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時宴的那一個點贊, 除了引起鄭書意心裡湧的漣漪之外，還給秦時月籠罩了一腦袋的霧水。

收到訊息提醒，點進去一看。

誒？小舅舅？

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

在秦時月眼裡, 時宴和鄭書意有微信好友倒是不奇怪, 畢竟兩人之前有過合作，建立聯絡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兒。

但怪就怪在，時宴這個深夜點贊不符合他一貫的行為邏輯。

其實秦時月和時宴的共同好友並不, 但從未在朋友圈見過時宴活躍的影。

甚至一度以為，時宴搞個微信就單純是為了工作。

可說是為了工作, 有些叔叔平時發寫工作相關的資訊，也沒見小舅舅冒個炮啊。

更別說給一個人的朋友圈點贊。

還是毫無資訊的日常照片。

還是在深夜……

秦時月越想越不對勁，探知八卦的**讓幾度點開時宴的對話方塊，躍躍試。

可最後還是理智戰勝了八卦。

算了，活著不好嗎？

-

電影還沒播到一半，電影院裡的人卻已經走了一半。

前排霎時空了許多。

又過了一會兒，鄭書意周遭的人開始蠢蠢, 有的低頭語，有的擺弄手機，後方甚至還傳來的呼嚕聲。

而大螢幕上，男主還坐在海邊暢聊人生。

觀眾們可能已經想把導演拉出來聊聊人生了。

閉的影廳開始不那麼平靜，昏暗中浮著各種緒。

鄭書意悄悄看了一眼時宴，想知道他是不是也覺得很無聊。

可他安安靜靜的看著螢幕。

眉目舒展, 目和。

看著不像是很不耐煩, 但好像也沒有很投電影節。

就那麼坐著。

鄭書意收回目，靠在背椅上。

不知不覺, 也跟時宴一眼，端端地看著螢幕。

但好像也沒有沉劇中。

這部電影足足拍滿了一百二十分鐘。

結束時, 影廳裡隻剩鄭書意和時宴兩人。

哦不對，好像還有人。

後那一排突然有了響。

「醒醒，傻，醒醒，電影都結束了！」

這也是個剛醒的男人，見跟自己一起來的同伴睡得很香，一掌往他腦袋上拍去。

被拍醒的那個胖子了臉，看見電影終於完了，忍不住罵道：「臥槽這傻玩意兒居然還能出來收錢，你他媽的聽誰說這好看的？這倆小時在宿舍睡覺它不舒服嗎？」

同伴其實也才醒，就懶得理他。

兩人一同起，那胖子一看前排坐著的鄭書意和時宴，「哦喲」一聲驚嘆。

「這電影還真他媽有人能從頭看到尾啊，佩服，牛。」

同伴又給他一掌，低了聲音：「傻，人家看的是電影嗎？」

胖子不解：「臥槽？那看的是什麼？」

同伴：「活該你他媽母胎solo……」

兩人的聲音漸行漸遠。

但他們的對話在鄭書意耳邊繞了很久。

旁的時宴一直沒出聲，也沒，鄭書意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聽見了，越發不知道怎麼辦。

直到片尾曲播完，時宴終於站了起來。

「走吧。」

鄭書意見他神平淡，連忙點頭。

「走吧走吧，晚了。」

回去的路上，兩人坐在車後座，誰都沒有說話。

這種沉默，明明很沉靜，卻讓鄭書意覺得有些不自在。

表現在――的手心發熱，就連這車裡的溫度好像也有了很明顯的變化。

不找點話題，就會陷胡思想中。

直到快到酒店了，鄭書意終於乾地開口：「啊，你覺得好看嗎？」

時宴：「什麼？」

鄭書意：「就今天的電影。」

時宴似是回想了一下，「還行。」

「哦……」

鄭書意點點頭。

時宴卻又問：「你覺得呢？」

「我啊，我也覺得還行。」

鄭書意說完，見時宴的目還直勾勾地停留在臉上，手掌心那約約的灼熱像被某種東西牽引著，徐徐蔓延至全。

下意識就想多說說話，以緩解這車裡浮著的莫名的曖昧氣息。

「好看的。」點點頭，「主最後靠在男主懷裡的畫麵太了，兩個演員真的好般配哦，看得我又相信了，太甜了。」

時宴瞥一眼：「那一幕是男主角的想象，主去世了。」

鄭書意：「啊？」

時宴：「男主角自殺了。」

愣了一下，鄭書意眨眨眼睛，表無轉換，「對啊，是這樣的啊，可這也是一種滿不是嗎？兩人到生命的盡頭也著對方，至死不渝，這不是嗎？」

時宴勾了勾，輕笑：「你看的到底是電影嗎？」

鄭書意：「……」

直到下車進酒店，上了電梯，鄭書意還在想，這他媽怎麼男主就都死了？

這不是一部甜甜的片嗎？

不說打著互相救贖的噱頭嗎？

怎麼就死了？

怪不得觀眾都走了，呸，欺詐。

「叮」得一聲，樓層到了。

時宴低頭見鄭書意還沉浸在自己的神世界中，拉住的手，邁走出去。

手指相的那一刻，鄭書意迅速從電影節中回神，僵著脖子，垂眼看了一下的手，時宴的手。

走了兩步，便到房間門口。

他鬆開手，抬起來，看了一眼腕錶。

一串作自然得讓鄭書意覺得他是要看時間才鬆開的手。

三點了。

時宴皺了下眉，也意外自己居然看個破電影看到現在。

「晚安。」

「哦。」鄭書意點點頭，「晚安。」

但是一進門，鄭書意就立刻掏出手機，找到這部電影的豆瓣介麵。

看了一遍劇簡介，又看了幾條長評，腦袋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這明明就是說的那個圓滿結局啊？

時宴有病？

他到底有沒有好好看電影？

鄭書意：你為什麼騙我？

時宴也剛剛回到房間，還沒睡。

時宴：我騙你什麼了？

鄭書意：那電影的結局明明就不是那樣的！

時宴：嗯。

時宴：那你為什麼不好好看電影？

鄭書意手指頓了一下。

若是以往，可以麵不改地打出幾十句「因為我在看你呀」「你在旁邊人家哪裡還有心思看電影嘛」這種話。

可這會兒，卻始終按不下那幾個鍵。

鄭書意：要你管。

鄭書意：睡了。

時宴：晚安。

-

克倫徹論壇的第一天就在這樣的兵荒馬中度過。

接下來的議程湊忙碌，時宴和鄭書意輾轉於各個會場見，偶爾邀出席飯局。

由於都是業人士，又有時宴在旁，著他的麵子，鄭書意應付得還算如魚得水。

這一趟行程，除了接收到當前行業最前沿的宏觀向外，鄭書意還結實了不業界人士，算是滿載而歸，給今年的工作劃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鄭書意們雜誌社向來不抵著大年三十才放假，每年慣例都是在二十八這天結束工作，正好又是這個月發工資的日子。

由於這個季度鄭書意發表了兩篇高關注度文章，獎金十分可觀。

於是放假第一天下午，就滋滋地去了商場。

晚上就要坐高鐵回家了，當然第一時間給是給爸媽買東西。

媽媽的禮倒是好選，一條羊絨圍巾，再來一對金耳環，其他的東西也沒興趣。

至於爸爸……

鄭書意在商場逛了許久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買服或鞋子吧，他不一定合，到時候退還很麻煩。

走到一樓，看見一家手錶店，終於有了點想法。

鄭書意剛進門，導購便迎了上來。

「選手錶嗎？」

鄭書意一邊張著一邊點頭。

導購：「是自己戴還是送人呢？」

鄭書意：「送人。」

導購一邊引著往新款櫃檯走，一邊說道：「那是送給男還是？年齡大概多大呢？」

「男的。」鄭書意低頭看展示櫃，「五十歲出頭吧。」

導購很快推薦了一款，鄭書意看著也合心意，就是價格稍微貴了點，小兩萬了。

不過倒也能接。

鄭書意要了這一款，隨意一瞥，又看見一隻士石英錶。

的目隻是多停留了兩秒，導購就立刻取出來給看。

本來也沒覺得有什麼，被導購親自給戴到手腕上，瑩瑩白潤的麵板與水晶錶盤相映輝，鄭書意突然就覺這手錶長在手上了。

猶豫了片刻，導購立刻開始花式遊說。

而鄭書意糾結的點隻在於，這隻表也是兩萬出頭，要是都買了，的獎金就差不多去一半了。

想想還是有一點點心疼。

正猶豫著，後一道聲音越來越近。

「看看錶吧……我不買，我不喜歡戴錶……我給星洲買……我看他喜歡這家的表的……」

鄭書意突然提了一口氣，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下次再也不來這破商場了。

竟然又遇見秦樂之了。

沒等轉，秦樂之看見鄭書意的背影，竟也一眼認了出來。

跟一個朋友走進來，經過鄭書意邊時，瞥了一眼，什麼都沒說。

什麼都不知道的導購還在努力地賣貨。

「這表真的適合您的，雖然價格貴了點，但是表這種東西，您也知道，一分錢一分貨……」

導購拉拉說了一堆，鄭書意沒仔細聽，隻注意到秦樂之往這兒看了一眼。

區區一個目對視，無形的硝|煙味兒就出來了。

「行吧。」鄭書意摘下手錶，「就要這兩隻。」

導購樂開了花，一邊去拿盒子，一邊說：「您這邊一次消費滿了四萬，可以註冊一個高階會員，我們有積分贈送。」

秦樂之沒什麼反應，倒是的朋友「嘖」了一聲，喃喃自語：「怎麼全世界都是有錢人，就我是個窮人呢。」

正巧鄭書意跟著導購經過們邊，秦樂之側頭看了一眼，輕笑：「你去找個有錢男朋友你也可以。」

後頭的話沒說出來：隻是年齡有點大，還是個有老婆孩子的，就看你能不能接了。

朋友接話道：「得了得了，我有自知之明，有錢人也看不上我這樣的啊。」

鄭書意聽見那沒有刻意低的聲音，並不想在意，因為手機進來了一條新訊息。

――時宴的。

時宴：今天什麼時候走？

鄭書意一邊朝收銀臺走去，一邊打字。

鄭書意：七點的高鐵票。

時宴：嗯。

時宴：我送你？

收到這條訊息的時候，秦樂之在一旁怪氣。

「攀了個高枝兒就是不一樣，刷卡都有底氣多了。」

鄭書意咬了咬牙齒，給時宴回了個「好，等你呀」。

回完，導購正好也刷完了卡還給。

把卡往包裡一塞，不不慢地說：「我男朋友就是有錢，怎麼了？」

秦樂之隻低頭看手錶，笑了笑也沒回應。

直到鄭書意經過邊，又丟下一句「不僅有錢，回頭你見了我男朋友還不是得恭恭敬敬的，對吧？」

臉一變，一時竟然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冷笑。

-

沒一會兒，嶽星洲來接秦樂之一起吃飯的時候，就沒忍住吐槽這事兒。

「你那個前友真的可以哦。」

突然提到鄭書意，嶽星洲眉心蹙了蹙。

「又怎麼了？」

秦樂之假裝不經意地挑了挑碗裡的菜，「也沒什麼，就是找了個有錢男朋友，出去花錢可有底氣了。」

「……」

嶽星洲倏地放下筷子，「你應該是誤會了，跟你們公司那個CFO沒有關係。」

「哦，你這麼信任？」秦樂之冷言完了，突然又想到什麼，神一變，「還是說你跟又聯絡上了？」

這是嶽星洲和秦樂之的紅線。

上次秦樂之發現他給鄭書意發簡訊，氣得跟他鬧了兩天。

所以他不想讓秦樂之知道他去見過鄭書意了，不然能鬧三天三夜。

「沒有。」嶽星洲說，「我猜的。」

秦樂之料想他也不會再死皮賴臉地找鄭書意了，譏笑了兩聲，「我其實都提醒過，這要是讓人家邱總老婆要是知道了，不得掉三層皮？」

嶽星洲聽得煩了，又不好直接解釋，隻得有意無意地說：「你要是這麼看不慣，那你跟你小舅舅說一聲不就行了」

話音一落，秦樂之眼神倏地飄忽起來，手卻握著筷子。

立刻低頭夾菜，以掩飾自己那一的慌。

「這些事怎麼好打擾他，吃飯吧，我都要死了。」

-

每次秦樂之或者嶽星洲的出現，總能瞬間吞噬完鄭書意所有的好心。

拉著行李箱，站在小區門口，垂著腦袋，提不起神。

時宴的車開來時，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幾分鐘。

他沒下來，司機過來幫鄭書意放了行李。

鄭書意跟這位司機也比較了，沒那麼客套，說了聲「謝謝」就徑直上了車。

時宴坐在車左側，手裡拿著一份財務報表，見鄭書意上來，掀了掀眼。

明顯心不太好，坐上來也沒說話，就靠在角落裡，一會兒摳一下指甲，一會兒弄弄服。

看了一會兒，見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時宴放下手裡的東西，了眉心。

「路上堵車。」

聽他說話，鄭書意抬頭看了一眼，反弧極慢地反應過來，他在解釋他為什麼來晚了幾分鐘。

「哦。」鄭書意悶悶地說，「沒事。」

大概是因為今天在商場發生的事，現在看見時宴，心裡很不是滋味。

那種覺難以名狀，像浸在熱水裡泡了幾個小時，口酸酸脹脹的，一口氣都圖不順。

沉默一直持續到高鐵站。

停車時，司機先下去搬行李。

鄭書意慢吞吞地解了安全帶，拉開車門時，作遲緩了一下，看向時宴。

正好時宴也看了過來。

「心不好？」

鄭書意默了默，垂著眼睛，說道：「哦，這不是想到好幾天不能見你，所以有點不開心嘛。」

的語氣很平緩，幾乎不帶緒。

時宴沉沉地看著，思緒也在心裡繞了幾個彎。

最後，他無聲地嘆了口氣。

「過年要每家每戶走親戚嗎？」

「嗯？」鄭書意想了想，「還好吧，我家親戚，就初一到初三需要去拜年。」

時宴點點頭，「知道了，進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