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安和安暖分開,緩緩走向橋頭。
江風和煦,夕已經完全沉浸在麓山之后,只見余暉散落,舉目遠眺橘子洲頭最醒目的偉人頭像正面帶微笑,目溫和地注視著他曾經求學和生活過,遭遇了烈焰焚燒和鮮澆灌重建的城市。
人類中有卑微者,也有偉大者,有丑陋者,也有麗者……人生短短百年,卻前赴后繼的將整個族群的歷史演繹的彩絕倫。
人類自稱史詩,然而站在另外一個高度,從頭看到尾,卻不過是戲劇而已。
蘇軾講過一個故事:
覆盆水于地,芥浮于水,蟻附于芥,茫然不知所濟。焉水涸,蟻即徑去,見其類,出涕曰:幾不復與子相見,豈知俯仰之間,有方軌八達之路乎?
自己把普通人類的生活和心看做與螞蟻的行徑一般無二,不知道是否還有那扶搖直上九萬里,在無垠的空間和世間里俯視自己的大鵬鳥?
即便是螞蟻,卻也讓人想念,附于芥子之上的惶恐和憂心,劉長安從不曾輕蔑和不屑。
葉巳瑾就是這樣可的螞蟻,劉長安發現自從見到了秦雅南,關于葉巳瑾的回憶就在腦海里清晰了許多,開始浮現出來,或者很多很多事自己都需要去睹思慮,才能讓自己的記憶變得更加完整。
可這也沒有必要,無數年的記憶沉淀抑在心底,本來就是一種對自己神的保護,否則則數百年數千年的記憶畫面隨意地在腦海里漾,只怕自己早已經瘋掉了。
回到小區,劉長安來到圍墻下摘了一些南瓜藤,這里是整個小區僅存的一片圍墻,墻下種著菜,墻上爬著藤,南瓜藤,瓜藤,苦瓜藤……不遠還搭了個葡萄藤架,已經有早早的吃了晚飯的人坐在下邊乘涼聊天。
“小劉早點吃完飯,來打跑胡子……”
“好啊,這幾天打麻將都湊不起兩桌了。”
“這春夏之,火虛漲,容易病啊。”
聊了幾句后劉長安回家,把曬了一天的香菜干收了起來,再拿著掃帚把車廂頂部的落葉打了下來,掃了地才開始做飯做菜。
今天吃的當然就是南瓜藤了,沒有放,用辣椒清炒,劉長安在湘南生活多年,也已經習慣了這里的口味。
生活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只要沒有那麼多,沒有那麼求馬上得到滿足,就沒有那麼多焦心和憂慮……然而人生苦短,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劉長安那樣慢悠悠的去等待,去徐徐圖之,如何在有限的人生里實現和自己的,便是這世間如此急躁的源。
洗了澡,換了白背心和黑麻布大衩,穿著草藤涼鞋,提著一把大扇,劉長安來到葡萄藤下打跑胡子。
跑胡子和麻將的規矩類似,不過是紙牌,胡牌和翻番也差不多,但是比麻將打的快一些,劉長安自然也是其中老手。
跑胡子要計分,滿一百再算錢,劉長安年輕眼力好,當然由他負責計分,但是老頭老太們也帶著眼鏡,時不時地要看一看劉長安有沒有多寫或者寫,時不時地雙眼失神地隔著老花眼鏡看著前方,里念叨著,看著自己的手指頭算一算總分。
“小劉快高考了吧?”錢老頭今天沒流鼻涕了,神好多了,也是得益于昨天晚上一人獨吃三家,現在氣勢很強,一上來就抓了劉長安放炮。
“快了。”劉長安笑笑,“隨便考個學校。”
“那可不行……今天打完,你就要好好復習,高考前不許打了。”錢老頭關心地說道,如果今天就不打了,那牌局就散了,所以從明天開始好好復習就行了。
打了一晚上,今天晚上錢老頭高開低走,輸了。
“明天再來!”錢老頭拉著劉長安的手,目忿忿,十分不甘心地說道。
“好。”劉長安哈哈大笑,得意非凡地數了數錢。
“你等著!”錢老頭重重地哼了一聲走了。
劉長安心滿意足地把八塊錢收好,將桌子椅子折疊起來放在墻上,這些桌椅也不是誰家的,好久以前各家將閑置的桌椅搬過來放在這里,也沒人拿回去了,就當公共娛樂設備了。
牌,圓珠筆和計分本倒是劉長安帶來的,他收拾好,然后朝著不遠的影笑了笑。
秦雅南沒有料到劉長安已經發現了,便走了過來。
小賣部的謝嬸子等著牌局散了,本來打算要把掛在葡萄藤架上的燈泡關了,見到這形連忙收了手,漫不經心地拿著扇打著哈欠,一邊時不時地把眼角的余掃過來。
大燈泡的熱烈而讓影子格外分明,秦雅南高高的個子似乎連影子都格外高挑一些,穿著黑的,腰間系著玫紅的帶,輕盈而火熱的覺,只是那腰肢兒好像太過于纖細,讓人不擔心能否承得起沉甸甸的上圍。
秦雅南晚上在父親的住所吃完飯,陪著喝了一點酒,聊了一些關于曾祖父以及劉長安的事,心實在有些疑而越發煩悶。
劉長安笑了笑之后似乎就算打了招呼,自顧自地往家里走,秦雅南愣了一下,原本想一走了之,但是既然來了,不說點什麼,發泄點什麼,又有些不甘心,便跟了過去。
枝葉疏離的梧桐,清冷的月,幽靜的庭院,讓劉長安想起了一首詩:
缺月掛疏桐,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飄渺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千年以降,詩人當時的境,心境,自然是和劉長安不一樣的,但是其中某些緒,卻是一樣的。
秦雅南覺得劉長安的背影有些孤獨,甚至讓想起了第一次聽柴可夫斯基的《第六響曲》,為什麼那首平靜如水,甚至有些歡快的小浪花的曲子,會被稱呼為《悲愴》,后來聽得多了,也長大了,才知曉真正的孤獨是難以與人言說的,那是積累了太多太多把心臟刺的千瘡百孔后又重鑄心房后的從容與淡定,如那平靜的海面,潛藏著風雷氣象的暗涌。
讓人一眼看穿的是悲哀,藏著的是悲愴,劉長安回過頭來,看著隨記憶復蘇而越發悉的臉龐,出了一個一如既往的笑臉。
“我和秦家,葉家的關系都很好,尤其是我和你曾祖母是很親的那種。”劉長安依然笑著,看了一眼缺了許多葉子的梧桐樹,出乎秦雅南意料地說道。
秦雅南今天和父親談了談劉長安的事,但是父親所知道的并不比多多,曾祖父的意思是讓秦雅南和劉長安多接接,其他事以后再說。
什麼事以后再說?
祖父去世之時,父親尚在襁褓之中,可以說父親是曾祖父一手帶大,父親對曾祖父從無忤逆過,秦雅南很清楚,如果曾祖父要做什麼事,父親只會絕對支持。
劉長安和曾祖母那邊有親戚關系?可這也似乎也有點太遠了,更何況曾祖母那邊的親戚在秦雅南有記憶以來,本就沒有任何印象和聯系,難道是因為終于找到了曾祖母那邊留的一脈……也就是劉長安,所以才讓曾祖父了這份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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