，現在停滯在西北三十裡之外，他們還不知道突襲你的這支騎兵已經被我們打敗……有沒有興趣，與我一同將他們吃掉？”

楊浩輕輕夾了夾馬腹，來到了宇文承基近前，微笑著略有些沒有回過神來的後者的臉龐，真誠地建議著。

“吃掉？什麼吃掉……”

宇文承基先呆了一下，然後才醒悟過來，臉上一紅，乾咳了一聲，道：“你是說乾掉這一部吐穀渾的主力？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說到這裡，下意識了一眼結束戰鬥漸漸歸攏在楊浩邊的驍果右軍士兵，不由一驚，口而出：“咦，你的右軍怎麼隻有這麼點兒人……其他人呢？”

就算還未歸攏完畢，就算剛纔有四五百名士兵追殺吐穀渾殘餘騎兵去了，眼前的人數加起來絕不超過三千人！

這怎麼可能！

要知道驍果右軍得益於楊浩‘諂’低中等武的軍規，可是驍果軍中人馬最多的一支，人數已經接近了兩萬！怎麼可能隻是眼前的三千人呢！

楊浩點點頭，朝著之前埋伏的方向努了努，道：“宇文兄慧眼！還有兩千左右的輜重和傷員，喏，就在那邊山坡後麵……”

“打住！”

宇文承基臉一急，道：“我不是這個，我是說你右軍其他人呢？除了山後麵那些”

“哦，原來你是問這個！”

楊浩拿馬鞭指了指西北，微笑道：“我既然知道吐穀渾主力在西北三十裡外，當然提前把右軍主力埋伏了過去，你說巧不巧嘿！”

“……”

宇文承基無語，心中卻暗暗盤算著楊浩建議的可行。

“怎麼樣，想的如何？吐穀渾人劫掠了西平郡，就這麼放他們走，我可不甘心……”

楊浩看了宇文承基一眼，似笑非笑的說著話。

“好！我隨你去！”

宇文承基也是果決之人，很快就打定了主意。

兩人商議了一些協同細節後，各自去整頓人馬重新上路。

“段將軍，此戰我軍將士傷亡多？”

返回右軍陣列的時候，楊浩詢問迎上來的郎將段彥宏。

“折損了幾十個人，不過大多是輕傷，不礙事。”

在楊浩推薦下升職為果毅郎將的段彥宏，並沒有隨同秦叔寶去埋伏吐穀渾主力，而是留在了楊浩邊，輔佐他統領剩下的幾營將士。

楊浩聞言沉了一下，開口道：“這樣，安排所有的傷員，不論輕重，全部留守在後方……”

段彥宏訝異道：“輕傷的也留下來嗎？”

“留下來。”楊浩果斷道。

“可是這樣一來，咱們可用之兵就不足四千了……”

“無妨，再說吐穀渾人肯定不會站著不讓我們打，哪怕是步兵都未必能及時追上，更不用說傷員了。”

“好！我現在就去安排！”

前後半個時辰許，楊浩的四千驍果右軍和宇文承基的一萬餘名驍果左軍，整頓完畢，騎兵在前開路，步兵全急行軍，直奔三十裡外的吐穀渾主力。

雖然驍果左、右軍合起來也不過兩萬多人，不到三萬的樣子，應對西平郡的吐穀渾人主力四五萬，略有些吃力，不過從戰的角度看，楊浩覺得應該足夠了。同時在大軍啟之前，楊浩早已經派遣斥候兵通知了前方的秦叔寶自己的打算，相信秦叔寶能夠完地配合自己。

……

此時吐穀渾駐紮地，兩萬餘騎兵佈置在數千輛糧車的周圍。這些都是吐穀渾人辛苦搜刮來的，容不得有任何閃失。那數千輛糧車，有的是繳獲自隋人手中的，也有驅逐隋人俘虜伐木新製作而的。

糧車附近有許多漢人俘虜趕車，至於拉車的牲畜則各種各樣，牛、馬、驢，甚至人力推的都有。除此外，每輛糧車都配備了兩到三名不等的吐穀渾士兵，負責督促行進。

雖然天氣還並不炎熱，但是趕車的漢人俘虜已經累的氣不已，不過看到左右兇神惡煞的吐穀渾士兵，敢怒不敢言。

“先生，要不要……再派遣一隊人馬去接應一下？”

王帳之中，大世王世子世略勤眉間憂一閃而過。

端坐在其下首的漢人謀士崔回眉頭皺了皺，緩緩搖頭，道：“不可！鐵將軍違反軍令在先，已經是大錯，若是貿然再派人去接應，萬一隋軍大舉上，豈不是正中隋人的下懷？”

“啊，這麼說來，先生也覺得隋軍有可能埋伏鐵契曷嗎？”世略勤聞言，臉上的憂更深了一些。

崔回嘆了口氣道：“世子帶兵切不可優寡斷！本來停滯不前已經是大忌了，如果再分兵，那就是錯上加錯！放心吧，夏騅親自帶著斥候隊已經放出去了，若是前方鐵將軍有訊息，一定會提前報回來的。”

世略勤眨著眼睛，苦笑道：“先生你瞧，我越想越不安，現在右眼眼皮狂跳不止，怕是有不好的事要發生……”

崔回安道：“子不語怪力神，這些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世子不必太放在心上。眼皮跳而已，可能是這些時日勞過甚了，休息一下便好。”

“但願如此。”世略勤意興闌珊。

“世子，我仔細斟酌了一番，大軍全部停駐於此，確實有些冒險，不如……不如隻留騎兵斷後接應鐵將軍，而糧車則先行上路。世子覺得如何？”

也許是到世略勤眼皮狂跳癥狀的暗示，崔迴心裡並非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坦然，而是謹慎地想了一個折中的計策。

“你是說糧車先行？”世略勤愣了一下。

崔回自通道：“不錯！我們這次所行之路，並非原先既定的長寧河穀，雖然崎嶇了一些，但可以確保前方絕不會有隋軍襲擾，糧車先行是可行之策！而且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隋軍主力追上來了，有糧車牽絆，我們很難快速撤離。所以，趁著隋軍未來，我們提前轉移糧草，乃上上之策！”

“善！就依先生之言！”

世略勤也覺得崔回的建議思慮周到，立刻吩咐人去執行。

“這個世略勤，為吐穀渾大世王的世子，時而自信，時而自卑，不是格局寬廣的英主，不過對我來說反而是件好事！而且很看重我，倒是個值得效力的人選。”

崔回見自己主意被採納，心中暗暗有些得意，更是再次思考了一下自己在吐穀渾的前途。

他自問不是一個智慧超絕的謀士，若讓他跟隨一個梟雄，反而會怯。像世略勤這種，乃是極佳的選擇。

……

“秦將軍，我們就這麼等著嗎？”

校尉沈看著不遠的吐穀渾大軍，有些按耐不住的興。

他們一個時辰前就了過來，完清除了吐穀渾人佈置在外圍的斥候兵，沒有引起一一毫的警覺來。

秦叔寶上披著雜草偽裝，凝著吐穀渾大營，頭也不回地說道：“當然！你等不及了嗎？”

沈撓了撓頭，嘿嘿笑道：“確實有些，不過，秦將軍，咱們趕來之前，就發現了一小隊吐穀渾騎兵從這兒過去了，應該是接應之前發現的那支吐穀渾騎兵的吧？”

“應該是。”秦叔寶想了想，點了點頭。

“那就對了！那隊騎兵現在估計都快趕到郎君那邊了吧，若是他們發現已經戰了，回來報信，那該怎麼辦？”沈拍了一下手，再次問道。

“不會那麼快的，起碼還得一個時辰左右才能回來，我們到時候見機行事。”

秦叔寶看了看天，估計了一下時間，覺得沒有問題。

實際上，不是剛才騎兵小隊的返回會帶來威脅，其實，之前乾掉的那些吐穀渾斥候兵，也是一個。

外圍的斥候兵被無聲無息消滅了，就算吐穀渾人再傻，兩三個時辰也能反應過來，必定會因為斥候兵的失蹤而警覺起來。而秦叔寶等的就是吐穀渾人反應的時間。

“快啊，快啊，希郎君那邊早點解決，然後跟驍果左軍一起趕來，正好可以將這些吐穀渾人一網打盡！”

此時的秦叔寶並不知道楊浩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他隻能憑借自己的戰爭嗅覺，作出本能地判斷。

嗚——

雄渾的號角聲突然響起，嚇了埋伏中的近萬右軍將士一大跳！

“怎麼回事！吐穀渾人要了！難道他們……發現什麼了？”秦叔寶一下子跳了起來，驚疑地著遠吐穀渾大營的靜。

大隋秦王

大隋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