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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十三章 何氏自薦

黑袍子聞言稍稍抬頭,半麵微,那若雪裡丁香,勾似涼月,“這就是我約你來此的原因。”

何初心正驚於子的半麵傾城之容,忽聽此言,不由怔住。

黑袍子道:“鑾車裡不會是空的,但一定是個假的,關鍵在於,皇後的替由誰來做。”

“你的意思是……讓我去做皇後的替?”何初心的眸底復起驚瀾。

“這就要看你有沒有本事了。”黑袍子慢悠悠地道,“若你能說服聖上,由你來做皇後的替,那麼你的機會就來了。嶺南王有不臣之心,駕南巡,他必有所!對嶺南王而言,皇後在手就等於製住了聖上。對你而言,你的機會便是——被嶺南王擒住。”

“什麼?!”

“別太驚訝,想想便知,一旦你被擒住,你是替之事就瞞不住了,到時會如何?皇後瞞騙百前往南圖,必將引起軒然大波,聖上為平非議,唯有將皇後前往南圖的目的昭告百,如此一來,皇後的聲譽可保,可一旦訊息傳到南圖,皇後必然有險。而你,你在嶺南王手中,何家不會坐視不理,你們何家掌著江南水師的兵權,你又有替皇後涉險之功,聖上沒有理由不救你。到時,隻要你表現得忠義不屈一些,對聖上癡一些,你的名自會由嶺南傳遍天下。到那時,天下皆知你心在聖上,誰還敢到府上聘你?你有功於社稷,有恩於帝後,聖上除了把你接進宮裡,別無他法。如果你運氣好,皇後死在南圖,那後位非你莫屬,即便皇後回來了,你孃家勢強,也無需懼,慢慢爭,慢慢鬥,如若你在後宮之上還不及皇後,那大抵是真沒有命了。”

這樣一番話,黑袍子的語氣卻輕描淡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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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初心扶著桌子,氣息沉,久未出聲。原以為此人會勸駕南巡的機會魅聖上,著實沒想到會聽見這樣一番驚天之言!

“我該信你嗎?”許久後,何初心問道,“果真如你所言,滿朝文武都看不破的事,唯有你看得破?”

“這並不奇怪,畢竟皇後的子跟能耐,滿朝文武見識得還,縱然對駕南巡的意圖心存疑慮,也不敢往太出格的事上猜。”

“哦?如此說來,皇後的子跟能耐,你倒是見識得多?”

“你問得太多了些。”黑袍子似有不悅,不多言,“該教的我已經教過你了,能不能抓住機會,就看你的了。言盡於此,不送。”

話音落下,那黑袍男子便進了室,一副送客之態。

何初心對此人的手多有忌憚,不敢再留,隻復雜地看了黑袍子一眼,道聲告辭,轉走了。

……

是夜,襄國侯府後宅。

何初心的閨房裡,房門閉,丫頭小廝全都打發去了院外,屋裡連婆子都沒留。

楷坐在屋裡,聽著江月樓裡的事,神變幻。

何初心等得心焦,問道:“依兄長之見,那黑袍子之言,有幾分可信?”

楷默然不語,指尖輕輕地叩著桌麵。

咚,咚咚。

何初心聽著,心湖裡似有重石不住地墜來,攪得五臟六腑七上八下,煩躁不已,“兄長!”

楷抬眼看向,這才道:“這幾日,朝中在忙著準備駕南巡的事,皇後免了刑曹班子去立政殿聽事。”

何初心的目一變,“如此說來,真有可能不在宮裡了?”

“有可能。”何楷沉著道,“祖父也認為駕南巡隻是個幌子,而皇後南下另有圖謀。我雖想不通助巫瑾奪位之事為何非皇後不能為,但奪位不是易事,輕則宮城染,重則戰事綿延,無論誰擔此重任,都難在一朝一夕之間事。論智勇謀略,皇後的確不是一般的流之輩,從軍朝的那些事兒,在市井之中傳得神乎其神,或許真有何奇略能速定南圖朝局也不一定。總之,如若說皇後南下是巡查吏治去的,我是不信的,但若說往南圖去了,我倒是信,這的確像是皇後敢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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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初心聞言皺了皺眉頭,麵淡了下來。

楷心知這番話惹了妹妹不快,卻無心理會,“那黑袍子不知是何來歷,竟能看駕南巡的真意,想來與皇後有些淵源。”

何初心道:“聽之言,似對皇後頗為欣賞,卻與皇後是敵非友。我們何家與非親非故,獻此計策,有借刀殺人之心。”

楷一笑,目鷙,“的推測如若不虛,何家這把刀借給又有何妨?”

何初心聞言按捺住喜意,擰著帕子試探道:“兄長覺得此事可行?”

“此乃良機,千載難逢。隻是南下有險,妹妹……”

“小妹不懼!”何初心忽然跪了下來,含淚道,“兄長,祖父一心要將我許給他人,可我始終意難平!從前是祖父瞻前顧後,讓我錯失良緣,此番良機天降,我若不冒險一試,死也不能瞑目!今日之事,我瞞著祖父,隻告知兄長,還請兄長憐我,助我麵聖!”

“妹妹何苦如此?”何楷一把將人扶住,見妹妹低眉垂淚,癡也怨也,憐似水,不由嘆道,“唉!若祖父當年能像妹妹這般無畏,今日豈容他人位居中宮?以妹妹的才貌,何愁得不到聖上的心?”

何初心撇開臉,眉眼之間皆是哀婉之,“隻怪我命不好。”

“胡說!你是何家之,命豈會不好?”何楷扶著何初心坐了下來,嘆了一聲,“祖父的確是老了,他從前瞻前顧後,如今連一爭之勇也沒了。妹妹今日做得很對,此事的確不能讓祖父知曉。”

何初心轉過頭來,目含希冀,“兄長肯幫我?”

“你我一母同胞,理應相互扶持。你放心,麵聖之事,為兄來安排。”

“謝兄長!”

嚴冬,江南寒,臨江茶樓的大堂裡生了火盆兒。往年,雅間裡來了貴客,茶樓才會奉炭火侍候著,大堂裡是從來不生火盆兒的。但當今聖上看重寒門學子,務府不敢怠慢,剛冬就送了白炭來,大堂門口掛著蘆簾,裡頭烘著炭火,學子們賦詩作畫、辯議朝政,這百年老字號的茶樓如今已儼然了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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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都城外的景山書院久負盛名,一貫隻收士族子弟,能讀書的寒門學子向來猶如麟角。聖上親政之後,下旨修繕高祖時敕建的皇家文苑,賜名鹿鳴書院,來年開春便可廣納學子,聽說不拘門第,考題由聖上親自出。

聖上化名白卿與學子們在茶樓裡辯議朝政的事,而今已佳話,許多學子慕名而來,可惜聖上遇刺後就再沒駕臨過。但學子們依舊祈盼著有聆聽聖訓之日,故而在茶樓裡鬥學激辯,不敢鬆懈。

其實,隻有掌櫃的知道,聖上偶爾仍會微服駕臨,隻是在雅間裡聽議,不曾顯份。

比如,今日。

一大清早,茶樓開門迎客,大堂裡剛生上火炭,蘆簾便被挑開了。

掌櫃的以為是學子進門,一抬眼,卻瞧見進店的是個貴公子,後跟著個小廝。那貴公子的相貌,汴都城中無人不識,竟是襄國侯府的小侯爺,江南水師的都督何楷。

掌櫃的忙要招呼,哪知這位都督帶著小廝徑直上了二樓,瞧著竟是要往雅間去。

雅間外守著兩個喬裝小廝的侍衛,何楷客客氣氣地跟侍衛低語了幾句,侍衛進了雅間,不一會兒便開門出來,放何楷進了屋。

屋裡,明窗半開,玉爐焚香,清風榻上鋪著貂氈,幾上花開幾枝,茶香正濃。步惜歡倚榻臨窗,人在江霧煙裡,聲音卻涼而遠,似從江上來,“卿啊,朕今兒駕臨茶樓,氈子還沒坐熱,你就來了,訊息倒是靈通。”

楷跪下見駕,小心翼翼地回道:“回陛下,微臣這些日子在府中麵壁思過,每日清茶淡飯三省己,思及過往,夙夜難眠。微臣本無陛見,前些日子聽聞駕將要南巡,微臣心中憂慮,思量再三,深覺沐浴皇恩理應報效,故而鬥膽陛見,還陛下準臣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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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三省己,夙夜難眠?”步惜歡的目越過何楷,落在他後跪著的小廝上,意味深長地道,“可朕怎麼覺得,朕讓你思過,一番苦心是白費了呢?”

“微臣不敢欺君,微臣確有要事請奏!”何楷伏了伏子,屏息靜候。

步惜歡不置可否,江風拂進窗來,寒刺骨。半晌,他端起茶來品了品,淡淡地道:“朕今兒來茶樓,本是聽學子們議政的。罷了,既然事關皇後,朕就姑且準你奏來。”

這話漫不經心的,一小廝打扮的何初心卻僵了僵。

“謝陛下!”何楷叩首謝恩,急忙奏道,“啟奏陛下,嶺南王有不臣之心,恰逢關淮水澇,災事方解,流民未散,眼下兩州治事堪憂,倘若皇後孃娘南巡,臣恐嶺南王會借機生事,危及駕。”

“此事朝中早已議過,朕自有主張。”步惜歡將茶盞放回幾上,力道不輕不重,清音敲人心,卻有錘落之厲。

“陛下英明!微臣有一拙策,願為陛下和皇後孃娘分憂。”何楷見步惜歡誤解了他的意思,忙說道,“微臣聽聞高祖皇帝征戰天下之時,為防刺客,曾豢養過一批替子。而今正值非常時期,微臣鬥膽獻策,陛下何不擇一替子安置於駕南巡的儀仗之中?如此一來,皇後孃娘既可放心南下,倘若有險,也可保娘娘周全。”

南巡的事在朝中一直存在阻力,那些老臣被聖上懲治怕了,不敢反對得太過激烈,但這些天來也沒嘮叨。他篤定,聖上絕不會想到,何家會出謀劃策。

果然,步惜歡揚了揚眉,似乎來了興致,問道:“替子?聽著倒有那麼點兒意思。那依卿之見,朕該擇何人為替子?”

楷往後瞥了一眼。

“臣願為替子,隨皇後孃娘南巡,護娘娘周全!”何初心見機行事,這纔出聲。一語道罷,心跳如鼓,想要抬眼,卻又怯。喬裝見駕,不知他看出來了沒,會不會不悅?

屋裡果然靜了靜,不知過了多久,隻聽一道脆音傳來。

哢嚓。

聲音不大,卻人悚然一驚,何初心耐不住心焦,抬眼向上首。

明窗半啟,山遠水寒,那人倚榻臨窗,容經年不見,風華卻更勝年時。他低頭剝著花生,指尖明潤如玉,矜貴之氣得脈脈晨輝都退了退。

何初心一瞬不瞬地著步惜歡,竟一時失了神。

這時,聽他閑話家常般地問:“你們兄妹來此之事,你們的祖父尚被矇在鼓裏吧?”

楷見何初心愣著,便趕回道:“陛下聖明,祖父的確尚不知,不過祖父近來亦是為了皇後孃娘南巡的事憂思難眠,還曾將微臣喚到書房商議,詢問微臣可有良策。微臣不才,還不及妹妹聰慧,替子之策實乃臣妹之意。”

“胡鬧!”步惜歡剝完一顆花生,又從瓜果盤中拿了一隻繼續剝,“你們爹孃過世得早,隻留下你們兄妹二人,倘若有個三長兩短,朕怎麼跟你們的祖父待。”

這話聽著有斥責之意,但男子眉宇裡那漫不經心之態卻人猜不準喜怒,何楷陪著幾分小心,斟酌著回道:“食君之祿,理應為社稷分憂,祖父想必不會阻攔,何家的列祖列宗倘若泉下有知,也定會欣之至。”

“一計良策足以功於社稷替朕分憂了,此計朕會思量,若真能護皇後周全,自當記何家一功。”步惜歡抬袖拂了拂落在上的花生,一副倦了之態。

“陛下!”

“行了,朕今兒還想聽聽學子們議政,跪安吧。”

楷料到步惜歡不好糊弄,今日必定不會順利,所以他才帶著妹妹一起來了。當年,聖上初到何家提親時,妹妹尚且年,後來此事不了了之,妹妹深居閨閣之中,二人便沒再見過。前陣子皇後召八府貴宮用膳,妹妹也沒能見到聖上,今日他把妹妹帶來,就是存著讓聖上見見的心思。已長,桃李年華,似水婉,皇後冷清,又不在聖上邊,這對而言正是良機。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江南那麼多的名門子弟,平日裡妹妹一個也看不上,今日見了聖上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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