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我也吃不完，不然你也一起吃吧？」沈木兮道。

阿落搖頭，「奴婢份卑微，不配用主子所賜之。」

「算是我請你吃。」沈木兮忽然握住的手，拽著一道坐下。

阿落神微恙，快速回手，略帶詫異的盯著沈木兮，視線一轉，竟直勾勾的盯著桌角的紙上，那是沈木兮的塗之作。

說是塗之作，還真的是夠塗的，黑乎乎的，一坨連一坨，鳥畫得像鴨，荷葉畫得跟煤餅似的，沒有半點意境不說，連最基本的意思都表達不清楚。

「難看是難看了點，反正是打發時間罷了！」沈木兮快速攏了畫紙，麵上紅了紅，「來，一起吃糕點吧！」

阿落回過神來，終於肯正眼看，可不管怎麼看，不一樣就是不一樣。想了想，阿落又道，「沈大夫不是大夫嗎？怎麼喜歡畫這些東西？」

「打發時間。」沈木兮瞧著桌案上的糕點，不是太甜就是太膩，還有些味道聞著便有些怪異，沒一樣是喜歡吃的，「這些糕點都是你家主子給的？」

「是！」阿落頷首，「沈大夫慢慢用，奴婢告退！」

「哎？」沈木兮手去拽。

然則下一刻，阿落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捋起了沈木兮的袖，潔白的胳膊肘上，沒有期許中的東西，阿落眼裡的瞬時暗淡下去，終歸於平靜。

沈木兮知道阿落在找什麼，魏仙兒果然還是不死心，非要驗一驗的份，所以派阿落前來，真是費盡心機，不過……魏仙兒這次是要失了。

「得罪了！」阿落收手。

抑著心深的失，沈木兮若無其事的笑問，「你是在找什麼嗎？我的胳膊？」說著，故意捋起袖子，能讓阿落看得更清楚點，如此阿落才能斬釘截鐵的回復魏仙兒。

「沈大夫？」阿落有些尷尬，「奴婢……」

「你不是我的奴婢，無需一口一個奴婢，把桌上的東西都帶回去吧，沒一樣是我吃的，擱著也浪費，還不如拿去喂狗！」沈木兮轉，麵上冰涼的坐在木板床上，瞧著是了氣。

阿落進退兩難，「沈大夫……」

「原話帶回。」沈木兮不與為難，但魏仙兒……我們走著瞧。

無奈之下，阿落將糕點歸置回是食盒，拎著食盒的手攥得生，許是用力過度，手背上青筋微起，「沈大夫，對不起！」

「你走吧！」沈木兮嘆口氣，沒有再看，知道聽到腳步聲，才麵晦暗的垂下頭，猶如鬥敗的公，頭一回覺得不知所措。

阿落低眉，臨走前又看了一眼那些畫，退出大牢的時候，如釋重負的鬆口氣，疾步朝著魏仙兒的院子走去。

宜珠在院子裡站著，似乎就是在等阿落。

「宜珠姑姑！」阿落行禮。

宜珠是魏仙兒的隨筆，也是芳時閣的掌事姑姑，位份自然在阿落之上，是以此刻，宜珠睨著躬的阿落，趾高氣揚的冷問，「如何？」

「不是！」阿落答，「奴婢翻看了沈大夫的袖子，胳膊肘上沒有硃砂痣。」

「你是如何翻看的？」宜珠問。

阿落抿，「奴婢……直接掀開來看的！」

音落瞬間，宜珠抬手就是一記耳扇在阿落臉上，「蠢貨，你這樣不是惹人懷疑嗎？一點小事都辦不好，要你何用？」

阿落隻是撇了一下臉，彷彿早已習慣，依舊半低著頭，「是奴婢辦事不利，請姑姑責罰！」

「責罰你有什麼用？」宜珠冷然盯著阿落手中的食盒，「東西，沈大夫可吃了？」

阿落子微微綳直，「沈大夫說，不喜歡……」

「那就是沒吃！」宜珠冷哼，「阿落，你在離王府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主子怎麼待你，你心裡該清楚。當初你的主子是怎麼沒的，你也很清楚，若非主子收留你，你現在在哪都不知道！人應該恩，否則要你何用？還不如養條狗！」

阿落行禮，「姑姑教訓得是。」

「既然沈大夫不吃，那你吃吧！」宜珠輕哼，「必須全部吃掉，一塊都不許剩下。」

阿落微怔，「姑姑，這是主子所賜，奴婢份卑賤，怕是不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宜珠笑靨涼薄，「讓你吃，你就吃吧！」

阿落不敢違拗，卻也知道這怕是宜珠挖的另一個坑，可不吃，也會有坑等著自己跳。在這離王府裡，份卑微，沒有任何的選擇權利。明知是禍，也得低頭承！

糕點很甜，口味倒也是不賴。

宜珠目狠戾，盯著阿落蹲在地上將食盒裡的糕點全部吃完，甚好！至此，宜珠轉回房，魏仙兒靠在床柱還未歇息。

「主子，沒有！」宜珠低聲回稟。

魏仙兒溫的過掌心的鴛鴦佩，似乎有些詫異，指尖在鴛鴦佩上稍作停頓，「看清楚了嗎？」

宜珠湊近兩步，著聲音道，「阿落看清楚了，不過這丫頭太蠢，怕是暴了主子您的意圖。」

「既然沒有硃砂痣，那就說明不是夏問曦，既然不是夏問曦，又如何知道我的意圖？」魏仙兒掌心的鴛鴦佩，「世上再無夏問曦，何必畏懼沈木兮。」

「話雖這樣說，隻是奴婢擔心，王爺似乎也有所懷疑。」宜珠道。

這點，魏仙兒亦想過。從薄鈺飛鴿傳書通知，說薄雲岫在此逗留，並且強留一名大夫，非要帶回東都，便慌了，生怕當年那人真的沒死，更怕薄雲岫真的把那人找回來了。

好在如今證實，沈木兮就是沈木兮，不是曾經那個人。當然，該有的防範還是要做的，離王府安靜了這麼多年，不能再因為沈木兮一人，橫生枝節。

鴛鴦佩在手，魏仙兒線抿。

長夜漫漫，有人輾轉反側，有人心意難平。

第二天一早，春秀去小廚房準備早點，沈郅爬起來自己悉數，卻在窗臺上發現了一隻草編螞蚱，比他原來那隻更大一些，更鮮亮。

心下一怔，沈郅錯愕的跑出去，院空空的，什麼痕跡都沒有。了手中的螞蚱，沈郅眉心蹙，若有所思的走到水井邊，看了看螞蚱，又看了看水井。

難道是……

門外有衙役經過，似在議論著什麼。

「哎呀，真慘，竟然被打這樣，皮開綻的，瞧著都瘮得慌。」

「下手也是夠重的，三十板子，男人都扛不住，何況是人，估計沒十天半月下不來床。」

「要是子弱，打死都有可能！」

「真慘！」

沈郅的子抖了抖，誰捱了板子？人？難道是在說娘嗎？是離王府的人了手，對娘施以懲罰，了板子！思及此，沈郅麵驟變，撒就往外跑，誰都不能欺負娘！一定是那個壞人，為了報復，一定是……

可惡！太可惡！都是壞人！

「砰」的一聲悶響，薄雲岫腰後一疼，險些被撞個踉蹌，堪堪站住。他驟然轉，正大怒，卻見著沈郅四腳朝天反摔在地上，小臉疼得擰在一起，那雙眼睛卻飽含怒意，狠狠盯著他。

「你說話不算話，你這個壞人！」沈郅指著薄雲岫怒罵，「你敢我娘，我不會放過你的！」

薄雲岫麵黢冷，「一大早的胡言語什麼？誰你娘了？」

「就是你！你讓人打我娘板子，還打得皮開綻，就是你！」沈郅著氣從地上爬起來，大概是真的摔疼了，一張臉青白加。

事實上，薄雲岫的臉也好看不到哪兒去，一大早被屁大點的孩子指著鼻子罵，這滋味這酸爽。

黍離角微，今兒出門沒看黃曆，想來仍是——諸事不宜！

下一刻，薄雲岫忽然抓住沈郅的手腕，「走！」

「去哪？你這個壞人，你說話不算話，你還騙我，說想聽我的故事，其實都是騙人的，你這個騙子！大騙子，大騙子王八……」沈郅幾乎是被薄雲岫拖著走的，他年紀小又生得瘦弱，被拖進大牢的時候，胳膊都快被拽斷了，疼得眼淚直流。

「自己去看！」薄雲岫隨手將他丟出去。

沈郅整個人在地麵行了一小段，正好撲摔在大牢門口。

「郅兒！」沈木兮驚呼。

薄雲岫抬腳便踹開了牢門，盛怒難抑，「看清楚，本王到底有沒有對你娘下手？」

沈郅半晌纔在地上坐起來，臉上還掛著淚，愣愣的看著沈木兮衝出來一把抱住他。娘好好的，沒有傷也沒有折磨，竟真的是自己冤枉了王爺？！

著生疼的胳膊，沈郅狠狠了兩下脖子，下意識的往母親懷裡了，著嗓子低低的說，「娘，我冤枉他了，怎麼辦？」

沈木兮原是要罵人的，聽得懷裡那脆生生的低語，登時心神一震，「到底……怎麼回事？」

「去查！」薄雲岫剜了黍離一眼。

黍離應聲，撒就跑，趕離開是非之地。

沈木兮抱著沈郅起，「傷著哪兒了？」

沈郅著胳膊，伏在母親的懷裡，用胳膊圈住母親的脖頸，「娘，我剛才撞了他一下，然後罵他……大騙子王八！娘，他會不會吃了我？」

「他敢！」沈木兮狠狠瞪著薄雲岫。

薄雲岫咬著後槽牙，眸利利，「慈母多敗兒！」

沈木兮回敬，「與你何乾！」

沈郅撇撇，既然被打的不是娘，那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