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好了？真的要去東都？」暗影匿於夜之中，黑蒙麵，唯剩下瞳仁裡偶爾泛起的亮。

陸歸舟深吸一口氣，「我不想離開，對於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那些事，我會替你解決，也希你不會後悔！」暗影轉。

「你後悔嗎？」陸歸舟問。

氣氛有些冷凝，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人才幽幽的說，「不悔！」

陸歸舟微微一笑，後再也沒了靜，他抬頭月，月清冷，清輝灑落一，後不後悔不是上說的，真正的答案是在心裡。掌心裡著一塊骨片，幽然輕嘆，終是丟進了水井裡，有些事到此為止吧！

天還沒亮，陸歸舟已經上了馬車，直奔東都。

府衙門前的斷頭臺，圍攏著不百姓，熙熙攘攘的都來看熱鬧。沈郅執意要來，沈木兮拗不過，便讓春秀陪著他，殘忍歸殘忍，現實始終是現實。

「春秀姑姑，你說會有人來救他嗎？」沈郅問。

春秀撇撇，「這種壞蛋，死了活該！何況那離王殿下不是把所有人都抓了嗎？這會都在斷頭臺上，誰還會來救他？」

沈郅眉心微皺，「希如此！」他是真的怕極了這些人，這些人會傷害娘，會傷害陸叔叔，若是都殺了，倒是極好的。

「郅兒，你是不是有心事？」春秀蹲下子問。

沈郅上前，輕輕抱住了春秀，「姑姑，我有點害怕，娘真的徹底安全了嗎？他們真的會被殺嗎？如果他們還有同黨，會不會再來找孃的麻煩？」

春秀輕嘆，「春秀姑姑讀書不多，沒郅兒懂得多，所以有些事沒辦法回答你。但我知道，你娘做事很有分寸，我們應該相信，支援！如今，隻有我們了。」

「姑姑，你說得對！」沈郅點點頭，「我不該讓娘擔心的。」

「真乖！」春秀何嘗不是滿心擔憂。

薄鈺那混賬東西和滿是城府的魏側妃都在東都，沈大夫這一去就如同紮了龍潭虎，怕隻怕不死也得層皮，奈何誰也鬥不過離王府。薄雲岫連自個寵的側妃都紮了一刀，萬一真的惹了，也往沈大夫上紮一刀，春秀簡直不敢想。

監斬的是縣太爺和黍離，薄雲岫沒有到場。

趁著大家都去看熱鬧，沈木兮撐著子起，當然知道有些事在不做就沒機會了，比如這後院裡的藥引，再不採摘就會消融，所有的努力都會付諸東流。

蛇群被斬殺，卻不能確保，完完全全一條都不曾留下，為了以防萬一，解藥還是得備著。

「沈大夫？」劉捕頭站在迴廊裡。

「你不是重傷嗎？」沈木兮抑。

劉捕頭臉慘白，輕輕著口，「自然是傷重，不過我料想你也快上東都了，這兒的東西勢必得用起來，否則你定然心有不甘，這不……趕著來了。」此事除了他們兩個，無人知曉，當然得劉捕頭親自來一趟。

「謝謝！」沈木兮點頭。

兩個病患湊在一起，幹什麼都得大氣，一個兩個冷汗涔涔，瞧著好生狼狽。

「這些是什麼花？」劉捕頭問，「為何我此前從未見過。」

「冥花。」沈木兮環顧四周，「尋常不可見，唯有死蠱上才能生出這詭異之，既是劇毒又是解藥。我把這些冥花研磨末，與那些葯煉製丹藥，你好生保管，若是那些蛇自此消失倒也罷了，若是再次出現，也能及時救人，免得無辜枉死。」

劉捕頭頷首，「沈大夫宅心仁厚，老天爺一定會保佑你平安順遂。」

沈木兮微微一怔，麵慘白的笑了笑，「你這話……」

「我知道，離王府的小公子和側妃先行回了東都，你此行需得小心。在這裡，他們是龍困淺灘，但是去了東都，那可是他們的地盤，未必會放過你！」劉捕頭無奈，滿臉憂心，「實在不行，半路上跑，總歸是有機會的。咱們這些人都是過你恩惠的，你若是有需要，咱們可以鼎力相助。」

聞言，沈木兮忙不迭搖頭，若是這些人敢幫著跑，薄雲岫肯定不會放過他們。饒是要走也該是自己幫自己，如此就算被抓也不會連累旁人。

劉捕頭一聲嘆，不再多言。

後院裡都是從葯廬裡搬出來的什，沈木兮用起來得心應手，忙碌能讓人忘了傷痛。

遠遠的，某人麵無溫的佇立，沒有靠近半步。

因為顧念沈木兮的傷，薄雲岫並沒有急著離開，隻是東都的傳話侍衛一波接著一波的來，但他全然不理，固執得像個任的孩子，什麼話都聽不進去。

臨走前，沈木兮回了一趟湖裡村。

這地方生活了這麼多年，連沈郅都是在這裡出生，自然是有深厚的。穆氏醫館已經沒了，村民們手收拾了一番，卻再也不見當初的模樣，而穆中州的冠塚就在村尾位置。

領著兒子，沈木兮畢恭畢敬的拜祭師父，如今要走了，真的是萬般不捨。

「這些年穆大夫和你救了咱們不人，整個村子裡的人都過你們恩惠，可惜啊……」村長慨，「穆大夫連都找不到，而你又要去東都了。沈大夫，你們還能回來嗎？」

沈木兮自己都說不好，還能不能回來，所以無法回答，隻能無奈的笑了笑，「我會儘力的。」

「穆大夫的冠塚，我們都會打點的，每逢清明，你且得空回來看看。」村長搖著頭，「自己路上小心！春秀，你跟著沈大夫走，可一定要好好照顧。」

春秀拍著脯哽咽，「村長，放心吧！等我們在東都落了，一定回來看你！」

村長憨厚的笑了笑，「你這丫頭，以後吃點，免得嫁不出去！」

「知道了！」春秀翻個白眼。

沈木兮卻紅了眼眶，再也說不出話來。村民都在村口相送，不忍回頭，牽著兒子的手急急離去，惟願此生還能再過這樣安靜祥和的日子。

此去東都，山高路遠。

今日作別，莫問歸期。

坐在馬車，沈郅和春秀時不時在視窗往外看，沈木兮子虛弱，便一直安安靜靜的閉眼小憩。好在離王府的馬車極好，再顛簸的山路也走得極為穩當。

待沈木兮再睜眼，車隊已經駐紮在信城外，並未城。

今夜的月極好，一湖清水泛著月波，四周林環繞，軍士們紮營安寨，點起火把，火隨風搖曳，越顯得靜謐安好。

「娘，你醒了！」沈郅站在馬車下，大概是去湖邊洗了手關係，袖口高高挽著，白凈的胳膊悉數在外頭，「娘你快下來，離叔叔在抓魚呢！」

「離叔叔？」沈木兮愣了愣。

春秀忙不迭解釋，「就是離王邊的隨扈，黍離！」

點點頭，沈木兮下了馬車，山風吹得人格外舒服，銀輝傾瀉，這般溫的月，簡直把人的心都化了，「湖邊不安全，必須得小心。」

「我跟春秀姑姑去烤魚吃，離叔叔抓了好多魚呢！」沈郅笑嘻嘻的牽著春秀離開。

春秀不解，「你幹什麼？」

「別問了，走吧！」沈郅做了個「噓」的作，拽著不明所以的春秀快速離開。

之前，黍離的確在湖邊抓魚，不過現在嘛……唯有薄雲岫一人站在湖心的大石頭上，靜靜的著被風吹起陣陣漣漪的湖麵。

有如斯，煢煢孑立；負手而立，清冷孤寂！

沈木兮站在岸邊，腦子裡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他的形，那時候還以為他想不開，要尋短見，最後推搡著與他一道落水，差點真的把他嗆死。

如今想來，竟是好多年前的囧事了。

斂眸，轉，抬步就走。

腰間頹然一，沈木兮愕然驚，隻覺得有溫熱的東西著脊背，子騰空而起，耳畔冷風呼嘯，再睜眼已經穩穩落在了湖心的大石頭上，與薄雲岫隻有一衫之隔。

慌忙推開他，然則石頭不大，兩個人站必須靠得很近，否則很容易下去，子一歪，眼見著是要紮進水裡了，又被他撈了回去，再次撞進溫熱的懷抱裡。

「薄雲岫！」惱他，「你幹什麼？」

「本王的名字從你嗓子裡匍出，繞齒間而過，是什麼覺？」他問。

沈木兮一愣，終是撣開他擱在腰間的胳膊，即便腳下空間有限，也要與他保持最遠的距離，堪堪站在石頭邊上，「你問我什麼覺？我現在就告訴你。浪費舌的覺！」

「沈木兮！」他說，目灼灼，袖中雙手蜷握，「你如此厭惡？」

「明知故問！」檢視四周，上有傷，若是真的遊回岸上，也不知道是否有這力。萬一了風寒，吃苦罪的還是自己，想起那苦哈哈的湯藥，便心生畏，「把我送回岸邊。」

他站著不，月鋪滿周圍，淩淩波襯得這張絕世無雙的容臉，像極了再世的妖孽。目中漾開微，角勾起一妖冶，漸漸的展開雙臂，沖敞開懷抱。

沈木兮子綳直，狠狠咬著後槽牙，「薄雲岫！」

明月夜，鳥齊飛。

午夜的湖裡村，闖了一批不速之客，剎那間火衝天，鮮迸濺；手起刀落，一夜之間被斬盡殺絕，無一人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