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生了些雜草，爭奪著茉莉花的養分。

一隻人的手垂叢中，一把一把拔除著茉莉旁的雜草，作魯，如有深仇大恨。

「誰招你惹你了？要把氣發泄在一堆雜草上。」男人的聲音忽然響起。

魏瓔珞回過頭，見傅恆笑站在後，一隻手過來，似要替撚下鬢角粘著的一片落葉，卻被偏頭避開了。

「別跟我說話。」悶聲道，「我現在一看到男人就生氣。」

傅恆略略一想：「可是因為慧貴妃的事？」

「……愉貴人跟五阿哥險些丟了命，才讓得了些許報應。」魏瓔珞一聽這名字，便怒上心頭，「沒想到不過兩個月，竟再一次復起！嗬，也對，一兩條人命，在的艷冠群芳麵前，又算得了什麼？」

傅恆笑了起來：「的確艷冠群芳……」

見他竟然還笑得出來，魏瓔珞心中更覺惱怒，還有些酸楚，將手中雜草往他上一丟，冷冷道：「你可知道，皇後昨晚在夜風中苦等皇上一個時辰，等來了他改道儲秀宮的訊息，你是娘孃的兄弟，不為鳴不平，怎還笑得出來？」

「在我回答這個問題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被丟了一草，傅恆卻毫不在意，隻是抬手拍了拍口，「那道書，是你嫁禍貴妃嗎？」

魏瓔珞挑了挑眉，他居然懷疑？當下冷笑：「不是！」

「不是就好，這件事做得太倉促，未免過於刻意，皇上何等聰明，早知有人嫁禍，然貴妃行事過於跋扈，該給一個教訓！隻不過……」傅恆無奈道，「其父高斌開河建壩，治理黃河，造福百姓，功在千秋，哪怕看在他的麵上，皇上也得寬容慧貴妃，你現在明白了嗎？」

魏瓔珞沉默不語。

「怎麼了？」傅恆覺得今日有些奇怪，不由得走近一步，聲音裡出關切。

魏瓔珞後退一步，裡嘟嘟囔囔著：「好端端的，你竟懷疑起我……」

傅恆一聽，登時哭笑不得，原來對皇上釋懷了，卻對自己耿耿於懷，忙牽著的手解釋道：「我沒有懷疑你，我與皇上一樣，都懷疑別人……」

魏瓔珞也不去問他懷疑的是誰，事已了定局，再多想也沒用，不如著眼於現在，著眼於以後。

「不說這件事了。」傅恆了的手，道，「你要我替你打聽的事，我已打聽到了——你姐姐出事那夜，並無宗室離開乾清宮夜宴！」

「此話當真？」魏瓔珞楞道。

「此事我向乾清宮當值大太監確認過。」傅恆點了一下頭，「當真！」

魏瓔珞盯了他好半天，才低聲一嘆：「我信你……既然乾清宮太監問不出，那就從皇上邊親信下手！」

隻不過，該如何接近皇上，如何接近他旁的親信呢？

魏瓔珞想了許多個辦法，但都一一被自己推翻，有的太過刻意，難免被人懷疑別有用心，有的太過溫吞，隻怕要十年八年才能達目標。

該怎麼辦纔好呢？

花在這上頭的心思多了，花在其他事上的心思就了，故而魏瓔珞幾乎是長春宮裡最後一個得到訊息的人……

「皇上病了？」魏瓔珞楞了楞，「什麼病？」

「這麼大的訊息，你怎麼現在才知道？」明玉瞪一眼，「是疥瘡！」

魏瓔珞對這病略有耳聞，知道患此病者，奇難，多數患者會忍不住抓撓，結果常常引發染，以至於病上加病，更加不好治療。

「皇後心憂皇上，打算帶個人一起，搬去養心殿照顧他。」明玉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選中了你，你趕回去收拾一下行禮。」

爾晴原本冷眼旁觀，至此再也聽不下去，淡淡道：「明玉，娘娘已經吩咐了，讓我留守長春宮，著你收拾行李搬去養心殿，你怎麼能把活兒推給瓔珞？」

魏瓔珞看了眼明玉，心裡打什麼主意，魏瓔珞心知肚明，多半是害怕皇帝上的疥瘡傳染給，於是想方設法要將這苦差推給別人。

不過在魏瓔珞看來，這算不得什麼苦差。

相反，能夠藉機接近皇上，接近他旁的心腹……算得上是一件難能可貴的差。

「好呀。」魏瓔珞笑道，「我這就回去收拾收拾行禮。」

明玉與爾晴原以為得知真相，一定慧推不去，如今齊齊一楞，等人走了，爾晴才麵複雜的轉過頭，對明玉說：「這下你滿意了嗎？」

明玉別過臉去：「是自己願意，又不是我強迫的！」

「明玉，你總怪皇後娘娘現在不疼你，疏遠了你，卻不想想自己都幹了什麼？」爾晴用一種極陌生的目盯著，「娘娘不在紫城，你把愉嬪和五阿哥推出去擋災！如今要你去養心殿，你又推三阻四！主子心明眼亮，能看不見嗎？別說皇後娘娘，就連長春宮眾人，你看誰還信服你！」

明玉瞠目結舌，著爾晴拂袖而去的背影，第一次喃喃自問：「我……做錯了嗎？」

信任這種東西，如水一樣，總是一點一滴的積累川，又或是一點一滴的荒漠，聽說明玉不肯去，皇後隻淡淡一聲：「本宮知道了。」也不怪責對方，隻是看對方的眼神愈發淡漠起來，那目竟與爾晴當日的目極為相似，讓明玉心中踹踹，約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卻又沒有反悔的機會……

一行人很快搬進了養心殿。

弘曆發病的時候，自有皇後在一旁安他，同他說說話，減輕減輕痛苦，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臟活累活，便都是魏瓔珞等宮人的事。

「皇上在用藥之前，先要用明礬茶水清潔。」太醫將一盒藥膏放在魏瓔珞掌心，「待皇上沐浴完，把硫磺膏塗遍他全，患要多抹兩遍。」

「是。」魏瓔珞雙手接過藥膏。

從未看過男人的軀，更何況是著子的男人。

深呼吸幾下，魏瓔珞才收攏起有些慌的心思，走進養心殿寢殿。

寢殿溫度略高，木桶剛剛被人撤去，但餘溫還殘留在空氣裡，帶著一淡淡的明礬茶水味。

偌大的宮殿，隻坐了一個人，遠遠看去，形單影隻，真真孤家寡人。

「……是你？」弘曆緩緩睜開眼，冷冷道，「出去！」

魏瓔珞正為如何伺候一個**男人而發愁呢，聽他這樣一說，心裡登時鬆了口氣，將藥膏放在旁邊桌上，應了一聲：「是。」

房門一關，又很快一開，換了李玉進來。

「皇上，讓奴才來伺候您。」李玉著頭皮上了，作雖然小心，卻還是弄疼了破皮的傷口。

弘曆吸了口氣，然後惱怒的往他上一踢：「滾開，別人來！」

魏瓔珞的聲音隔門傳來：「皇上，養心殿撤出大半，剩下的多半是太監，皇後娘娘擔心他們手笨腳，弄痛了龍，才吩咐奴才來。如今您要再別人，也不會比李總管好多。」

此話聽在弘曆耳中，不異與遂自薦，藉機接近，弘曆也分不清自己心中的怪異覺是什麼，隻似笑非笑道：「你就不手笨腳了？」

魏瓔珞並不想接近這個脾氣差勁的男人，但仔細一想，是來接近他旁的心腹的，其中最關鍵的人之一，就屬他旁的大太監李玉，即便不能討他喜歡，但也不能讓他討厭，所以將本屬於自己的苦活推給他的事，萬萬不能做，否則現在李玉不說什麼，埋怨的種子卻種在心裡，誰知什麼時候會發芽結果？

「奴才從前是綉坊宮，綉品都是上等綢緞，為防刮花錦緞，養了每日心護養雙手的習慣。」於是魏瓔珞耐心的解釋道，「皇上，若您不要李總管，也不讓奴才來，皇後娘娘會親自來抹葯。」

弘曆沉默片刻，終是不忍讓皇後到自己旁，說說話倒還罷了，抹葯這事，難免要到他的傷口，這萬一傳染給了怎麼辦？

「進來！」弘曆略帶煩悶道，「給朕上藥！」

「是。」吱呀一聲，魏瓔珞重新推門而，自李玉手中接過藥膏，用早已洗乾淨的手指沾了許，輕輕落在弘曆的病痛。

弘曆隻覺傷口冰涼，分不清是藥膏的溫度，還是手指的溫度。

為天子，旁絕不會了人，弘曆原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子的，卻不知怎地，就是有些不習慣的。

這種覺弘曆從未有過，一時之間隻覺又又惱，忍不住又要發火，可目及平靜的眉眼，竟如燎原火遇上傾盆雨，皚皚白雪遇上一縷春風，火熄草生，冰雪消融。

魏瓔珞一抬頭，就撞見了對方這般出神的目。