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雲岫不說話。

「罷了罷了，悶葫蘆！」薄雲崇又問，「你哪不舒服？為何不傳太醫？是不是等著沈大夫給你治？嘖嘖嘖，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佔便宜呢？」

然則這話剛說完，薄雲崇發現薄雲岫的臉更是暗了幾分，忽然間「哇喔」了一聲，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大，「朕瞧你不像是風寒痼疾，倒像是……離王府後院那麼多人，卻沒能給你誕下一兒半的，眼下來了個沈木兮，你竟沒吃到，莫非……」

「莫非你不行啊？」薄雲崇瞪大眼睛，看怪一般上下左右，把薄雲岫打量得仔細，「是不是你正打算下，卻發現自己不行，於是乎得了心病，哎呦可憐死咯，看得見吃不著……」

薄雲岫這會不是印堂發黑，是整張臉都黑得徹底。

眼前這人若非是當今皇帝，薄雲岫鐵定一掌拍死他，「堂堂一國之君，不怕貽笑天下？」

「天下都是朕的，笑一笑又有什麼關係？都是自家人嘛！」若是論臉皮厚薄，薄雲崇的臉皮，足以抵擋千軍萬馬，「薄雲岫，你也有今天！」

「把摺子都搬回去！」薄雲岫將鴛鴦佩往枕頭底下一塞，翻個便躺了回去。

薄雲崇慌了，「唉唉唉，有話好說嘛！之前你答應過的，朕隻需要坐在皇位上便罷，其他的心事兒都歸你，薄雲岫，說話不算數是要挨雷劈的！」

「那便劈死算了！」薄雲岫背對著他。

「沈大夫！」外頭響起了黍離的聲音。

薄雲崇如獲至寶，哎呦，差點把這祖宗給忘了！二話不說，趕去把祖宗請進來。

「來來來，坐！」薄雲崇趕把沈木兮拽到床頭，「坐！」

沈木兮有些懵，這廂還來不及行禮，就被拽了進來，委實有些不著皇帝到底玩什麼花樣？然則更氣人的是，還不待坐下，某人忽然坐起來，一把將拽到床沿坐著，猩紅的眸冷冷盯著，被薄雲崇抓著的手腕。

「喲！」薄雲崇趕收手，「東都第一醋！」

「我……」

「別說話！」薄雲岫冷著臉，橫了薄雲崇一眼。

薄雲崇哼哼兩聲，趕他走？不不不，他纔不走，他要膈應薄雲岫，做最紮眼的釘子。

文武百已經把他到這份上，眼見著要被著熬夜批摺子了，他得對得起自己這張保養得宜的臉，堅決不能放過薄雲岫。他不好過，薄雲岫也別想卿卿我我！

沈木兮自然是不介意，皇帝到底是皇帝。不過皇帝在這兒待著，須得恭敬得宜，不能像平素這般對薄雲岫大呼小，免得失了禮數，萬一皇帝哪日追究起來，便會吃不了兜著走。

「王爺！」沈木兮用力掙開他的手，皓腕上一片殷紅，「你可覺得好些？」

「病因是你，你說呢？」薄雲岫說這話的時候，視線狠狠盯著一旁幸災樂禍，明正大聽牆角的薄雲崇，就沒見過這麼不識趣，這麼不要臉的人！

沈木兮忍了一口氣，主扣住他的腕脈。

指尖微涼，落在他滾燙的上，倒是……讓他心神一震，詫異的同時，麵上神稍緩，角不自覺的挽起些許弧度。

「一臉的春意盎然！」薄雲崇看戲還不忘點評。

沈木兮皺眉，之前聽得他兩日沒爬起來，還真以為自己抬太重，踢壞了他的命子，把他家老二送去見了薄家的列祖列宗，如今才曉得，這男人不過是在矯的裝病。

脈象是有些浮躁，氣不勻，但著實沒什麼大病！ 「王爺是心火旺，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吃兩副葯便罷！」沈木兮起。

「不準，再探！」薄雲岫依舊著手，這副耍賴皮的模樣，還真是見得很，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一慣以冷戾威嚴示人的離王殿下，私底下竟是這般矯。

行，他是王爺，二探就二探。

沈木兮隻得坐了回去，繼續搭上他的腕脈，這回學乖了，「王爺所言甚是，到底是沈木兮學藝不，竟未發現王爺患疾，隻怕是命攸關。」

「嗯？」薄雲崇愕然，「真的要命啊？」

「何止是要命啊，簡直就是驚天地泣鬼神。」沈木兮收了手，「心火旺盛難舒於外，有惡毒纏不能泄於表，可見是重癥！我這廂倒是有個方子，專治這種病，皇上切莫擔心。」

「能治？」薄雲崇忙問。

薄雲岫心裡憋著一肚子火，這兩人一唱一和，當他是死的嗎？

「能！」沈木兮斬釘截鐵，狠狠剜了薄雲岫一眼，「一副葯下去，保管生龍活虎，永不再犯！」

「好說好說，趕去備葯！」薄雲崇幸災樂禍的笑著，「二弟啊，你真是有福氣，沈大夫醫高明，你這疑難雜癥可算有救了！」

薄雲岫麵黢冷，幽幽的盯著沈木兮。

「好了好了，既然沒什麼事，朕就讓人把這兩日的摺子悉數送過來，你且慢慢批閱！」薄雲崇抬就往外走，不容薄雲岫反對。

沈木兮自然也得趕走，否則留下麵對某人的盛怒，這把無名火非燒得麵目全非不可。

黍離站在門口，瞧著皇帝和沈大夫一前一後小跑著踏出房門，兩人神略顯慌張。黍離眉心蹙，約覺得這不是什麼好事。

「皇上！」黍離行禮。

薄雲崇笑得格外得意，「薄雲岫也有這一天，該！」

「皇上？」黍離皺眉。

「報應！」薄雲崇笑盈盈的著沈木兮，就跟撿著寶貝似的，「千萬別對他客氣！」

沈木兮一臉懵，眉心突突的跳，他們不是兄弟嗎？這弄得，怎麼跟仇人似的？

眼見著薄雲崇離去，阿落趕上前，「沈大夫？」

「走吧，去給王爺煎藥！」沈木兮快步離開。

阿落心想著，王爺真的病了？可王爺是什麼病呢？病的這麼嚴重，整整兩日未曾下床。

「我記得前兩日剛從醫館帶回來一批上好的黃連。」沈木兮朝著葯廬走去，「眼下正好能消消薄雲岫的心頭火，一準管用。」

阿落猛地頓住腳步，黃連？？

濃濃的一碗黃連，阿落聞著都覺得裡發苦，這要是送到王爺房中，王爺見著，怕是要然大怒……

然則府之人卻隻聽說，沈大夫給王爺開了一副葯，王爺旋即就下了床，幾乎是藥到病除。於是乎人人皆道，沈大夫簡直是華佗再世，扁鵲重生。

主院。

魏仙兒瞧著兒子頭上的傷，「已經癒合，再過些日子這結痂便會掉落，就沒什麼大問題了。」

薄鈺近來很是安靜，靜靜的坐在院子裡，看著牆外飛過的鴿子，「娘，我還能像以前那樣，得到爹的喜嗎？我還可以嗎？」

「鈺兒是離王府唯一的孩子，你爹又怎麼會不喜歡你？」魏仙兒輕輕摟著兒子，「凡事不可一蹴而就，不可之過急。鈺兒是孃的好孩子，一定知道該怎麼辦！」

薄鈺垂下眼簾，未有言語。

傷好了，自然是要去南苑閣的。

府門口，薄鈺著沈郅和春秀朝著馬車走去，那輛車是父親的專座，他也好想去坐一坐，可是……轉，朝著自己的馬車走去。

沈郅在車門口愣了愣，卻被春秀一把逮進了馬車，「怎麼，小子，你該不會是心了吧？別忘了，這小子可有個高手段的娘，想想你娘和你之前吃的苦頭！」

「我沒心！」沈郅坐定，抱娘給做的新書包。

「還說沒有？」春秀嗤之以鼻，「真以為你春秀姑姑眼瞎嗎？瞧著人家可憐，你就心了。我可告訴你，這小子是個沒良心的狼崽子，你今日心，以後一定會吃他的苦頭。記住了沒？」

沈郅點點頭，「春秀姑姑，我記住了！」

「郅兒，姑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也知道你跟你娘一樣，看什麼都不忍心。但是郅兒，這是東都！我是看著你娘吃了多苦頭才走到這兒的，這裡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春秀抱著沈郅，幽幽吐出一口氣，「姑姑得保護你，你若是有什麼事，你娘會瘋的！」

想起當初在破廟裡的兇險，春秀至今仍覺後怕，如果當時劉得安晚一步……世上就再也沒有沈木兮了！

沈郅暗暗告誡自己，一定不能對薄鈺心，時刻謹記著當初薄鈺那一撞，險些讓自己失去母親。

待沈郅離開，沈木兮便也回了醫館。

不過今兒的醫館倒是有些奇怪，掌櫃和夥計在後院嚷嚷了兩句，說是發現了一隻死貓。若隻是一隻死貓倒也無需嚷嚷，可能是吃了死老鼠所以死在這兒，然而奇怪的是這貓的死相……

「沈大夫，你來了！」掌櫃迎上前。

「怎麼回事？」沈木兮問，眉心陡然蹙起，「什麼味兒這麼大？」

「昨兒還沒有發現，今兒一早起來就看到了後院水井邊上死了一隻貓。」夥計將死貓放進麻袋裡，準備拿出去埋了。

阿落捂著鼻子，「死了一晚上，也不至於這麼臭！你們聞聞，這味兒好熏。」

「味兒的確不太尋常。」沈木兮了鼻尖，「你且放下，讓我看看！」

「好！」夥計開啟麻袋。

是一隻通發黑的貓，但是這貓……

沈木兮猛地呼吸一窒，「發現的時候，它就是這樣的嗎？」

「是！」掌櫃點頭。

外頭傳來子的輕喚，「沈大夫？沈大夫你在嗎？」

聲音，略有點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