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熱乎的肢，進了睡袋里。他又聽到了那個人的聲音，然后也聽到了的尖。他連忙從睡袋里鉆出來，看到了一雙眼睛。

這個人的眼睛，好亮啊，他想。就像高原上的云，坦坦，一塵不染。

后面再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沒有這樣一雙眼，沒那麼香好抱的，不像在那麼多人敵對的視線里，依然肯認真打量著他，出安的眼神，還讓他拉著的手。

那個自稱助手的人，跟他說了很多。說他什麼，今年多大了，是多麼知名的作家，把自己的事業版圖經營得多麼功。可他覺得，那一切，甚至包括“殷逢”這個姓名，對他而言，都很遙遠。

于是那種覺又來了，周圍的世界茫茫的，像一片冰涼的海，要把他淹沒。他立刻想到了尤明許，想到什麼都知道，想到可以戰勝一切。甚至連那個抓了他、搶了他的壞人，都被尤明許給打敗了——盡管顧天尿在子上這事好好笑。所以現在，他只想和在一起，必須和在一起。他從那個完全被自己忘的世界，被扔進這個陌生的可怕世界。尤明許是他可以找到的唯一法寶，能夠掃除一切妖魔鬼怪，那樣沒人可以笑話他欺負他了。

——

尤明許可不知道，這傻子懵懵懂懂的，腦子里還能想這麼多。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三魂六魄歸位。等被刺開眼睛時，已經是第二天早晨。房間的窗簾已拉開，兩個護士在無聲忙碌。

床上那人……

尤明許看了眼，笑了。殷逢睡得四岔八開，雙手雙都大攤著，被子被他踢到了床尾，肚子上大概又被護士蓋了床毯子。他睡得呼呼地，隔得幾米遠，尤明許都能看到枕頭上的口水漬。

那材，其實是高大拔的。那張臉，也英俊得像天使。眉濃黑，還紅，連脖子上的結，都有幾分男人味。

但整個人的氣質姿態，實在不堪目。

尤明許轉頭看了眼坐在窗邊的助手，他今天襯衫西，也很筆，還戴了副金眼鏡，抬頭對笑笑。

尤明許跟護士要了一次牙刷巾，去洗手間洗漱了，走出來。護士們已經回避了，殷逢還在憨憨睡著。尤明許走到助手面前坐下：“怎麼稱呼？”

助手說：“我陳楓，尤小姐你我小陳就好。”

尤明許說：“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陳楓看了眼床上人，目平靜堅定，說：“我曾經是殷老師的忠實讀者，后來得他賞識，為了他的助手。我們已經一起工作了3年。誰也沒想到他會發生這樣的事。他現在很依賴你，可能言行也變得很任和荒唐，還請你不要介意。”

尤明許擺擺手，問：“他到底是怎麼出事的？”

陳楓出個苦的笑，說：“之前顧天連續作案，殷老師很關注這個事，并且還做出了罪犯的心理畫像。他向來我行我素，連我都不讓跟，自己跑去了西藏，大概是想得到第一手素材。我知道他之前是沿著警方的搜索線路前進的，哪里想到就遇上了。”

“醫生怎麼說？”

陳楓答：“上的傷，問題不大。麻煩的是腦子。醫生已經給他做過測試了，智力沒變，還是很高。但是商和心理年齡，大概就相當于七、八歲的孩子。將來也許能恢復，也許不能。”

尤明許問：“他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

陳楓拿起桌上的一個文件夾，取出兩張照片遞給。尤明許接過，怔了怔。

陳楓說：“殷老師畢業于北大心理系，現在還擔任著研究員，同時寫書。實話實說，殷老師以前個很強勢，對一切的掌控都很強。脾氣不太好，人很明，始終很清楚自己要什麼，應該怎麼做。恕我直言，在他的寫作帝國里，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事實上，他也做到了。不僅書寫得極其暢銷，商業發展也很強勢。他是我的偶像。”

也就說，曾經的這個男人，不僅智商高，商也高，且才華橫溢，是個非常強悍的男人。尤明許著手里的照片，確實，分明看到的是另一個男人。

照片是男人剛從車上下來時拍的，他只穿著簡單的灰t恤，出結實瘦的臂膀。他戴了副墨鏡，頭發打理得很有型，和下還有一圈胡渣，宛如雜志走出的冷酷男模。

尤明許看了幾秒鐘，轉頭看向床上人。殷逢不知何時，翻趴著睡了，雙手雙張開，像青蛙似的，臉也在枕頭上，角掛著一口水。

陳楓也看著自己老板。

兩人都靜默片刻，尤明許把照片還給他：“怎麼沒看到他的家人？”

陳楓答：“殷老師早年間已經跟家里斷絕來往。”

尤明許說：“我該走了。他待會兒醒了，你們應該能留住他吧？別讓他再跑出來了。”

陳楓忙說：“等一下尤小姐，殷老師格固執這一點，跟以前半點沒變。只怕醒來沒看到你，想盡一切辦法也要去找你。他那麼聰明，把幾個小護士玩弄在掌心，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他面認真，講話的聲音卻明顯大了，尤明許惱火地瞪他一眼，這家伙，太鬼了！果然，床上的殷逢皺眉咂了咂，又蹬了兩下，迷迷瞪瞪睜開眼睛。

陳楓小聲說：“你們聊，只要能搞定他，你隨時可以走。”

尤明許：“滾。”

陳楓笑笑，揮手讓護士也出去，還地帶上了門。

殷逢一下子從床上爬起來，和尤明許大眼瞪小眼。尤明許看著他蓬蓬的頭發，無辜清澈的雙眼，實在是難以和照片上的男子聯系到一起。

還沒等開口說什麼，殷逢已咧開，大大的、大大的笑了。雪白的牙齒出來，眼睛里全是燦爛的。

“你沒走！”他說，“我一睜開眼就看到尤明許了，一睜開眼就看到了！”

尤明許愣了愣，避開他亮晶晶的目，心里覺有點怪怪的，暗想：傻樂什麼，老娘馬上就走。

可殷逢盤坐在床上，仰頭看。他皮太白，眼睛又漂亮，這麼笑著，整個人實在是甜得沒頭沒腦沒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