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側妃原是早些年離王殿下納的第一位側妃，你可能也見過，但是隻有一麵之緣，所以……」阿落自己也說不清楚，沈木兮是否見過，但當年抬了那麼多花轎進府，對主子的傷害著實很大。

從一開始耿耿於懷，到最後的漠然視之，如果不是魏仙兒的出現，也許……

「已經不記得了！」沈木兮搖搖頭，忽然就不想問了，「罷了，回去吧！」

「主子？」阿落愕然，「主子，我不是故意要提這些事，我……」

「阿落，我是沈木兮。」刻意提醒。

阿落神微滯，「哦，沈大夫！」

「劉側妃也好，魏側妃也罷，離王府不管有多人，都跟我沒關係。孩子是他薄雲岫的，與我更是沒有毫牽連，我現在要做的隻是照顧好自己，教育好兒子，其他人其他事，與我何乾？」說得輕巧，心裡卻沉得厲害。

見著沈木兮離去的背影，阿落站在原地許久都沒有回過神。

燈影搖曳，是誰灑落了昔年舊憶，泄了一地斑駁？

沈木兮回來的時候，春秀已經哄了沈郅睡覺。

「郅兒很是乖巧，知道不能惹你擔心，所以早早的就睡了。」春秀與沈木兮走出房間，「沈大夫，事兒我給你打聽過了，聽說當年夏家落難之後，夏老大人被斬首於菜市口，夏問卿被流放，途中到欺淩，不慎……被打斷了，因為沒有得到醫治便落下了終殘疾。」

沈木兮點點頭，扶著欄桿慢慢坐下。

「我、我還打聽到一件事，是無意中有人說的，不能當真！」春秀有些猶豫，「你就、就當聽聽罷了，不要往心裡去。」

「說吧，現如今還有什麼是我承不了的？」沈木兮深吸一口氣，業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春秀坐在邊，著嗓子低低的說，「聽人說，當初夏問卿被流放之時，有人特意代了，說是……好好關照他！至於這好好關照是好意還是惡意，且看他這條瘸便可知曉。」

心，疼得猶如千刀萬剮。

好好關照？！

沈木兮呼吸微促，「是誰代的？」

春秀搖頭，「這倒沒人知道。」

當年的事隔了太久太久，現在想追查，已然太難。

夏家有難的時候，一直被薄雲岫關在後院，未能踏出半步，倚梅閣的門雖然虛掩著，但進出必定也有人看著，以防溜走。那時候，一心想跟薄雲岫在一起，從未料到牆外的夏家，已是家破人亡！

想，這可能是老天給的懲罰，懲罰的自私，為了一個不自己的男人，最後父死兄流放，而自亦免不得為棄婦，湮滅在大火之中。

「沈大夫，你沒事吧？」春秀擔心的問，「我瞧著你臉不太好，要不你早點去歇著，別想太多！」

沈木兮點頭，「春秀，你去睡吧，我想一個人再坐一會，腦子有些！」

「好！」春秀起離開。

夜風吹得人有些醉醺醺的，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問夏閣？

問嗎？

沈木兮一個人靜靜的坐在迴廊裡，想起了太多當年的事兒，層層疊疊的，歷歷在目。

初相遇時，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那樣的冷傲孤僻，他對蜂有反應，便糊弄他，哄著他吃了沾了的烤，第二天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被驚。

現在想來，真是稚。

到底是累了，沈木兮腳步沉重的回房，但願睡一覺，便能一掃心霾，明兒天一亮，又是那個天塌也能用肩扛的沈木兮！

迴廊盡，薄雲岫於黑暗，任誰都無法窺探他此刻的緒波。

「王爺，為什麼不告訴沈大夫，永安茶樓的人都沒事，隻是在大牢裡暫避風頭？」黍離不解。

薄雲岫深吸一口氣，幽然轉離開。

說不說，對對他而言，還有區別嗎？

一大早的，沈木兮便起了，之前答應過春秀他們，要做五香糕。

問夏閣的小廚房裡，什麼都有。

糯米、黏米、芡實、白朮、茯苓、人蔘、砂仁攪拌均勻，篩去粒，過兩遍，以熱水融化砂糖攪中，邊攪拌邊添，直至糊狀，靜置一定時間。讓細吸飽水，再攪勻，分裝，上蒸鍋蒸。

眼下是夏日炎炎，然則晨起亦不可貪涼，前兩日聽得沈郅有兩聲咳嗽，沈木兮備了紫蘇飲。而春秀有些上火，則是茅水，當然，阿落上還有傷，清熱解毒最是好用，便是一盞麥門冬飲。

待小籠包出籠，五香糕出鍋，小米粥煨，沈木兮一扭頭，正好看見站在門口的薄雲岫。

這一大早的，生生嚇了一跳。

離王的飲食素來有專人負責，在大廚房裡置辦，這兒是小廚房，算是他們這個院子專用的，沒想在這裡見到薄雲岫這個大活人，不嚇著纔怪。

沈木兮謹慎的看他，尋思著他來作甚？

「你來……」

還不等開問，薄雲岫業已進門，大咧咧的往前頭的八仙桌一坐，「本王了。」

沈木兮沒打算給他做早飯，分量雖然有多，但堅決不給，「要吃回你的院子去，那裡有你離王專用的廚子，我這廂不過是小老百姓的吃食，不適合你這鑲了金的舌頭！」

「娘！」沈郅和春秀已經過來，一大早沒見著娘，孩子便知道母親肯定在廚房，當初在湖裡村的時候，娘也是這樣的。

沒想到，卻見到這樣的畫麵。

高高在上的離王殿下，饞等吃早飯？？

阿落愕然，慌忙行禮，「王爺！」

「娘？」沈郅眨著眼睛，這怎麼辦？

「去坐好，開飯！」沈木兮無奈。

阿落哪敢上坐，王爺擱這兒坐著，一個奴才若是與王爺平起平坐，那不是犯上？犯上是要罰的，弄不好得掉腦袋。

「我們要吃飯！」沈木兮說，「你起來，出去！」

春秀吃得多，所以沈木兮做了不小籠包，五香糕也是多備了不，一籠籠一碟碟的擺好，而且每人早起一碗溫湯飲，配置得極好。

沈郅和春秀可沒阿落這般拘謹，早早的坐定，沈木兮一端上來，二人就開始往裡送，最後還是春秀摁著阿落坐下，阿落才麵發白的拿起了筷子，手抖得不樣子。

薄雲岫倒也沒客氣，他們怎麼吃，他就怎麼吃。了一碗湯飲，直接端走了沈木兮眼前的那一碗。

那一瞬，所有人裡塞著糕點，拿著筷子，目不轉睛的盯著這位看似表嚴肅，實則為了遮掩自厚無恥之行的離王殿下。

「娘，他把你的碗端走了？」沈郅說。

沈木兮點頭，「放心，娘吐了口水在裡麵。」

對麵，薄雲岫端起碗，便將湯飲喝了個底朝天。

沈木兮，「……」

沈郅，「……」

春秀，「……」

阿落，「……」

沈木兮想著，以前怎麼沒發現，這人是個二皮臉？這般厚無恥，哪裡還是什麼威嚴與冷傲兼顧的離王殿下？

「娘，我能帶一點五香糕給落日軒的毓青姐姐嗎？」沈郅問。

沈木兮倒是聽沈郅提過關毓青，當下點了頭，「可以！」

沈郅速度也快，在春秀還沒能一掃而之前，快速端起了一碟五香糕，取了個蓋碗罩著，端起就往外跑，生怕作慢一拍，春秀會上來搶著吃完。

其實薄雲岫吃得不多，比起眼前一疊籠屜的春秀，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吃完飯，春秀和阿落幫著收拾廚房，沈木兮便回房換裳，準備去醫館。臨走前，瞧著某人那暗的眼神死盯著自己，心裡不免有些憤懣，「離王殿下白吃白喝的，如今還用這種眼神瞧著我，怎麼，沒吃飽？」

「甚好！」他說，「明天繼續！」

繼續？

沈木兮氣不打一來，「你這側妃那側妃的，讓們去給你做，來占我便宜。」

說完就走，頭也不回。

黍離終於從廊柱後探出頭來，「王爺，沈大夫好似生氣了。」

「就算本王不吃，兒子和春秀也得吃！」某人輕哼，語氣裡卻帶著清晰的笑意，可見對於這頓飯很滿意，「南苑閣的事可都安排妥當？」

黍離應聲，「待會就送沈公子進南苑閣，傅大人那頭，業已準備接收。」

「好！」

…………

換了裳，沈木兮便帶著阿落去醫館。

春秀得跟著沈郅去南苑閣，到時候再回醫館，們三個兒家，力氣最大，最有安全的便是春秀，沈郅是沈木兮的命子，是以保護命子這種事，自然要落在春秀上。

「聽說昨兒個夜裡，主院裡又鬧騰了一場。」阿落跟著沈木兮走在長街上，「小公子倒是找到了，原來就在他自個的房間裡，躲床底下睡著了，夜裡覺得了，又自己爬了出來。倒是魏側妃，又驚又嚇的，夜裡起了高熱，連夜去請大夫。」

沈木兮就當笑話聽著，這些事不想摻合，但如果什麼都不知道，難免又會著了人家的道。

橫豎一句話，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知道歸知道，要不要手則另當別論。

正走著，後忽然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驚得沈木兮和阿落雙雙回頭。隻見那馬跑得飛快，百姓慌逃竄，瘋狂的馬直衝沈木兮而來，馬聲嘶鳴，馬蹄高高抬起……

「沈大夫？！」阿落下意識的推開了沈木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