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昭辭著,眼淚流下來。他的臉變得蒼白,抿得很。
樊佳牢牢盯著他,也了下眼淚,說:“現在你就有機會,擺過去的一切,結束那樣的人生——你向我自首。沒錯,我就是要你去坐牢。你只是從犯,而且有自首節,會從輕。只會判幾年。哪怕判十年,又有什麼關系呢?出來了你才三十幾歲,還很年輕。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詞,’贖罪’。你是做錯了一些事,那就去贖罪好了。
重要的是,從此以后,你再也不必躲在暗里了。你一干干凈凈,重新開始。重新找一份工作,譬如圖書管理員,譬如開個書店,你讀書,可以施展你的博學。你可以重新去認識孩,組建家庭,再生個寶寶。那是你一直的,你可以得到。
可如果你繼續悶頭朝前走,繼續過這樣躲躲藏藏的日子,過不了多久,警察就會抓到你。我是我們團隊中最差的一個,他們都比我厲害多了。那時候,也許你就回不了頭了。因為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你會連你自己都認不出來的!
選擇權,在你手里。我的命,你的命,都在你手里。可是陳昭辭,我相信你。等你帶我出去,我也會帶你走出的。我發誓,昭辭,我是人民警察,人民警察為人民,我向你發誓!”
陳昭辭原本倔強得如同一道彎弓般的,慢慢塌下來。他低下頭,用手捂住臉,失聲痛哭起來。
——
一條繩索,從口抖落下來。
還有一把匕首,“哐當”掉在地上。
樊佳爬出來時,氣吁吁。一旁的陳昭辭也好不到哪兒去,放開繩索,手撐地面,低著頭。這男子原本沉的、溫的、暴戾的氣息,統統不見了。渾上下,只有整個人崩潰過后的頹唐。
樊佳的心怦怦跳,看一眼周圍,這是個窄、簡陋的屋子,除了桌椅和張小床,別無他。窗外黑蒙蒙的,看不清是哪兒。
樊佳輕聲問:“有手機嗎?”
陳昭辭還低著頭:“丟了。”
也是,倘若他還帶著手機,早被尤明許他們連窩端了。
樊佳的嗓音依舊和:“那我們……走嗎?”
他沒吭聲,站起來,背影像一座郁的山丘。樊佳也沉默著,過了一會兒,他拉開門,一涼風竄進來,外頭黑乎乎的一片,約可見建筑景。直到這一刻,樊佳的心才好像搖了很久的可樂瓶,終于打開蓋子,氣泡“嘭”的冒出來。知道自己贏了。
兩人走到屋外。周遭都是平房,路旁還有空著的攤位。遠還有高低林立的建筑。樊佳沒想到陳昭辭居然把自己關在人口這麼集的位置。只是此刻,天還是漆黑的,狹長的小街上,一個人影都沒有。
樊佳爬上口前,口袋里就裝著段繩子,掏出來,問:“我能不能……”
陳昭辭的眼睛里已沒有任何澤,盯著的繩子看了幾秒鐘,說:“你說過的話,會算數?我現在向你自首,就會從輕判。我還有機會,重新開始?”
樊佳用力點頭。劉伊莎是過失致死的,陳昭辭并沒有參與凌辱,理尸也是被上司所迫不得已。
“那等我坐牢了,你回來看我嗎?”他又問。
樊佳答:“會,我保證。”
他這才抬起眼皮看:“我希再見到你。”
樊佳笑了,只是笑,夜風輕輕吹拂著的頭發,并不說話。
陳昭辭把雙手到面前。
樊佳很快在他的雙手腕上打好死結,靜默了一瞬,拉下他的袖,擋住繩結。他不吭聲,只是看著的作。
“這是哪里?”樊佳問。
陳昭辭說了個位置,樊佳吃了一驚,這里居然還在那片貧民區,陳昭辭把藏在了眾人眼皮子底下。但樊佳對于懷城到底不,努力辨著方向。這時陳昭辭開口:“大概走20分鐘,有個派出所。”
樊佳輕松,偶爾還沖他笑了。陳昭辭雖笑不出來,但心結似乎有些紓解,眉眼也沒有那麼沉重了。
樊佳想想也覺得奇妙的,自己居然跟一個心理變態的罪犯達了和解。這種覺不賴,就好像原本千瘡百孔的一塊石頭,可你居然把它修補得終于有了一圓潤溫和的廓。想,等待會兒回去了,一定要和尤姐、夢山大豬頭他們,好好說說這一路的經歷。盡管殺死趙菲兒的那名真兇還沒抓到,但劉伊莎之死算是被查得一清二楚了,總也算有所斬獲。
盡管子夜寒冷,寂靜漆黑,只有和一名有罪之人結伴而行。可的心中暖洋洋的,充滿了霾散盡后的希。
這時兩人拐一條更窄的小街,路面臟得很,到都是泥水,還有魚腥臭爛掉的菜葉味兒。街的兩旁稀稀拉拉放著些空攤位,不遠是一家農貿市場口。路的盡頭籠罩在暗里。
陳昭辭停住腳步。
樊佳心頭一跳:“怎麼了?”
他答:“我想一下,是走哪條路。”
樊佳盯著他,語氣和:“別急,慢慢來。應該就快到了吧?”
他答:“嗯,就快到了。”看一眼,到底出一點蒼白卻和的笑,帶繼續走。
樊佳見他帶自己拐一條更寬敞的行車道,還有路燈,心神一穩。
兩人走了一會兒,他說:“天好像快要亮了。”
樊佳看了眼天,微笑:“是啊。”
陳昭辭說:“你希天亮嗎?天亮了,我就要去坐牢了。”
樊佳于是明白了,也許是恐懼,掙扎,和彷徨,令陳昭辭到慌了。不答反問:“你呢?希天亮嗎?”盡管被困數日,狀況極差。但他如果這時反悔要跑,樊佳決意拼了命也會把他抓回去。
陳昭辭答:“我不知道。”
樊佳輕聲說:“總會天亮的。早一點過完黑夜,就會早一點天亮。”說完手,握住了他的。陳昭辭覺到的手,比自己還冰冷很多,卻也很多。他任由握著,憐憫也好,鼓勵也好。當他心中閃過一念頭:是否只是在耍心機時,卻看到了清亮堅定的眼睛。那真的是一雙刑警的眼睛。
“快走吧。”他把手從手里出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樊佳心想自己應該是功穩住他了,隨著他加快步子,走過這一條長長的無人的街道。
然后聽到了后猛然近的腳步聲,以及一陣勁風聲。哪怕反應能力因為能下降了很多,刑警的本能還是令一把手,將陳昭辭推開。
樊佳只覺得腦袋重重一痛,和陳昭辭同時摔倒在地。想要爬起來,卻沒能夠。模模糊糊間,只看到地上映著一道高大無比的黑影,就在自己后。
很奇怪的,在這時,看到了倒在不遠的陳昭辭的眼睛。他也看著,眼中泛起了淚。然后一把染的鐵錘從后面掄過來,撞在了他的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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