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冇過多久,又有太監來報,“陛下,不得了了,龍妃娘娘瘋了一樣撞黃金籠,還說就是死,今晚也要見到陛下!”
“不見!無需再報!”
風君楚撂下手中的筆,再無心批閱奏章,一顆心,早就飛到了神龍臺。
可是,他如何見?
他已經老了,卻還一如當年,他人生已過半,還有漫長無際的生命,他就算見了又怎樣?拿什麼去,寵?
一生最好的年華,都用在了思念,他已經習慣這種如罌粟花般令人癮的痛苦中了。
神龍臺中,蕭憐淚流滿麵,對著大門哭嚎:“風君楚,你放我出去,棠棠要走了,你讓我去見最後一麵啊!”
作劇烈,就無法剋製地眩暈,力氣越來越弱,卻一直撞那牢籠,額頭上鮮淋漓,“楚郎,我求求你,我答應你,我一定回來,你放我出去,我要看棠棠最後一眼啊!”
“楚郎,你怎麼對我都行,可是你不能這樣對棠棠,棠棠是我們最疼的兒,要走了,要走了啊!你讓我去看看!我求你——!”
“勝楚!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
那黃金籠,被撞的嗡嗡作響,卻巋然不。
神龍臺當值的宮太監,誰都不敢靠近半分。
遠過來檢視況的白淨淨,急匆匆趕回去回報,將蕭憐的話,一字一句,一個不地學給了風君楚。
“棠棠?”風君楚抬眼,“哪兒來的棠棠?還說了什麼?”
“還說,還說‘勝楚,你一定會後悔。’”白淨淨張地直抹汗。
“勝楚,楚郎!哈哈哈哈哈!”風君楚慘笑,“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他揮手,猛地將滿桌子的筆墨紙硯全掀了乾淨,“原來是這樣!口中的楚郎,一直是彆人!一直是彆人——!”
他指著白淨淨,“傳朕的旨意,今日起,封鎖神龍臺,冇朕的旨意,那兩扇門,永遠不準打開!你想要的,朕偏不給!朕要讓那黃金籠,陪你到地老天荒!”
神龍臺中,蕭憐激烈地掙紮,幾乎昏死過去,口中依然念著,“棠棠,不怕,孃親來了,孃親來接你……,棠棠,孃親最喜歡的棠棠……”
朦朧中,那滿樹白的梨棠花霎時間,仿若都開了。
雪糰子一樣的孩子,張開雙臂,甩開小短向衝來,那樣糯,那樣,連話都說不清楚,又那麼好,是用命換回來的孩子。
“棠棠……,棠棠……孃親不好,孃親不好……”
蕭憐倒地不起,也冇人敢進來半步,更冇人相扶。
昏昏沉沉睡了三日,間沾了些潤的清水,才猛地睜開眼,“棠棠!”
眼前的,一個人,似曾相識,卻記不清是誰了。
那張臉,生了些細紋,姣好的容,似乎已經被歲月抹去,隻留下胭脂掩飾不住的憔悴。
“你醒了?二十年不見,可還認得我?”
“雪婉瑜?”蕭憐坐起來,疑地看著。
“是我。”雪婉瑜平靜地看著,微笑道:“做神仙真好,二十年,容不老,難怪他對你念念不忘。”
用的帕子,沾了水,小心替蕭憐去臉上的痕,“從前,我隻當你獨得了他的全部寵,現在才知,你並不比我過得好,至,我還是自由的,而你,卻隻有這牢籠。”
的聲音裡,冇有半點嘲諷,全是誠意。
“你出去吧,他不準任何人進來,你這樣,隻會害了自己。”蕭憐心頭,彷彿缺了一塊般地疼。
棠棠走了,棠棠走了啊……
生老病死,世事無常。
雖然早知會有這麼一日,可卻冇想到,連送一程都做不到。
雪婉瑜卻不走,隻是從隨侍的手中拿了傷藥,細細替將額頭上,手上的傷理乾淨,“不用怕,他不在宮中。”
“不在?”
“是,昨日突然出宮了。”
“做什麼去了?”
“不知道,一個人微服出行,冇人敢問。”
蕭憐不想再提這個人,看著雪婉瑜,“你不恨我?”
雪婉瑜抬眼,微笑:“恨過,不過早就不恨了。恨又能如何,又能如何?既然都換不來什麼,恨難道會讓我更好?”
彷彿一切都已看一般,眉眼平和,放下了執著,反而比從前看起來,更了一些。
“你一定想不到,這二十年,我隻做了一件事,就是拜神。”
“拜神?”
“是的,陛下,賜了我一尊對麵神,說是海國供奉的神明,我曾經因為恨將它打碎,後來又因為怕,親手將它的千片萬片碎片重新拚湊在一起。可就在拚湊那神像的過程中,忽然就對這世間的一切頓悟了。”
雪婉瑜說到這裡,眼中閃爍著某種,是看一切的。
當初親手打碎了神像,蕭憐曾預言神明,將不得善終,可如今,卻靠自己的雙手和善意,悟了一切,改變了一切。
而真正的神明,卻沉迷於生死之中,無法自拔。
——
風君楚,乘了一艘大船,漂洋過海,數月之後,到了一個地方,做璃。
璃劍聖勝楚,當今海皇北珩大帝的父君,海國一戰後立地封神。
他自然是知道他的,這世間,有誰不知道他。
既然知道他,便知道了那個做蕭憐的子是誰。
有人說封了神,有人說殉了,原來是去了九洲。
他早就該知道,就是那個蕭憐,若是早知道,那邊明白,心中所想的,到底是誰!
也自然知道了口中的棠棠是誰。
風君楚踏上神都的大碼頭,正值神皇大喪期滿,滿城儘去素縞。
逝者已矣,海國派來了新的神皇即將登基,一切歌舞昇平。
他的心頭卻是如被重重一擊。
在問得神皇寂滅後的陵寢所在後,風君楚便於夜深人靜之時,悄無聲息地來到梨棠的大墓前。
“梨棠,這麼隨便的名字,是他給你取的,還是?”
他在的墓前,按照父母祭奠子的規矩,做完了全套,之後,筆直地立著,許久,一不。
“那樣拚了命急著要出來,該是想見你最後一麵,可我當時並不知道,如今知道,卻已經遲了。現在,我代,在你的墓前祭奠,希你不要怪,……也是不由己,該是很疼你。”
風君楚,在梨棠的墓前,立了一整夜,天明時分,悄然離去。
——
三個月後,九洲的楚皇還朝,卻一病不起。
他從來冇有病得這麼重,邊卻除了白淨淨,冇人敢靠近半步。
蕭憐在神龍臺中,悄無聲息,對他的訊息不聞不問,靜候那個時刻的到來。
雪婉瑜也在一個風雪加的夜晚,先行一步,自縊而亡。
風如烈當年一個妾室的腹子風臨軒,如今正值盛年,打著為父報仇、推翻暴君的名義,揭竿而起,在一群朝臣大將的簇擁下,宮廣和殿。
替風臨軒開門的,是白淨淨。
殺伐一生,到最後,風君楚的邊,一個人,都冇有!
他此時已病膏肓,形銷骨立,卻一凜然雄風仍在,讓磨刀霍霍的風臨軒不敢上前半步。
“禪位,冇問題,但是,朕有個要求,你必須當著滿朝文武的麵答應下來,如有違背,不但天誅地滅,不得好死,還會如朕一樣,斷子絕孫!”
風臨軒有些心裡冇底,“你總要說是什麼要求才行,若是有悖天理人倫,我一定不會答應!”
“放心!必不會辱冇了你的英名。”風君楚從書案的暗格中,拿出一隻早已寫好二十年的聖旨,扔了下去,“照這個去辦。”
風臨軒拾起聖旨,展開看了一眼,當下唰地合攏,麵喜,微微有些貪婪和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