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殿議論蜂起,老臣們審視著暮青,景相待要開口,被景子春一把拉住。
這時,一道怒斥聲自案後傳來!
“放肆!”巫瑾抬袖一拂,雪袖龍威怒目,似自九天之落來,案堆著的奏摺劈裡啪啦地砸了下去!
雲老伏在殿,被一堆奏摺砸個正著,景相閉口,眾臣噤聲。
巫瑾怒道“卿有此疑心,為何早不稟奏?皇妹救朕於大莽山時,卿不奏;改道圖鄂時,卿不奏;歸還國璽時,卿不奏;剛剛求教平定四州之策時,卿不奏!而今為了鄂族寶,不辭辛勞、不畏艱險了步步謀算、野心竊國,恩人了賊人?卿乃當世大學,這便是學士之德嗎?”
雲老為帝師,被問及德行,無異於最嚴厲的斥責。
雲老悲呼道“陛下明鑒,老臣為的不是鄂族寶,而是鄂族寶關乎大圖國業,關乎陛下的江山啊!”
巫瑾冷笑道“江山帝業靠兩件寶便能守住?卿未免把朕看得太輕了!治國興邦,重在吏治,似‘九州同風俗’這等急於求之策,朝再獻幾回,朕縱然攬盡天下寶,大圖也得亡國!大圖復國仰賴的是父皇、娘親及誌士們的鬥犧牲,而朕能安然回國仰賴的是皇妹的智勇無畏,今朕已稱帝,若在治國還謀求捷徑,不思自立,那豈不辱沒先人誌士?倒不如老死盛京,永不歸國!”
巫瑾回國的時日尚短,莫說朝重臣對他的秉不太瞭解,連使節團眾臣在回國路伴駕一年有餘都看不巫瑾。他待人溫和有禮,卻與誰都不深,哪怕麵對帝師大賢,他也隻是禮待有加,而不親近拉攏。除了與暮青私甚好,他與誰都保持著距離。哪怕在審問左相黨羽時、在決定改道時,他都不曾顯過幾分喜怒,今日這般震怒,還是頭一次見。
景相又待開口,景子春仍然暗攔住了父親。眼下朝百以父親和恩師為首,今日恩師已經怒龍,若父親也進諫言,封地之事隻怕會在陛下的盛怒之下發端,這於解決此事無益,故而不可逆著龍鱗行事。
於是,他自己跪到雲老後說道“啟奏陛下,臣等能安然回國仰賴於殿下之智勇無畏,老師並非不念殿下之恩,隻因事涉朝政理當公私分明,陛下念在老師忠君憂國的份兒,恕其失言之罪。”
雲老方纔之言豈止是失言?景子春心知肚明,卻隻能避重輕,以期聖和恩師能藉此臺階下了。
哪知話音剛落,聽雲老道“陛下有此誌氣自是臣民之幸,但封地一事事關大圖基業,陛下三思!”
說罷,不待巫瑾開口,雲老地一轉,朝暮青伏禮而拜,悲呼道“殿下份尊貴,卻不畏艱險護送兄長回國,又賜璽賜策,兩救我大圖於危難之時,此事本該傳為當世佳話,可殿下若此封,必遭天下之人疑心詬病,老臣恭請殿下三思!請殿下賜還寶,拒封地,早日回國,全兩國之誼,萬世謳歌!”
雲老以頭撞地,咚聲似雷!
景子春一個頭兩個大,不敢再看龍。恩師之慮不無道理,可他錯錯在不該在英睿皇後麵前稟奏此事,英睿皇後對大圖有恩,莫說聖獨待皇妹親厚,不忍心這等委屈,連英睿皇後本人也不是個能惹的主兒啊!
殿一片死寂,晨灑來,猶似刀。景子春忽然便想起了南霞縣城樓,萬軍陣前,暮青手持長刀,一刀斬了嶺南王頭顱的場麵……他的心不由提了起來。
卻聽暮青問道“本宮聽說神脈山古祭壇有座石鐘,聖嵌其可使鐘石齊鳴。皇兄若得寶,朝可有周全之法能護駕前往古祭壇,洗鳴鐘,遍告天下?”
暮青沒有回應竊國的指責,話音裡甚至未帶怒意,這極度理智的反應反而令人更加不安。
巫瑾看向暮青,見的目靜如死水,不驚濤怒浪,不見人間熱鬧。
巫瑾的心揪了起來,這時,眾臣已經議論開了。
眼下九州一片象,聖一離開,鄂族四州了起來的,新帝若深神脈山前往古祭壇洗,廢後一黨再趁機作五州可如何是好?帝駕遠行,一路的食住行出不得丁點兒差池,萬一遇刺又該如何是好?
時局尚,朝不可一日無君,帝駕遠行的風險對於剛剛復國的大圖而言實在是承擔不起!皇帝本不能離宮!
“給本宮三年時日,定四州民生安定,本宮希三年,諸位大人能盡心盡力輔佐皇兄,重建五州,安定社稷。三年之後,本宮會回都還鄂族寶,而後回國,死生再不大圖。”暮青說罷,緩緩地起了。
此話如針一般地紮進巫瑾的心窩,也如驚雷般降在了眾臣頭頂。
雲老猛地抬起頭來,景相目閃。
三年?
眾臣尚在權衡三年之約的利弊,暮青已穿過大殿,拉開殿門,帶著月殺走遠了。
……
這天,一回到驛館,暮青又將自己關在了房。
月殺看著閉的房門,心憂焚。記憶,這人一回這麼消沉是在主子助殺了安鶴之後,回到都督府便將自己鎖進了閣樓,稱病不朝,也不見客,那時主子因擅神功而在瑾王府裡養傷,不在邊,而今主子又不在……
月殺本想還在房門外坐著,這回卻沒坐得住,他命侍衛們守好房門,自己回了屋。
傍晚時分,侍衛端著晚膳到了門前,正巧撞月殺回來。
侍衛湊到月殺耳旁稟道“頭兒,殿下午膳照常用的,與平日裡沒啥兩樣,可又跟平日裡不大一樣,這……咋辦啊?”
聽說人使子時,不是哭鬧,是砸東西,要麼是跳井吊。可皇後殿下一不哭二不鬧,寢食照常,政事照理,是異常沉默,往日雷厲風行時還人害怕。
“給我吧。”月殺從侍衛手裡接過晚膳,剛要門,門開了。
暮青出屋時麵如常,隻是手裡多了封信,“給你家主子。”
我家主子如今是你!
月殺沒好氣地在心裡唸叨了一句,卻沒吭聲,隻是把信接了過來。一接到手,他愣了愣——好厚!
這不是暮青頭一回寫這麼厚的家書了,月殺自然沒意見,將晚膳奉屋後將家書帶走了。
房門關,屋重歸寂靜,暮青來到窗邊。
青瓦遮天,猶勝牢籠,不能回去了……
阿歡,我披過鐵甲,斬過荊棘,心能作鐵石,刀頭能飲,群臣猜疑我不在乎,世人詬病我不畏懼,這世間能讓我怕的人隻有你了。
我怕兄長剛剛登基,廢後一黨生,神殿餘孽滋事,兄長帝位不穩,萬一有險,禍及你的安危。
我怕政局瞬息萬變,三年之後又是三年,此去難返,你我此生難再相見。
我怕皇權會讓人麵目全非,我會在漫長的日子裡熬得失了心誌,如姨母那般。
可我還是決定留下,你那二十年的忍不易,我終於能夠會,所以我必須留下,盡我所能,護你無虞。
你我遠隔千裡,唯有此天與共,願你安好,願能再見。
嘉康三年,四月十六,大圖復國大典。
都城街兩旁,百花盈道,萬民山呼,百姓滿了酒樓茶肆、雅座高臺,學子們賦詩鬥詞,武夫們擂鼓喝,子們簪花熏香,孩們嬉戲念唱,盼著一睹復國大帝的威儀。
吉時一到,鹵簿行來,由都刺史、太常寺卿、史大夫、兵曹尚書等六引居前,十二麵大纛隨,旗後跟有四馬牽引的車隊導駕。導駕儀仗之後為十二重手執刀箭的衛隊引駕,武百盡列其。鼓吹樂隊陣勢浩,幡陣旗陣之穿著手持兵的騎兵和步甲兵,威儀浩地行過街之後,才見到皇帝乘坐的玉輅。
玉輅由太仆卿駕馭,八十駕士簇擁,宦宮娥相隨,左、右衛大將軍率軍護駕,騎兵步卒皆配弓刀,扇麾儀仗壯勢,屬車八十一乘,備車千乘,護衛儀仗兩萬餘人。
這般聲勢之下,百姓難見天子容,隻見車駕四麵黃帷,春風拂來,人影如仙。
巫瑾經神殿太廟,祭天告祖之後,經正東安門,進了都皇宮。
金鑾殿,百叩拜,金鑾殿外,萬軍山呼。
太監奉聖旨而出,高聲誦念,大封功臣,旨平冤。
先聖軒轅玉,誌高民,卻遭人構陷,逃亡三載,以殉國。叛族之罪加,救民之功被奪,實乃千古冤。理當熔斷咒鎖,復其神位,以聖之禮大葬,並立碑於殿廟,揚其功德,萬世香火。
英睿皇後暮青,祖神轉世之,軒轅聖之後,南興天子之妻,大圖天子之妹,護駕回國,賜還國璽,建功偉,當世傑!封鎮國郡主、大圖神,封慶、平、、延四州,攝四州之政。
兩道聖旨在這天傳遍了都,“祖神轉世,攝政四州”八字如雷般炸響了街巷,而人議論的英睿皇後本人卻早已不在都。
四州局勢迫,暮青在四月初六啟程奔赴前線,急行軍一個多月,於五月初八傍晚出了雲州鎮縣。
雲州外,神脈山如彎月般橫亙在百裡之外,西邊沃野晚霞漫天。暮青懸韁勒馬,舉目西,見山坡青草連綿,霞染草尖,宛若金河。
那道山坡是大圖與南興的國界,翻過山坡便是南興。
晚風拂著青草,似在溫地招手,暮青坐在戰馬背,金河映在眼底,眸波如夢如幻,這般人的神采是近日來第一次流在臉,卻終究隨著夕西沉而黯淡了下去。
這天,最後一線霞沉到草坡之下時,暮青的影在沃野似一道孤影,墨黑拔,堅穩如石。
轉頭看向神脈山,忽然揚鞭一打,鞭聲似天雷降於沃野,黑的大軍聞得一聲軍令,過南興國境而不,策馬奔向了神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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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卡得我想撞墻,當初在寫仵作大綱的時候,我預到大圖復國這幾章會是難關,果不其然。現在寫完這幾章,我終於有種打通了一關的覺。
想了想,離完結還有兩關要打。
兩關啊,不是兩章。
一品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