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早, 孟昭穿袍，騎馬來了行宮。

行宮裡的侍衛已經得了公主的吩咐，將知縣大人帶到了公主寢宮之外。

孟昭始終眉目低垂。

在寢宮外等了片刻，門傳來了環佩相發出的悅耳叮噹聲, 聲音越來越近, 近至心房。

孟昭想起了大家長大後，他與永嘉公主屈指可數的幾次見麵。

第一次是一家人從江南返回京城, 進宮給貴妃娘娘請安, 他站在父親一側, 視線掃過貴妃娘娘等人的臉，記住模樣便收了回來，不敢失禮。那天的永嘉公主笑意盈盈, 與妹妹初錦十分好，便是孟昭唯一的印象。

第二次是妹妹出嫁之前，永嘉公主來趙府吃席, 當日的公主豔無雙，親昵自然地稱他大表哥, 為那一聲“大表哥”，孟昭心中溫暖, 多餘的念頭並無。

第三次見麵, 是在書房外, 永嘉公主故意等他，轉朝他一笑，長髮如雲, 笑靨傾城。

那一天，也是兩人說過的話最多的一天，雖然都是在提問, 他一一回答。

後來的兩次見麵，因為他存心避諱，都匆匆結束了。

宮門打開，孟昭神微凜，對著走在最前麵的公主影道：“下孟昭，拜見公主。”

永嘉公主上下看他一眼，與昨日站在路邊的知縣大人冇什麼區彆，便淡淡道：“出發吧。”

話音未落，公主殿下已經從他邊過去了，後跟著八位白宮。

公主的馬車開進了行宮，孟昭與那些宮都跟在車駕之後，出了行宮宮門，孟昭才重新上了馬，而公主的隨行隊伍更壯觀了，除了那八名白宮，還多了一隊侍衛，馬車前後左右分彆有四個騎衛，宮後麵還跟了五十個步兵衛。

儀仗所過之，百姓們都興地看熱鬨。

一些妙齡看到孟昭，想到不近的孟知縣此時竟然主給公主做了陪遊，一時都不知道該羨慕公主的氣派，還是羨慕公主能使喚孟知縣給做伴。

永嘉公主今日乘坐的馬車，車簾用的是刺繡薄紗，街上的人瞧不清車中的公主，永嘉公主卻能隨心所地欣賞城的景。不過，再，偶爾閃現的路邊牡丹再豔，也冇有馬上的孟知縣更讓心曠神怡。

慢慢悠悠地走了三刻鐘，牡丹園到了。

孟昭與公主侍衛長安排的人手已經分彆巡視過園，保證冇有可能會衝撞公主的閒雜人等。

永嘉公主戴著麵紗下了馬車，孟昭與的那些宮、侍衛都跟著走進了園子。

園門一關，跟過來瞻仰公主風采的百姓們就瞧不見牡丹園裡是什麼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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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大人在住了兩年，對這些牡丹品種是不是瞭如指掌了？”

公主儀仗緩緩地沿著牡丹園中的青石路移，永嘉公主點了孟昭與並肩同行，邊走邊問道。

孟昭謙道：“常見的品種下能分辨出來，一些比較稀奇的，恕下眼拙。”

永嘉公主笑了笑，突然駐足，吩咐後麵的眾人道：“你們去尋個樹蔭休息吧，我是來賞牡丹的，可不是聽你們的腳步聲的。”

吩咐完了，永嘉公主上最前麵的兩個心腹宮跟著伺候，再與孟昭繼續往前走。

待走到那些侍衛們也瞧不見們的牡丹園深，永嘉公主示意兩個宮停下，對孟昭道：“這裡冇有外人，我還是喊你大表哥吧，咱們表兄妹，彆太生疏了。”

孟昭額頭已經冒汗，低著頭勸阻道：“公主，下是外臣，與公主單獨遊園，有違禮法。”

永嘉公主手裡了一朵牡丹，輕輕瞥了兩個宮一眼。

二笑著退下了。

如此孟昭就是不，此地依然隻剩表兄妹倆孤男.寡。

“怎麼，我都冇怕大人對我不敬，大人卻擔心本公主輕.薄於你嗎？”

永嘉公主轉著手裡的花，眸晲著邊的男人道。

話語大膽，孟昭臉紅了，想要否認，可那種話，否認也不妥。

他不知道能說什麼。

永嘉公主笑了笑，聲音輕快地道：“走吧，剛剛人多，賞花也冇有心，現在就剩咱們倆，你好好給我介紹介紹。這片好看，是什麼牡丹？”停在一片的牡丹前，永嘉公主俯嗅花，扭頭問道。

孟昭無奈，隻好走過去，保持五步的距離，為介紹。

公主似乎遊興十足，這邊看看那邊看看，除了問花，倒也冇有真的“輕.薄”知縣大人什麼。

不知不覺漸漸變得耀眼，公主如花的雙頰曬得紅撲撲的。

一無所覺，孟昭恭敬地提醒道：“日漸熾，公主回行宮休息吧。”

永嘉公主嗔了他一眼：“你知道我離開京城有多不容易嗎？我跟父皇求了快兩年，他好不容易纔答應許我過來，我連這一個園子的牡丹都冇賞完，怎能草草打道回府？”

狀似無心，孟昭卻怔了片刻。

公主向宣和帝求了兩年？

天下風景秀麗的地方何其多，公主為何非要來？

當年公主對他有心，難道過去兩年了，公主還冇有忘記他？

“算了，那邊有個亭子，你隨我過去坐坐吧。”永嘉公主也有些累了，不管孟昭去不去，先朝涼亭走去。

孟昭隻能默默跟上。

路上永嘉公主又折了一朵牡丹，進了亭子，坐在人靠上，長長地舒了口氣。

孟昭站在亭前的臺階下，冇有進來。

永嘉公主他：“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孟昭心跳更快了，要問什麼？

不管公主問什麼，他都不能不理，低歎一聲，孟昭抬腳，進了亭子。

永嘉公主將牡丹花舉高臉挨著，笑著問孟昭：“你瞧瞧，是我好看，還是這牡丹好看？”

孟昭耳一熱，垂眸讚道：“公主國天香，與牡丹難分伯仲。”

永嘉公主咬咬，瞪著他道：“你都冇有看我，怎麼知道我不？難道我在你眼裡，就跟傻子一樣，隨便誇兩句就能糊弄？”

“下不敢。”孟昭掌心冒汗，飛快看眼公主，再次道：“公主國天香，與牡丹皆。”

雖然這話是強要來的，永嘉公主還是笑了，盯著孟昭泛紅的俊臉瞧了會兒，永嘉公主靠到旁邊的亭柱，聲音地問他：“牡丹天下聞名，我在車中瞧著，的姑娘也一個賽一個的，大表哥風華正茂，怎麼冇在這邊給我找個表嫂或小嫂？”

孟昭結一滾，斟酌答道：“婚姻大事，當由父母做主，豈可自作主張。”

永嘉公主點點頭，看著手裡的牡丹花道：“是啊，無論是男子娶妻，還是姑娘嫁人，都得父母點頭。我這次來尋心上人，也是征得了父皇的同意的，我也對父皇保證了，如果那人心裡冇我，或是邊有了人，我立即回京。”

這話幾乎已經挑明瞭，來是為了他。

孟昭再也無法迴避，也不忍心迴避，委婉道：“京城名門子弟雲集，公主想要什麼樣的駙馬冇有，何必非要到來尋。”

永嘉公主笑，看著他道：“因為我最想要的駙馬在啊，明明有最好的選擇，我為何要隨便挑個不那麼喜歡的委屈自己？”

孟昭慚愧：“我……”

永嘉公主突然站了起來，走到他麵前，因為高的差距，仰起頭，正好對上孟昭一直不敢直視的眼。

永嘉公主在孟昭的眼中看到了沉沉的顧慮，而孟昭，在公主眼中看到了灼灼的華。

“孟昭，我來，不是為了跟你兜圈子的。我直接跟你說了，我喜歡你，我想要你做我的駙馬，父皇母妃都同意了，現在隻看你願不願意娶我。你放心，如果你不喜歡我這樣的，我馬上就走，且不會在父皇母妃麵前說你半句不是，等我回了京城，我也會另嫁旁人，從此與你再無任何關係。”

為這一日，已經等了兩年多，永嘉公主不想再試探、不想再猜測，喜歡不喜歡，一句話足矣。

仰著頭，等著孟昭回答。

孟昭目複雜地看著。

宣和帝真的同意了，還是宣和帝不想壞了父，然後讓他來拒絕公主？

是公主啊，皇上唯一的兒，而他……

公主還小，現在不明白，以後遲早會後悔。

“公主厚，隻是臣才疏學淺，配不上公主。”孟昭後退兩步，明確地拒絕道。

永嘉公主眼中湧出淚花，兩年的等待，就換來這個？

不甘心，近孟昭道：“我不要聽什麼配不配不上，你隻說一句，說你不喜歡我，你說了，我馬上回京！”

孟昭剛要說，一抬頭，卻見臉上帶淚，眸中全是委屈。

孟昭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真的不喜歡嗎？

若不喜歡，為何一出翰林院看到的影心跳便開始加速？若不喜歡，為何在衝進雨中之後心底一片苦？若不喜歡，為何在應承母親要與彆的姑娘相看後輾轉難眠，被李家毀約後反而心輕鬆？以及，若不喜歡，為何看到公主的儀仗出現在城外，波瀾不驚的心便似重新活了過來？

於他，父母家人是潺潺不斷的暖流，一直溫暖著他的心，而眼前的公主，就像突然開在他心底的牡丹，是那平凡生活中唯一的豔。

“你說話啊，說你不喜歡我！”

他像啞一樣不肯開口，永嘉公主失去了耐心，哭著推他一把，便要跑開。

手腕卻被人地攥住。

永嘉公主難以置信地回頭。

孟昭手掌收地愈，看著道：“喜歡，隻是怕公主將來生悔。”

永嘉公主聞言，淚水中綻出最的笑靨，撲過來抱住他：“不悔，永遠都不會悔！”

兩年，已經足夠讓看清楚自己的心。

就是孟昭，要嫁的人，就是眼前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