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逢腦子里驟然“轟”的一聲，眼前一幕瞬間與記憶中的畫面重合在一起，而有關貴州的記憶片段，剎那如水般向他涌來。

那是個下雪的天氣。湖邊，積了一層厚厚的雪。他把車停在路邊，下了車，呼吸了一口冰涼徹骨的空氣，那覺，仿佛還在昨天。

一轉眼，他就走下了樓梯，來到那間冰涼的地下室。

他看到蘇子懿站在桌前，一黑綢緞短，出白皙纖細的胳膊，正在整理一些書稿，轉過頭來，對他甜的笑了。

他又轉頭，看到一個人，趴在地上。只穿了條，全上下都是傷，腳踝上系著細細的鎖鏈。

猛然間，那些出現過很多次的記憶和覺，同時涌上心頭。殷塵的折磨，輕笑，鞭打，割。黑夜中的戰栗和彷徨，痛苦和畏懼，仿佛鐵烙般，清晰就在他心頭。

這時，殷逢想，懲罰者們折磨的，就是地上這個人吧。

那人仿佛察覺到什麼，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頭。

殷逢看清了他幾乎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形、廓，也看清了他的臉，英俊、清秀，卻赫然是李明棣的面容。他如同之前那樣，一看到殷逢，就出驚恐而痛苦的表，仿佛這樣的囚與折磨，永遠沒有盡頭。

殷逢心里就像有什麼秉持已久的信念，驟然就被他抬起的這張臉，撞得四分五裂。

他一直以為，記憶里，在貴州，被囚，被折磨的人，是自己。

原來不是。

是李明棣。

那麼囚折磨李明棣的人，是誰？

殷逢突然就不敢去想答案。

接著，又是一幕畫面，涌至眼前。

他又看到了那個人。

他坐在書桌前，只穿了件白襯，黑長，面目清冷干凈。他手里看的，原來是一些剛剛寫出來的書稿。有的紙頁上，甚至還沾著新鮮的跡。那是李明棣的。那人看完后，摘下平眼鏡，放在桌上。

然后殷逢看到了殷塵，站在那個人后，說了句什麼，笑著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殷逢聽到那人模糊的嗓音，那嗓音越來那麼悉，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要悉。

那人說：“……在我沉睡的時候，就好好教訓他……完全不記得自己干過什麼，還自以為是抵抗住心中的正義英雄，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嗎……其實我早就在其中了……”

他又看到了曾經為尤英俊時，就看到過的畫面，一只手，那個人的手，握著筆，在一張紙上打叉，說道：“他們都不該活在這個世上。包括你，包括我，殷逢。因為我們都是……”

殷塵在他后哈哈大笑，兄弟倆同時轉頭，兩張面容，清晰可見。

……

殷逢只覺到腦袋如同炸裂般的疼痛，恍恍惚惚間，已不知在何。他一下子摔倒在地，耳邊是陳楓震驚的聲音：“殷老師！殷老師！你怎麼了！”他一只手去攙殷逢，另一只手，還拿槍指著李明棣，令他本不敢彈。

陳楓卻看到，倒在地上的殷逢，慢慢爬了起來，低著頭，看不清表。

陳楓心里咯噔一下，不知為何，有非常非常不詳的預。

而后殷逢手扶著床邊，站了起來，抬起頭，他的眼眶通紅，臉上掛著眼淚。他盯著床上的李明棣，突然間，面容變得十分扭曲，他一把掀開陳楓，撲了過去，雙手就扣住了李明棣的嚨。李明棣本就虛，突逢驚變，本無力反抗，雙徒勞地在床上瞪著，拼命想要扯開殷逢的雙手。可殷逢神猙獰，臉慘白，眼睛盯著李明棣，卻分明像過他盯著別的地方，他仿佛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雙手卻越收越。

只有李明棣，能聽到殷逢里以極低的聲音，含糊說道：“我不是……不是！不是真的！不會是真的！沒人可以毀了我，哪怕我自己，也不能！”

陳楓被殷逢剛才那一下猛力，推倒在地，呆呆看著殷逢掐著李明棣的脖子。眼見李明棣進氣多出氣了，陳楓就像被針猛地扎了一下，沖過去抱著殷逢的腰，將他往后拖：“殷老師你不能自己手！不能在這里！”可殷逢顯然緒已經失控，轉一腳踢開陳楓，再度死死掐住李明棣的脖子。

陳楓摔倒在地，剛要掙扎爬起來，猛然就聽到后的門被“哐當”一聲撞開，他駭然回頭，就看到許夢山和尤明許站在門口，全都著殷逢，滿目震驚。陳楓心中大痛，一下子居然覺爬不起來了，又看到他們倆后，還跟著幾個人，正是涂冠軍和小燕。

是察覺了他和殷逢一前一后離開，都趕來了嗎？

卻偏偏看到了這個！

陳楓已經神智破散，許夢山卻看得眼睛都直了。他甚至閃過個念頭，自己是不是在做夢？親眼看到殷逢正在殺李明棣！

許夢山原本今夜值班，和一個同事，守在李明棣門口。剛剛不過去上了個廁所，回來時就撞上了匆匆趕來的尤明許，后跟著殷逢的幾個人。他心知有變，卻不敢相信是自己約想到的那樣，連忙跑了回來，就看到了這一幕……

許夢山只覺到眼眶一陣刺痛，心跳如雷，腦子里一片空白，接下來他的作完全就是下意識的。他猛地拔槍，瞄準殷逢，厲吼道：“殷逢！住手！馬上放開李明棣！否則我開槍了！”

殷逢的形這才猛地一頓。

而尤明許看著這一幕，卻只覺得有些恍恍惚惚，如在夢中。

也是在不久前，突然口干醒來，才發現邊早已無人。心中不安，起床尋找，才察覺殷逢今天穿的都不在——他半夜出門了。

尤明許立刻把全屋的人都起來，這才發現，陳楓也不在。并且，冠軍說，家里了兩支手槍，一支麻醉槍。

殷逢和陳楓，想干什麼？

尤明許立刻打兩人的電話，卻都無人接聽。心中越來越不安，既懷疑殷逢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又想他或許只是自己提前在布置什麼，就像上次抓衛瀾一樣。可轉念一想又不對，兩人說好了要共同進退，他又怎麼會一聲招呼不打私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