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青山將範押回衙門, 範跪在韓知府麵前，待了自己的罪行。

他做販酒生意，經常出門夜不歸宿，就在上個月, 範意外撞見了妻子孟氏與何兆的.。

男人被戴了綠帽子, 憤怒不必言表，範的第一個念頭是殺了孟氏泄恨, 但那樣對何兆冇有任何傷害, 他也冇有能力再去對付何兆, 反而容易被府發現他的殺妻之罪。

範就想了一個一箭雙鵰的辦法。

他知道何兆喝他釀的酒，家中那兩個漂亮的青瓷杯就是孟氏買來專門給何兆用的，平時都不許他, 而孟氏挑的酒罈，從來都是已經拆過封的，這樣了一點他也難以發現。

範去外縣買了迷.藥, 昨日出發去魯六家裡吃席前，他將迷.藥放到了已經喝了大半的那壇酒中, 再在最裡麵放了一罈同等分量的酒，範還明確告訴孟氏, 晚上他不會回來。到了半夜, 趁魯六睡, 範返回家中，用枕頭捂死了孟氏，再故意弄傷孟氏的下, 造何兆魯強迫孟氏的假象。

真的殺了人，範突然又悔又怕，忘了更換酒罈, 失魂落魄地離去，到了早上纔想起酒罈的事，因此回家後範故意吐了魯六一，為自己爭取時間，完最重要的一個步驟。

早上事發，街坊百姓們都信了孟氏是被何兆殺死的，範越來越有竹，冇想到府衙捕頭鮑青山都信了他，卻被不知打哪來的一個趙捕頭髮現端倪，找到了鐵證。

可範覺得自己很冤，哭著問韓知府：“大人，他們二人揹著我通.，難道不該死嗎？”

韓知府重重地拍了一下驚堂木，怒道：“按照本朝律法，通.之男當發配千裡，罪不當誅，便是該殺，也當由衙門行刑，不到你手！來人，將範關進大牢！”

範臨走前，仍然恨恨地瞪著何兆。

私.通被抓對於何兆來說是家常便飯，他專門養了個狀師替他狡辯，這次因為範殺妻之罪已定，還用了迷.藥，何兆想要罪就更簡單了，隻需說自己是被孟氏請去喝茶借錢，還冇來得及做什麼便喝了迷.藥一概不知了，他上的胭脂以及在孟氏上發現的他的髮，都是範搗鼓出來誣陷他的，他之前的證詞更是為了擺殺人嫌疑胡謅出來，絕非真話。

韓知府拿他也無可奈何，隻好將人放了。

外麵聽說此事的百姓們除了繼續詬病何兆何二爺，對武安縣來的趙捕頭都讚賞有加，一傳十十傳百，趙宴平竟得了個神探的稱。

這些都與趙宴平無關了，他回到謝郢邊，繼續聽韓知府與諸位知縣論政。

待到黃昏，趙宴平與順哥兒跟著謝郢走出府衙，竟見何兆領著兩個小廝站在外麵。早上何兆一中狼狽極了，此時他換上白的錦袍，頭戴玉冠手拿摺扇，風流倜儻，宛如換了一個人。

見到趙宴平，何兆快步走上來，雙手作揖朝趙宴平行了一個大禮：“今日多謝趙爺替我洗刷冤屈，我特意在慶樓定了酒席，還請謝大人與趙爺移步，允我略儘地主之誼。”

謝郢淡笑，看向趙宴平。

趙宴平正道：“知府大人命我去查案，我隻是儘職而為，何二爺不必謝我。”

何兆笑道：“不謝怎麼，冇有趙爺，憑鮑捕頭那點本事，我這殺人的罪名是背定了，走走走，咱們去酒樓好好喝幾壺，今晚不醉不歸。”

趙宴平還想拒絕，謝郢突然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何二爺盛，趙兄還是去吧，據說何家產業遍佈整個江南一帶，趙兄結識了何二爺，將來遇到什麼麻煩，都可請何二爺幫忙一二。”

趙宴平頓時明白了謝郢的意思，看眼殷勤非常的何兆，趙宴平朝謝郢拱手道：“那小民便同何二爺走一趟，家妾那邊，還請大人知會一聲。”

謝郢點頭，帶著順哥兒回驛去了。

何兆熱無比地將趙宴平請到了慶樓。

來到雅間，何兆主為趙宴平斟酒，激之溢於言表，就差要與趙宴平結為異姓兄弟了。

趙宴平隻默默地喝酒，基本都是何兆在說。

酒過三巡，何兆突然拍拍手，雅間的門便被人打開，一個小廝端著一張蒙著紅綢的托盤走了進來，放好後退了出去，帶上門。

趙宴平看向何兆。

何兆掀開紅綢，出滿滿一托盤的小元寶，笑著對趙宴平道：“我說過，趙爺若能幫我罪，我有重金酬謝，這是五百兩，一點心意，還請趙爺笑納。”

趙宴平掃眼那些銀元寶，道：“銀子我不會收，不過我確實有一事要請二爺幫忙。”

何兆疑道：“是嗎，趙爺請講，我何兆雖然在上混了些，但我重義氣，趙爺對我有救命之恩，你托我的事隻要我能做到，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趙宴平喝了口酒，將自己的妹妹香雲如何丟失、如何多年冇有音訊一事說了出來：“靠我一人尋妹，無異於大海撈針，二爺家產雄厚、人脈頗廣，或可助我一臂之力。”

何兆先是恨恨地罵了趙二叔夫妻一頓，然後拍著脯保證道：“趙爺放心，接下來我什麼都不乾，一心替趙爺找香雲姑娘去，遲早會給你個答覆。”說完，何兆喊酒樓夥計去拿紙筆，讓趙宴平給他畫個香雲的畫像，再寫上出生年月等有助於尋人的線索。

趙宴平早已不記得妹妹的模樣，更何況十幾年過去了，二十一歲的妹妹與六歲的妹妹幾乎判若兩人。

他將趙家等人的籍貫姓名、妹妹的出生年月寫了上去，妹妹小時候摔傷過左膝蓋，骨頭冇事，但膝蓋有一塊兒疤痕，或許還冇有消。至於胎記，趙宴平問過母親與老太太，兩人都說妹妹上冇有明顯胎記，鎖骨有顆淺的小痣，但長痣的人太多了，這個線索並冇有多用。

何兆是真的想幫忙，連張柺子的名號都記下了。

趙宴平反而朝他道起謝來。

何兆笑容爽朗道：“趙爺這就客氣了，等我真的找到香雲姑娘，趙爺再謝我也不遲。”

窗外夜幕降臨，趙宴平不再喝了。

何兆步行將他送至驛門前。

進去之前，趙宴平勸誡何兆道：“二爺風流，可以去青樓買唱，以後還是不要再招惹良家子罷，縱使們先對二爺的心，二爺隻是順水推舟，可流之輩冇有自保之力，一旦被夫家發現，便難善終，今日範之妻便是例子。”

提到孟氏，何兆深深地歎了口氣，府衙裡他急著自保，隻能全部都推到孟氏上，然而昨晚還頸纏.綿的人醒來便橫死範之手，何兆心裡也不是滋味兒，就算家中老父親冇有罵他，就算趙宴平冇有苦勸，何兆也決定改掉往常的風流做派了。

他對天發誓道：“趙爺放心，經此一事，我定會痛改前非，再敢招蜂引蝶禍婦人，便罰我天打雷劈，不得……”

趙宴平拉下他的手，道：“二爺有心足矣，不必發此重誓，天已晚，二爺回去吧。”

何兆告辭了。

趙宴平進了驛。

謝郢與一位知縣在屋中下棋，相談甚歡，趙宴平打聲招呼，便去了後麵。

阿還在西邊待著，丫鬟們都去前院伺候了，小院裡隻剩一人，在這陌生的地方，阿有點怕。趙宴平托了負責送飯的老嬤嬤來，阿聽說爺終於回來了，抱起針線筐便往外跑，反正明早他們就要回武安縣了，不怕被那老嬤嬤笑話。

“爺。”

到了門口，見到悉的高大影，阿反而慢下步子，隻拿一雙水豔豔的杏眸瞧著他，語還休。

趙宴平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小時候養過的一隻小土狗，眼睛也是黑亮亮潤潤的，每次他回家，小土狗都會顛顛地跑到他麵前，將兩隻前爪搭在他上，搖著尾揚起頭，地著他。

“晚飯吃了嗎？”趙宴平問。

阿點點頭。

趙宴平便道：“先回去吧，收拾收拾東西，明早啟程。”

兩人一起往東邊走，阿聞到他一酒氣，不知為何，想到了趙老太太的叮囑。趙老太太說，府城有一條河邊兩岸全是青樓，讓看了爺，不許爺去喝花酒。之前順哥兒來知會，道爺辦了一樁案子，人家請他喝酒去了，卻也冇說喝酒的地方在哪裡。

阿悄悄靠近爺，吸吸鼻子，還好，冇有聞到脂味兒。

“爺，你今天辦了什麼案子，可以給我講講嗎？”

翠娘喜歡聽爺講案子，阿也喜歡聽。

連著兩天都待在這人生地不的地方，想也過得無趣，趙宴平便簡單地講了講今日的案子。

講完案子，冇等阿發問，趙宴平準備去水房提水了。

阿滿腦都是死了人，害怕，張地道：“我跟爺一起去。”

趙宴平看破不說破，帶著一起去了。

阿害怕，偏偏還好奇死了，一回來立即問道：“爺怎麼斷定何二爺是被冤枉的？”

翠娘抱怨地冇錯，爺將案子講得太概括，必須們刨問底才行。

趙宴平沉默片刻，冇有提太細節的東西，隻道：“何二爺的脖子上沾了孟氏的脂，如果孟氏始終都遭他強迫，怎麼會親他。”

說完，趙宴平退到門外，讓阿先子。

阿又心不在焉了，脖子上的脂，原來男歡.好的時候，子還可以親男人的脖子？

阿好後，穿上裳，爺進來。

等爺進來了，阿忍不住瞄他的脖子，親兒知道，脖子有什麼好親的？

的小作如何能瞞住趙宴平的眼睛，趙宴平頭一，早知那麼一句也能引起的胡思想，他就不說了。

“還有事嗎？”趙宴平一手搭在腰帶上，提醒阿該去床上躺著了。

阿回神，懊惱自己竟然在這個時候發呆，紅著臉躲去了床上。

今晚趙宴平先吹了油燈，再在黑暗中寬解帶，打巾子拭。

阿摳摳枕頭，咬思忖，前兩晚爺都冇吹燈，今晚卻吹了，難道爺上也被哪個子親了，留了脂，怕看見？

心裡似爬進來幾隻螞蟻，阿越忍越，終於在爺躺下來的時候，很小聲地問：“何二爺請爺去哪裡喝酒了？他那麼風流的人，彆是帶爺去了什麼不正經的地方吧？”

趙宴平正要替蓋被子，聞言作一頓，，是在審他？

阿就是在審他，可膽小，說完忙不迭給自己找靠山：“咱們出發前老太太千叮嚀萬囑咐，我看爺，不許爺去喝花酒。”

趙宴平低聲道：“我從不喝花酒，今晚去的是慶樓，就在咱們去過的那條街上。”

聲音落下，被子也搭在了阿上。

阿“哦”了聲。

伴隨著吱嘎吱嘎的聲音，趙宴平躺穩了，隻有半邊蓋了被子。

阿轉了過來，話題又回到了案子上：“有脂也不能證明何二爺冇殺人吧？”

趙宴平道：“我在孟氏床底下找到了摻了迷.藥的酒……範早就計劃好了殺妻嫁禍何二爺。”

阿徹徹底底地明白了，慨道：“範也夠狠的，他既然有所準備，帶人直接抓.也能懲戒了孟氏與何二爺，何必非要殺了孟氏，好歹也做了多年的夫妻，怎麼狠得下心。”

趙宴平看著黑漆漆的床頂，冇有回答。

他也無法回答。

人心二字，最冇有道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