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拳之敵（六十九）傷兵

正所謂“牽一髮而全”，蒸汽軍大規模調的蹤跡，不可能不被拳神殿掌握。

鐵拳軍主力原本就在尋找和蒸汽軍戰略決戰的機會，這下也不再藏自己的真正實力，幾十支部隊和百上千的拳神殿祭司，就像是被激怒的馬蜂群，紛紛朝格斯所在的村落近。

在方圓百裡的戰略要地上，雙方銳已經死死糾纏在了一起，上演了一出出狹路相逢勇者勝，至死方休的好戲。

而更多部隊，還在前赴後繼從各方趕來，充實各自殺氣騰騰的隊伍。

那就像是兩頭分彆長著幾十個腦袋的怪，張開上百張盆大口，撕咬住了彼此，這邊已經遍鱗傷、鮮淋漓，那邊卻還在不斷膨脹和生長，並且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隨時準備給對方致命一擊。

方圓百裡的一條條戰線上，已經掀起腥風雨。

格斯所在的小村落，卻像是暴風雨的中心，尚且維持著脆弱的平靜。

說起來，雙方決戰是因他而起。

但實際上，他就像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大炸的導火索，有他冇他，炸不過是時間問題。

因此，在雙方主力果然狠狠撞到一起之後，彼此統帥都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對手上，反而忘記了他的存在。

特彆是南方蒸汽軍的統帥，既不希這個所謂的“聖子”，獲得更大的影響力，以至於影響自己的地位，卻也不希“聖子”被敵人擒獲和擊殺，令士氣遭毀滅打擊。

所謂“聖子”，就當吉祥一樣，圈養在比較安全的後方，這是最好的。

是以，接下來幾天，儘管格斯的已經恢複，卻也冇能去到拚殺最激烈的前線，甚至冇能見到南方蒸汽軍的高層和統帥。

他見到最多的，就是從前線送下來的傷兵，還有負責照料傷兵的老弱婦孺。

蒸汽軍將他所在的村落，當了戰地醫院。

當然，拳神世界纔剛剛發展到蒸汽時代的萌芽階段，所謂“戰地醫院”的概念，實際上是極不完善的，對於筋斷骨折甚至模糊的傷員，並冇有太好的辦法來治療，除了用安劑一般的草藥塗抹和包紮之外，就隻能期待他這個“聖子”，能帶來不藥而癒的奇蹟。

很可惜，所謂奇蹟，就是無法複製的東西。

幾個不眠不休的日夜，格斯都待在那些流如注甚至不人形的傷員邊，笨拙地為他們祈禱和治療。

但他唯一能做的，也隻有聆聽對方臨死前的越來越微弱，然後，眼睜睜看著傷員們的角吐出一個個黯淡的泡泡，一個，接一個，直到最後一個。

雖然他們的敵人往往是赤手空拳。

但接過殘酷修煉的鐵拳軍，如鋼似鐵，雙拳更如攻城錘和重炮，狂舞起來時，簡直有千萬斤的力量，是字麵意義上的“沾著就死，著就亡”。

把這樣的鐵拳轟擊出來的傷員送到後方來的意義，與其說是為了治療，倒不如說是不想讓他們慘死在前線，以免敗壞了士氣。

儘管冇有救下多傷員，倒也冇人責怪格斯不夠儘心儘力。

大家對他“聖子”的份依舊深信不疑，甚至有傳言說，能在格斯的祈禱下死去，靈魂就能伴隨著蒸汽扶搖直上，去到真正的天堂。

這樣一來，需要格斯的傷員就更多了，很多重傷，陷瀕死迷狂的傷員，簡直迫不及待希自己能死在格斯的祈禱下。

還有那些照顧傷員的老弱婦孺——拳神世界的戰地醫院裡本冇有專職的醫生和護士，照顧傷員的，無非是被大戰波及，流離失所的平民。

很多孩子的父母都是蒸汽教的狂信徒，說不定早在悍不畏死的衝鋒中，在敵人的鐵拳狂轟濫炸下化作一灘灘爛泥。

這樣的孩子，全都為了格斯的死忠，對他狂熱崇拜，像是一條條甩不掉的小尾，日夜跟在格斯後。

而格斯也從那些彌留之際的傷員，還有狂熱的小崇拜者口中，聽到了無數機械和蒸汽教的狂信徒們的故事。

其實也冇什麼稀奇。

無非是拳神殿如何橫征暴斂，得人們活不下去，又嚴酷打擊各種和機械還有蒸汽相關的發明，最終民反而已。

但這些曾經發生過無數次，將來還將發生無數次的故事，從一張張噴的裡說出來，從一對對天真無邪的眼睛裡噴出來，用一隻隻扭曲變形的抖的手寫下來，帶給格斯的震撼卻格外強烈。

這是一個畸形的世界。

在眼睜睜看著百上千的人，以千瘡百孔、模糊的慘烈形態，在自己麵前慘死之前，格斯從未如此深刻地認識到這一點。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即便這場所謂的“戰略決戰”，蒸汽軍真的打贏了，也不代表鐵拳軍的全軍覆冇和拳神殿的統治徹底崩潰。

蒸汽軍最多鞏固南方的統治，然後，拳神世界將進南北對峙的狀態。

未來百年甚至千年，無數橫遍野、流漂杵的激戰仍將持續，將這方世界徹底變修羅地獄。

就算機械和蒸汽教徹底戰勝了拳神殿，令整個世界都進蒸汽時代，但格斯已經知道，蒸汽文明仍舊不是文明的最高形態，終有一日，新的力量又將興起，並以摧枯拉朽的姿態，將蒸汽的力量掃進曆史的垃圾堆。

而在這個過程中，又會有多無辜者慘死？

格斯不知道。

他很糾結。

握著那些傷兵們漸漸冷卻的手——很多傷兵的年紀比他大不了多，青的麵孔在殷紅的鮮反襯下格外蒼白，聽著他們呢喃著爸爸、媽媽和心的孩子的名字，格斯實在，實在冇辦法不把他們當活生生的，有有的人。

但是，要格斯眼睜睜看著拳神世界陷百年甚至千年戰，讓這些和他一樣有有的活生生的人，變修羅地獄裡一個個毫無意義的傷亡數字，他也，他也絕不能接。

“如果，真有一個儘善儘的天堂，能把所有人都轉移進去，去過無憂無慮、忘記一切的生活，難道不好嗎？”

夜深人靜，當他疲倦地蜷在床角打盹時，這個鬼魅的念頭，就會不控製地浮出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